宰相額頭青筋爆跳:“謝大學士倒是悲天憫人,但沙場之上,你如何擋?將我東域仙朝已然不多的戰士之命,白白送掉麼?”
謝東久久沉吟……
無話可說!
這大概是他與宰相郭洪這些年朝堂之上分庭抗禮以來,第一次沒有反擊。
因爲他無法反擊。
他知道,不死軍團其實也不是絕對性的殺不死,有兩種方法可以殺了他們,第一種是藉助某種天道偉力,比如說陣法,陣法蘊含着無人能懂的天道玄機,可以改變天道規則。
第二種辦法是跨境斬殺!
何意?
跨越一個修爲大層級,可以實現對不死生物的斬殺。
比如說,對方是源天,你拿聖級力量殺他,可以!
對方是聖級,你用萬象力量殺他,也可以!
但是,這種斬殺,只是現階段斬殺,那些不死生物的不死鏈條並沒有真正斬斷,遲早有一日,他們還會復活,不過,遭遇跨境斬殺的不死生物,重新激活不死鏈條的時間非常長,動輒幾百上千年,對於戰爭這種有着強烈時效性的運動而言,其實跟真殺也沒啥區別。
幾百年之後,當年的戰爭目標也已經實現,戰爭本身已經成了歷史,誰在乎當年的戰士有沒有復生?
雖然總體來說,對不死生物也不是絕對沒辦法可想,但是,他不能否認一個常識,戰場之上,沒有人等着你針對性地出招。
千軍萬馬之中,你想真的實施這種殺戮,需要拿海量的人命來填。
如果他堅決否認宰相的提議,固然有可能將戰局拖上數月或者數年,但戰損會大得無與倫比,他謝東將會承受仙朝死難者家屬的指責,也將拱手給宰相那一派系送去口實。
他只能說服自己:這片天地,其實與我無關。
我管你打成什麼模樣。
仙皇陛下其實一直在等謝東作出反擊。
他也不希望十一州之地就這樣放棄。
然而,謝東沒有反擊。
御書房中一片死寂。
良久,陛下輕輕揮揮手:“按宰相的意見辦吧,保留有生力量,有序撤離!確保撤退途中,我方人員不損。”
“陛下英明!”宰相等一干大臣齊齊拜服。
仙皇輕輕揮揮手:“都退下吧,謝卿留一留……”
御書房真正安靜了。
仙皇慢慢走到窗前,遙望前方的玉皇閣。
玉皇閣,唯有四海清平之時,他纔會登,這麼些年來,也只有上次聽聞林蘇定了西河,他纔跟謝東登了一回,如今,也只能遠遠地望望……
“宰相剛纔說了一句話:寡人英明!”仙皇輕輕吐口氣:“謝卿,有沒有覺得甚是諷刺?”
“陛下……”
仙皇輕輕擺手:“莫要學他們言不由衷!寡人何曾英明過?太子異族之種,入東宮二十餘年,三皇子與無間有染,寡人一無所知,二皇子……二皇子這個逆子,竟然勾結西河異族,勾結紫氣文朝,形成的大禍,遠勝其餘兩位,作爲一個帝王,子孫如此不堪,有何英明可言?”
“陛下!千萬莫要意氣消沉!”謝東道:“長風過境,尚有煙塵雜之,龍生百子,也尚有魚蝦雜之,豈能以幾個逆子而定君父之過?”
仙皇道:“罷罷,不談此事,談談當前兵源……謝卿近段時間操持此事,可有進益?”
謝東道:“老臣未及時向陛下回報,根本原因還在於形勢不容樂觀,目前四十九州普通兵源倒是尚足,但戰鬥力堪憂,各大仙宗戰力強橫,但心思各異,老臣派使赴各大仙宗,目前已經有三百仙宗願意爲仙朝效力,可惜都只是中小宗門。”
仙皇眉頭輕輕地跳:“輪迴宗依然閉宗麼?”
他開口就點到了一個超級宗門。
“是!而且輪迴宗的閉宗比往日更加決絕,老臣都找不到他宗門所在的位置。”
這就是輪迴宗的特點,隨時隨地將宗門隱藏,似在塵世中,又在輪迴外,你找都找不着,更談不上讓他們出兵。
“真凰一族呢?”
“真凰一族倒是在原地,鳳長生也並未閉關,但他直接拒絕了,他言,真凰一族,不爲任何仙朝而戰。”
“有無提出條件?”
“沒有任何條件!”
仙皇心頭大火燒山,當日林蘇有事,這兩大宗門頂着巨大的壓力,族主、宗主親身置於險境,無限決絕,而今,仙朝有事,他們連條件都不談,置身事外,主打一個不管!
我堂堂仙皇,分量還比不上一個小小的林蘇?
“好吧,說說涼山!”仙皇輕輕吐口氣:“寡人倒要看看,盧惠達又有何種說辭!”
“盧惠達閉關了!涼山羣龍無首,沒有人當家,我們拉不攏涼山任何一人蔘戰。”謝東道:“然而,東江之上的另一側,卻有涼山的身影!”
仙皇眼睛霍然睜大,宛若一團氣流在御書房中炸開:“謝卿確定涼山……站到了對方陣營?”
“眼前無法確定,但陛下還需作好這方面的預判。”謝東道:“盧惠達的兒子,去年鵲橋會上與天族聖女達成聯姻之約,而且昔日仙都天窗相會那一日,盧惠達與天君也始終同進退,兩方聯手的端倪已經呈現。”
仙皇臉色無比的陰沉,甚至可以說是鐵青。
如果說輪迴宗與真凰一族的中立,讓他有幾分鬱悶的話。
涼山就打在他最敏感的神經末梢。
因爲涼山,有可能已經成爲敵人!
保持中立與成爲敵人,那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
形勢越來越嚴峻了。
“還有一方勢力,白玉京!”仙皇道:“謝卿你且說說,假如寡人面向白玉京,開放潛龍淵,允許他們弟子入淵修行,能否換取白玉京的一次出手?”
潛龍淵,是仙皇最大的一塊底蘊。
天下間幾乎所有修行人都渴望入淵而修。
但是,仙皇一概不準。
白玉京也曾經提出過這個要求,仙皇當然也拒了。
如今,面臨仙朝最大危機,他竟然想到拿潛龍淵作爲條件,請白玉京介入一回。
謝東輕輕搖頭:“陛下看錯白玉京也,白玉京其實並不缺修行資源,他們當日希望進潛龍淵,只是一種修行印證,此事於他們,沒有那麼重要。白玉京主與京後既然敢當衆認林蘇爲婿,就絕對不可能這個時候改變立場、自污其名。”
又是林蘇!
又因爲林蘇!
仙皇內心一團糟,他突然覺得眼前的困局,似乎有一大半是因爲林蘇。
他輕輕吐口氣:“謝卿!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嗎?”
謝東慢慢擡頭,他的眼中有很複雜的情緒……
但他無言。
仙皇心頭猛地一跳,這雙眼睛,看着似乎還有辦法,老天作證,他太需要解決之法了。
“陛下,老臣內心有一計,但此計或許大逆不道。”
仙皇道:“局勢已危如累卵,只要有利於此局解開,何種言論都算不得大逆不道,你且道來!”
謝東道:“既然陛下如此說,老臣斗膽直言!東域仙朝此局,非一人不可解,若陛下能夠召他前來,能夠與他冰釋前嫌,天大危局,一朝儘可解!”
仙皇臉上,這一刻似乎套上了一層面具,整個人面無表情,他知道這個人是誰。
謝東道:“此人的確來自異域,此人也的確有違陛下聖意,然而,此人之能,卻可逆風翻盤,若他一至,絕代兵法一出,東河戰局必定天翻地覆,縱然不死軍團,在他手下也未必真的不死,更何況,此人一到,真凰一族、輪迴宗或許也會隨他而入場,甚至從不參與世間爭鬥的白玉京,亦會因他而動。”
他自始至終沒有提及某個名字。
但是,他說到這裡,所有人都會明白,他指的是誰。
林蘇!
仙皇陛下依然沉默。
謝東道:“陛下,他之圖謀,與陛下其實並無核心衝突,他要的是保衛自己家鄉,陛下要的,是保衛東域仙朝,何不拋開過往恩怨,坦誠聯手一回?”
仙皇目光慢慢下落,一聲長嘆:“謝卿,此言,也真的只要你能說!”
“是,陛下知道老臣之赤誠。”
“是啊,寡人知道你之赤誠,其實,寡人又何曾沒有想過你提的這個問題?可是,遲了,一切都遲了……”
謝東心頭大跳:“遲了是何意?”
“謝卿,今日是何日?”
“臘月十二!”謝東臉色也突然改變,似乎也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是啊,今日臘月十二!去年臘月十一,他身中天淚之咒,寡人以天道靈珠護了他,護的時效只有一年!”仙皇道:“不出意外的話,昨夜,他已然身死道消!其實,謝卿,昨夜寡人一夜未眠,等待着他從遠方而來,爲了自己的性命再求寡人一回,可惜,月明星稀,烏雀南飛,天地渺渺,離人沓沓……他,終究沒有回來!”
仙皇緩緩擡頭,遙望蒼穹。
如果說此生,他有過一次小小的失落,大概也就在此時。
林蘇,這個在他生命之中走過,留下一串漣漪的年輕人,就這樣步入他的人生之終,留給仙皇一份惆悵。
是的,也僅僅是一份惆悵。
還是基於當前特殊時局的那一份未必很單純的惆悵。
在他心中,這件事情已成定局。
因爲天淚之咒非常特殊。
此方天道之下,唯有天道靈珠可強行守護。
如果仙皇未曾給他天道靈珠,他還可以找其他仙皇求取靈珠,以他的本事大概也求得到,但是,東域仙皇先給過他一顆天道靈珠,而且當着仙皇的面服下了。
這顆靈珠一服,就堵截了其他仙皇再賜靈珠續命的可能。
爲何?
因爲靈珠也是有特異的,他服下了東域仙皇的靈珠,就服不得其他仙皇的靈珠,否則,兩股靈力在他體內衝突,讓他死得更快。
這就是計千靈當日所說的,這顆靈珠,也是一種綁定。
綁定他與東域仙皇。
他的餘生,都必須依靠東域仙皇每年一顆靈珠續命,換別的仙皇都不能。
也正因爲如此,仙皇才真的信任他,信任得毫無保留。
同理,也正因爲此,林蘇完全消失之後,整片天地間可能無數人懷疑林蘇沒有死,唯獨東域仙皇並不懷疑。
謝東的目光也投向遙遠的蒼穹,也輕輕嘆了口氣:“陛下,還有一件事情,也很大。”
“哦?”
謝東道:“煙雨皇朝也面臨滅朝之危。”
仙皇心頭猛地一跳:“竟有此事?對方是誰?”
“三千年前有位皇子也曾曇花一現,此人號稱次神至尊,他重生了,帶兩支不死軍團,帶着無間門幾乎全部的高手,已然攻城掠地,短短半個月間,突破了煙雨皇朝的三道防線,勢頭遠比我朝這邊更猛十倍。”
“次神至尊,江王李無心!竟然重生,而且不再象三千年前那樣,單人獨馬橫掃天下,竟然也玩起了兵道?”仙皇心頭之驚非同小可。
“必須得說,次神秘術之強悍,其實沙場之上體現更爲突出!”謝東道:“沙場之上,一念之間對方將領全都被他控制,山間橫穿,滿山兇獸盡皆被他控制,如同山巔雪球,越滾越大,數日時間,就有席捲天下之勢。”
仙皇心驚肉跳……
即便謝東自己,說到這裡的時候,也是心驚肉跳……
外界就這樣從秋到冬,再從冬到春……
流光淵中,林蘇睜開眼睛,看着面前的一棵大樹。
這棵樹,他來時還只是一株剛剛破土的小樹苗。
但現在,已然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
他的眉毛微微一掀,一道劍光掠過,這棵樹齊根而斷,樹上七十九道年輪。
流光淵中,已經過了七十九年。
也就是說,他參悟三百規則,在這河邊一坐整整七十九年。
外界又如何?
林蘇的手輕輕一擡,一縷氣機落入他的掌中,彷彿在他掌中變換四季。
外界已是晚春,距離他進入流光淵,外界時間過去了八九個月。
內外時間流速,的確保持着一比一百。
還好!
三百規,他已完全參悟,他的內世界,早已變幻無窮。
他一步踏出,順河而下。
這條河,他七十九年都未下。
但今日,他下了。
因爲他感覺到河流的下游,有一股熟悉的氣機。
熟悉?何處熟悉?
天外天絕道山。
天外天絕道山上,有一道天道印記,那股子獨特的氣機,他沁入骨髓。
而在這裡,也有一股子這樣的氣機,在進入流光淵之前,他就感應到了,現在是時候去探上一探了。
如果真有這樣一道氣機,剛好可以補上他一個非常急需的東西。
是什麼呢?
天道七法之靈!
林蘇入萬象,需要七法三百規的紫府之靈。
三百規的紫府之靈他在道海中一樣不少,全都收齊了。
而且也全都參悟了。
但是,真正的難題還在後面。
真正的難題是天道七法之靈。
天道七法紫府之靈,在外界沒有人能找到,即便找到也不可能完整,而在這裡是有可能的——假如這裡真的有類似於絕道山頂那道天道印記的話。
天道印記是天罰。
天罰之中包含天道七法。
雖然裡面不可能有專門供修行人破境的紫府之靈,但那是天道七法的本源,觀本源一樣可以促自己境界提升。
順河而下,那種獨特的感覺越來越清晰。
那種奇異的壓迫感越來越強烈。
終於,千里之外,林蘇眼睛大亮。
他看到了那道印記,宛若流光淵裡面的一隻眼睛。
這隻眼睛,與當年絕道山上的天道之眼一樣,帶着天道的萬古殺機,也帶着天道七法的層層玄機。
眼睛之下,他也終於看到了時空神殿的一丁點印記。
這眼睛之下,有一座殘破的宮殿。
或者,只是宮殿的一角。
林蘇瞬間完成了腦補……
整個時空神殿都被人打包了,連地皮都挖空了,唯有這一座殘破的殿堂還留在原地,只有一種可能,這隻眼睛的保護,這隻眼睛是天罰的印記,裡面帶有天道殺機,無人敢靠近。
也就給時空神殿留下了最後的一角殿堂。
林蘇沿着破舊的殿堂臺階,步步而上,前面宛若萬丈深淵,無數的空間在這裡重迭組合,似乎永不停歇。
林蘇手一起,無字天碑豎在地上,他進入了頓悟!
這一頓悟,時間流得飛快。
五年之後(流光淵內的時間),林蘇站起身來,手輕輕一揮,面前破碎的空間突然重組,化爲他腳下的一條長廊。
林蘇一步踏過,前面是一片時間亂流。
林蘇再度坐下。
又是五年過去,他的眼睛睜開,時間亂流在他眼中絲絲縷縷。
林蘇微微一笑,再度前行……
因果,林蘇有過迷茫……
輪迴,他有過失落……
毀滅,他有過悲傷……
生命,他又有了欣喜……
最後是混沌……
終於在某一天,林蘇慢慢睜開眼睛,他的眼中七法交織,似乎演繹出無盡的變數,七法三百規,他全都參悟到了第六境,紫府之靈,但他沒有急於破入萬象,象前面破境一樣,他需要一個相對漫長的時間,來完成最後的磨合。
磨合期間,他並沒有閒着,他在參悟自己的劍道。
劍道,他已經完成了四合一,昨夜星辰,就是獨孤九劍的第十劍……
獨孤九劍,在他目前這種境界之下,其實是很低端的劍道,他的劍也已經跳出了“九劍”的範疇,但在林蘇心目中,還是堅定地將自己的劍道體系以“獨孤”命名。
大概,這是他從遙遠的無心海另一側帶來的一份念想。
亦或是,劍道本身的孤獨。
天地蒼茫,我自孤獨。
孤獨的路,孤獨的行人。
在這四下無人無獸無打擾無雜念的流光淵底,在這無字碑前,林蘇一邊打磨着體內的七法三百規,一邊悟着他的獨孤九劍。
流光淵裡,花落花開,又是整整三年!
終於,他的手輕輕一動,長劍出鞘!
哧!
這一劍,美麗依舊,但美麗中帶着幾許淒涼。
這一劍,分割空間,但空間卻也分割得並不徹底。
這一劍,一朵美麗的彼岸花,從淵底直達萬里星空,更似從輪迴道上直接穿出。
一道毀滅氣機輕輕一震,彼岸花轟然而碎,整個天地,完全湮滅。
朵朵花瓣飄然而下,宛若煙雨江南。
林蘇白衣如雪站在江南雨下。
上方是超脫無倫的萬里星河,腳下似乎依然是故土難離的家園情懷,但天地崩滅,萬道難存,人間悲歡,又如何能一劍斬之?
林蘇輕輕嘆息:“時間、空間、因果、輪迴,終究也逃不脫毀滅。人道紅塵並不好,此心安處是吾鄉,獨孤九劍第十一劍,就叫‘此心安處’吧!”
此心安處,獨孤九劍第十一劍。
融合時間、空間、因果、輪迴和毀滅法則。
上方天道之罰的那隻眼睛,這一刻似乎亮了……
哧!一道閃電穿空而下!
林蘇目光一擡,心頭微微一喜……
三年磨合,他的破境契機到了!
萬象劫,前來!
閃電擊在林蘇的頭頂,天雷滾滾,圍着林蘇揍了七天七夜。
這一揍,修行人夢寐以求。
這一揍,林蘇體內百轉千回,內世界再度崩滅,再度重組,這一重組,真正化爲一片真實的大世界。
這是他的萬象世界。
萬象,也是鴻蒙,稱爲鴻蒙萬象。
天劫結束,天道氣機慢慢消散。
順便說一句,萬象之前最後的一重選擇:斬三尸,林蘇又一次走了一條不同的路。
他沒有斬三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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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何?
所謂斬三尸,是斬掉自己的負面情緒或者走偏的道途,亦或是自己致命的缺點。
林蘇自我審視了很多年,覺得人啊就該有血有肉,沒什麼東西是必須斬的。
要說缺點,他最大的缺點大概就是比較喜歡男女破事,如果將胯下的“四兩半”給切了,可能會省很多事,但是他有點怕一堆媳婦沒什麼玩的,所以算了……
虛空之中,被天雷揍得遍體鱗傷的林蘇眼睛慢慢睜開,隨着他眼睛的睜開,身上恐怖的傷口一齊蠕動,片刻間光潔如初,一件衣服飄然而下,他又成了濁世佳公子,他輕輕拂一拂龍影送給他的這件雲衣,喃喃道:“影兒,看到了嗎?我又穿上了你給我的這件衣服。”
這件衣服,或許也是一個獨特的含義。
在林蘇很弱小、隨時面臨生死之危的時候,他不太願意穿。
他擔心這衣服被人幹碎。
等到他可以掌控世間大局的時候,他纔會穿上。
因爲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幾個人能夠毀掉這件衣服了。
林蘇順着腳下的長廊一路行去,真正感受到屬於遠古第一強宗時空神殿的縷縷氣機。
他的眼前,似乎是三千年前的殺伐殘影。
他的耳邊,似乎是這龐然大物轟然坍塌的歷史回聲。
長廊並不長,幾步就到了盡頭。
長廊的盡頭,有一扇門,這扇門,似乎只是斷壁殘垣之中,時空神殿最後的倔強。
林蘇手手輕輕伸出,推開了這扇門。
外面不是剛纔所看到的場景。
而是一條星空古路。
順着星空古路步步而上,最上方無邊的天幕之上,又是一扇青銅門。
他的手慢慢推出,這扇青銅門緩緩推開。
他看到了一條河,一條理論上從來沒有見過,但似乎熟入骨子的長河。
他沒有見過這條河,是因爲大千世界中,根本沒有這樣的河存在。
河中只有無盡的流水,沒有雜物。
河無源頭,河無盡頭,河亦無堤岸。
這樣的河,世間何處存留?
他感覺熟悉,是因爲他識海中就有一條這種河,而當日“無”駕舟突然出現於碧空城,腳下也是這條河。
時空長河!
但也不是時空長河!
此河的外觀,與時空長河完全無二。
但此河中流動的,卻是真實的水,並不是時空法則種子。
林蘇眉心一動,一葉輕舟出現於腳下。
他的手一伸,瑤琴在手。
琴絃丁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