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隱寺,比往日熱鬧得多,因爲一件特殊的事件……
三日後,靈隱寺將會有一場佛門講經會……
佛門講經會很尋常,每年都會有幾次,但這場講經會不尋常,因爲講的是佛門之中,一部最新出現的寶經《金剛經》。
此經出自五臺山金光寺,但金光寺的高僧對此經如何出世,諱莫如深。
此經一鱗半爪流傳佛界,因其佛理高深莫測而名動天下,驚動了佛門無數隱世高僧。
於是,就有了萬僧來朝的局面。
清靜了數百年的靈隱寺,也就熱鬧了。
林蘇和李清泉夾在人流之中入了靈隱寺,七轉八彎到了後院禪房。
禪房很安靜。
佛門之地原本就安靜。
禪房很清幽。
一間小院,幾樹茶梅,青石爲板,青木爲門,就是這間禪室的外觀。
林蘇緩步上前,輕輕敲響房門。
房門開,一個年輕人在窗前慢慢轉身,他,就是陳王姬廣……
這一日,三個年輕人齊聚這間狹小的禪房。
一個是大蒼先皇皇子……
一個是大晉皇子……
一個是文道風流天下聞的青蓮第一宗師……
這一日,資源在整合,包括陳王手中所有的力量,包括李清泉手上所有的力量,也包括林蘇自己的力量……
這一日,各條指令有條不紊地發佈,在京城各處看不見的地方,激起漣漪,甚至在遙遠得難以想象的北境,敵國他鄉,也激起浪花……
零丁洋上,一葉孤舟,舟上一個老人,帶着一名少女……
月光未起,星光低垂……
老人遙望南方,蒼老昏花的雙眼之中,淚水盈眶,他是大隅國帝師宗池,於五月初一,離開大隅南下……
遙遠的南方,海寧城。
星光如水,夜色如潮,江水奔涌。
林家,月樓之上明月幽幽。
秋水畫屏坐於月樓之上,內心也悄悄泛起波瀾。
相公此番入京,已走數日,雖然沒有傳來勁爆消息,但秋水畫屏還是覺得,京城那邊一定會有風波。
這或許是林蘇每個媳婦都有的認知。
越是顯得風平浪靜,有可能浪頭就越大。
她沒有隨相公進京,是因爲她的職責所在,相公只要離家,家的安危就靠她來守護。
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突然想到“家”這個詞兒,自己的家應該是在洞庭湖畔的秋水山莊,根本不該是海寧,可自己內心深處認同的家,竟然就是海寧……
也許世人所說的,出嫁從夫還是有道理的,我雖然沒有正經出嫁,但終歸是他的女人,心底已經將夫家當家了……
就在此時,秋水畫屏突然感覺到不對勁。
月色一瞬間消減了。
月樓之上的月色收縮到只有方寸之間。
秋水畫屏霍然擡頭,就感受到天空發生了變化,沒有了星光,漆黑一片!
她也沒看到雲彩,只能感受到濃得讓人窒息的天幕,快速壓下!
秋水畫屏手一起,一幅畫陡然展開……
洞庭春水圖!
春水圖一出,整座海寧城完全納入,這是她的畫界!
畫界之中,星光如水,她終於看清了從天而降的是什麼。
是一座山!
山峰之上,站着一個老人!
秋水畫屏臉色大變:“文界!”
這座山,不是真的山,而是文界所化的山!
這種化虛空而成巨山的手段,不折不扣就是文界的手段!
來的人,是文界高人!
不管世間文界有多麼稀少,秋水畫屏都清楚地知道,自己遇上了一個。
她是畫界,剛剛突破的畫界。
畫界是偏門,對標的只是正宗文路。
斷然對付不了文界。
山峰之上的老人一聲長笑:“久聞海寧林家有一女子畫界守護,但很可惜,你只是偏門之界,遇到本座之界山,不堪一擊也!碎!”
隨着這聲壓縮在畫界空間裡的大喝,界山突然放大十倍,一壓而下。
秋水畫屏猛然站起,纖手一震,西北角突然浮現四行字……
“東風吹老洞庭波,一夜舟君白髮多,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傳世青詩一出,湖界之水宛若突然有了生命,化爲一條驚天巨魚,沖天而起,轟地一聲,撞在界山之上。
兩相對碰,秋水畫屏頭髮高高飛起……
而那個老人的界山,四分五裂,他的人,捲入無邊的星河……
“這不可能……”老人的叫聲叫全是不敢置信。
“我雖然只是畫界,但我的界,有眼!”秋水畫屏玉掌伸起,緩緩一旋,她畫界之中的星河,陡然翻轉,哧!
那個白髮老人化爲血霧。
堂堂文界高人,夜襲林家,死於秋水畫屏的畫界之中,只因一點,她的畫界有眼!何爲眼?傳世青詩爲眼!
一首詠湖光山色的傳世詩篇,在外界只是入骨之美,但在她的獨特畫界之中,卻等同於戰詩!
雖然一舉擊殺這名傳奇文界,但秋水畫屏的文氣也一掃而空。
就在此時,一劍飛來!
這一劍,直接將她的畫界分成兩半,秋水畫屏心頭大震之際,看到了四條人影,每一條人影都如山如嶽……
秋水畫屏的心一沉到底……
來的人,遠不是一個文界,至少有五人!
這五人有文道,有修行道,文道是文界,修行道是象天法地!
象天法地之人,如果她全盛之時,並不懼怕,因爲這種修爲層級的人,跟文界高手最多相提並論,甚至還弱一籌,她連文界都能殺,自然也無懼象天法地。
但現在,她並非全盛時期,她剛剛傾全力與文界一戰,雖然擊殺了文界高手,自己也已經文氣耗盡,已是強弩之末!
面對這四大高手,她敵不過……
再拼死一個敵人的心願都不可能達成……
她知道這個,空中襲來的四名象天法地高手顯然也是知道的……
其中一人剛剛一劍破了她的畫界,就已經探測出她是強弩之末,決計擋不住第二波攻擊,那麼,林家今夜就得滅了……
一道劍光落,斬向林家……
一隻手掌起,落向林家……
其實只需要這其中一樣,林家就會萬劫不復……
象天法地高手滅普通家族,原本就是這麼簡單!
但是,就要劍光即將落下的瞬間,林家西院,一朵嬌豔的桃花花瓣飄然而起,花瓣如絮,但一升空,破空而來的劍光,巨掌,瞬間盡消。
南湖之側,有一黑衣人,驚恐地看着天空,他似乎已經完全喪失了行動的本能,空中一枚花瓣飄飄蕩蕩落在他的額頭,一粘上他的額頭,他的腦袋消失了,緊接着,全身消失,包括他手中的長劍。
這種詭異在四個地方同時發生。
南湖之側,江上,南山之頂,天空……
四大高手,身藏各處,等閒之人最多隻能看到他們的法身,根本找不到他們的真身。
但是,這一枚桃花花瓣,宛若天際仙靈,準確地找到他們,輕輕一飄之間,他們同時死於非命,且不說元神根本無法逃脫,即便是他們的肉身,他們的兵器,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清風起,花瓣飛,飛越林家院牆,落在桃樹之下。
這樹下,已是遍地殘紅。
花樹之上,還有最後的幾十朵殘花……
……
“一朵桃花?”深宮之中,陛下臉色陰沉中透出不敢置信,盯着面前的太監總管德勤。
德勤臉上也是驚疑不定:“老奴以法器爲眼,佩戴於五大高手身上,隨時監測,七長老乃是死於秋水畫屏之畫界,而剩下的四人,的確是死於一朵桃花。”
“這……這是何種功法?源天麼?”
“未知!眼前一切未知!”德勤道:“有可能林家藏有源天高手,也有可能是一種匪夷所思的殺陣,請陛下給老奴一點時間,老奴一定查明……”
“時間!寡人何來時間給你?”陛下怒吼:“海寧之殺未成功,就不能將這賊子調走,明日……明日焉知又有何種新聞貼上文道壁?”
“陛下,此計不成,唯有硬召!”德勤擦擦額頭的汗水:“陛下何不直接將林賊召入宮中,令……段大統領斬之?”
陛下緩緩站起,臉色無比地糾結……
召此賊入宮,令大統領殺之?
如果大統領能殺之,不早就殺了?還等到今日?
他跟大統領早就有過安排,可大統領坦言,單以戰力而論,此賊與大統領實在伯仲之間,盲目刺殺,難持必勝。
德勤明知這一點,還是提出了這條建議,其實指的是另一種手段,只不過不好明言,德勤的意思是,陛下以皇印除之。
真的到了這一步嗎?
必須動用皇印斬殺一個聖殿常行?
這樣的事情,委實太過忌諱……
皇印殺人,是瞞不住人的,一旦動用皇印,就表明陛下本人親自下場,所有的風波都由他本人承受,更何況,殺的人還是聖殿常行,此舉,其實是皇權與聖權的正面對抗……
“陛下,此賊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已是正面對陛下亮劍,陛下宜當機立斷,至於一些後患,慢慢消除不遲……”
陛下目光慢慢擡起,遙望蒼穹……
德勤所言有理!
用皇印殺人,是身爲帝王的下下策。
當然會後患無窮。
但是,不這麼幹又能怎麼辦?
這個賊子的存在,每一天都在嚴重挫傷陛下的威信,每一天都在威脅着他的帝位,不除他根本受不了。
除了他,哪怕掀起軒然大波,也是可以慢慢消除的。
畢竟自己目前還是陛下。
畢竟聖殿那邊,他的根基遠比林賊更深!
他的皇印慢慢擡起,突然,陛下大吃一驚……
他的皇印之上,竟然有一層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