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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0章 風雲將起之前夜

第550章 風雲將起之前夜

一句話,如洪鐘巨宇,在陳更心頭轟然炸響……

明天之事,註定無法入史,因爲這件事情太過不堪。如要入史,必須是史官用春秋筆法去粉飾。然而,他陳更是修史的,他見不得粉飾歷史!

但是,他可以改變這個歷史!

可以改變!!!

陳更身後浮雲萬千、即將崩滅的史書長卷,突然停止了上下翻滾,他的眼睛陡然亮如秋水……

“重史者,首重自身,自身不堪入史者,何以言歷代史實?”林蘇盯着陳更緩緩補了一句。

這句話的意思很直白。

明天的事情要參與,很危險,需要有身敗名裂、家破人亡的打算。

但是,作爲修史之人,該有這份風骨!

一旦失敗,你自己也入史了!——成爲歷史中的悲情英雄人物。

現在就看你陳大學士如何決擇了!

陳更長長吐口氣:“自身不堪入史者,何以言歷代史實?說得好!絕妙!老朽今日得見高賢,幸何如之!”

深深一禮!

這一言,這一禮,紮實之至。

林蘇也還了一禮:“大學士過獎,學生告辭!”

林蘇起身離開,陳更起身相送,他一步步踏出,身後的史書層層歸位,到了門邊,外面護衛、門下弟子層層圍在書房外,此刻全都傻眼。

他們以爲兩人在書房裡起了大爭執,甚至爆發了文道大戰,誰能想到,陳更氣色前所未有地好,有說有笑地送林蘇出門……

林蘇出了大學士府,陳更一路送到大門邊,在大門內側,他還深深鞠了一躬。

林蘇隔門還禮,腳下一動,踏空而起,消失在南城。

這一夜,無風無浪。

這一夜,也是暗流如潮。

明日,就是丁繼業踏出天牢,官復原職的日子。

明日,也是一個很特殊的轉折點。

丁繼業如果順利復職,就宣告當日百大主戰派朝官逼宮,三大邊關統帥冒天下之大不韙逼宮的壯舉,徹底失敗!

主戰派一戰敗北,三大邊關統帥全都得換人。

從此朝堂之上,無人敢逆陛下半分。

整個大蒼,陷入死局!

正因如此,所有人都知道,明天丁繼業的復職,絕不是一個二品官員歸屬問題,它已經是主戰派與主降派的一場生死大決戰,是一場分水嶺、里程碑式的戰役。

所以,明日的天牢,必將刀光劍影。

城北一座莊園,一個紫衣老人暗室之中陡然睜開眼睛,他眼中宛若長風呼嘯,萬里寒冬,一字一句地道:“你言獨孤行,時至此刻依然沒有出山的意思?”

旁邊一個白衣老人道:“正是,但澤州至此地,伱我這一層級之人,擡腿就至,所以,那邊的意思是,不可鬆懈。”

紫衣老人臉色沉凝如水:“你擔心的是獨孤行出其不意,本座擔心的恰恰是他根本不出山!”

“四長老何意?”白衣老人道。

“如果獨孤行不出山,那出現之人極有可能會是……那個人!”紫衣老人緩緩道。

“李澤西?”白衣老人臉色變了。

……

綠柳山莊,迎風閣。

章居正在座,曲文東在座,他們對面也坐着兩人,林蘇和章浩然。

兩個大佬,兩個後起之秀。

沒有護衛,沒有侍女,就只有一隻茶壺,四隻茶杯。

曲文東輕輕托起茶杯:“明日之事,你確定不需要老夫與章大學士出手?”

“不需要!”

“爲何?”

“因爲你們如果出手,另一人也許就不會出手!”

“何人?”章居正吐出兩個字,這是今晚他第一次開口。

“我今日去拜訪的那個人!”

章居正、曲文東、章浩然同時大驚:“陳更?”

“正是!”

曲文東長長吐口氣:“今日陳府有過異動,老夫與章大學士都分析過,你已對陳更出手,他的文道根基已然撼動。”

“文道根基撼動並非一定是壞事,就象是做屋打基一樣,抖一抖,震一震,興許地基纔會真的夯實。”

章居正與曲文東面面相覷,沉吟道:“你真正的用意,到底是拉攏他還是對付他?”

“是拉攏還是對付,不取決於我,而取決於他。”林蘇道:“我有一個直覺,他已經作出了選擇。”

“如果……如果你的直覺錯了會如何?”章居正沉聲道。

“會……有點可惜!”林蘇道:“但也僅此而已。”

綠柳山莊的夜,靜了。

月亮升起,彎彎的下弦月。

京城城南,一條人影踏出了巷道,一步走出,到了巷尾,輕輕一轉,四周夜色如江南雨,瀰漫開來,這條人影戴着人皮面具,看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但一舉一動,風情無限……

月黑風高殺人夜,那是尋常江湖人乾的事兒,對於高端修行人而言,如此美麗的夜色,正好是殺人夜!

綠柳山莊之中,林蘇懷中官印輕輕一震。

林蘇打開官印,查收秋墨池發來的一則消息……

刑部案卷已然查清,關於孫益陽的案子盡在其中……

孫益陽案,罪名是通敵,發生在十七年前,當時孫益陽任寧州刺史,有五個官員聯名彈劾,分別是周洪君,丁若水,王金宇,傅則通……最後一個名字,雷正!

周洪君,三個月前被殺於府州。

丁若水,兩個月前被殺於陳州。

目前京城之中還有三人,正是現任刑部三品欽正的王金宇,民部從三品通判的傅則通,再加上監察司司正雷正!

雷正十七年前,是寧州知州!

孫益陽案,是雷正任知州期間的一件大功,他也正因爲這件大功而升調京城二品大員。

林蘇遙望南城某個地方,心頭升起一絲不安。

但是,明日之事依然是重中之重,但願元姬能夠忍上一忍,先等我將手頭的事兒辦完,我再跟你慢慢磨,別人倒是無關緊要,關鍵是雷正,真不是你眼前能動得了的,你家便宜相公想辦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都沒找到突破口,你盲目出動,危險太大了。

……

次日,冬月十九!

天高雲淡。

高大的天牢之前,一大早就有了異動,一大羣衙役出動,這是京兆尹府的衙役,衙役守住天牢,閒人勿近。

街道上的人紛紛打聽,今天是出了什麼事了嗎?

一個衙役將消息透露了,今天是前任兵部尚書丁繼業出獄的日子,這個丁尚書啊,還真是神通廣大,前期不是賀蘭城兵敗嗎?三萬精兵戰死沙場,事後查出,是龍城統帥周澤勾結大隅,毀了大蒼軍旗,才導致大蒼失了四鎮,並失三萬精兵。

這種行爲憑一個龍城統帥敢作主?

京城監察使林蘇當衆施展文道洗心之法則,審訊龍城統帥周澤,周澤交代,此事是京城兵部尚書丁繼業指使的。

於是,百大朝官、三大邊軍齊齊施壓,陛下將丁繼業收入天牢,等待三司會審。

然而,龍城統帥周澤返鄉途中被滅口,丁繼業查無實據,只能放他出天牢,很快就會官復原職……

各位鄉親讓一讓,這位丁大人神通廣大,可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衝撞了大人的喜日,你們小心屍骨無存……

衙役的這番話傳入京城百姓耳中,第一時間激起了百姓的憤怒!

什麼?害死三萬大蒼兒郎、丟失北方四鎮的那個罪魁禍首今天釋放?還官復原職?

孃的,這什麼世道?

去!

老子不能改變結果,丟幾個雞蛋也是好的……

走!

老漢我是北方四鎮的,我非得唾他一臉不可……

走!

走!

一時之間,外圍的百姓紛紛聚集,天牢之外,聚集的人數每時每刻都在增加……

京兆尹府的府尹得知此事時,心頭大跳,哪個王八蛋將消息散佈全城?抓住了老子點他的天燈!

但是,沒有人知道,最先散佈消息的是誰。

衙役最前面,有一人最是賣力,奮力維持秩序,看到越來越多的人時,他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他是秋墨池!

兄弟,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幫你聚集全城的視線!

中書省,奏事閣。

宰相陸天從靜靜地坐在高背椅上,靜靜地聽着京兆尹府的彙報。

府尹彙報完畢,擦擦額頭:“相爺,目前全城百姓聚集於天牢,午時之事,是否暫緩?”

“暫緩?”陸天從慢慢擡起頭:“知道如今情勢之下,暫緩意味着什麼嗎?暫緩意味着朝廷不敢面對滿城百姓,他們會如何說?惡毒謠言只會更加猖狂!”

“但相爺,如果強行推動,一旦激發民變……”

“呵呵,激發民變!激發民變是你能處理的事麼?”陸天從冷笑道:“本相倒要看一看,何人敢激發民變!”

府尹心頭狂跳……

難道說,相爺根本主旨就是激發民變?

一旦激發民變,性質就完全發生了變化,幕後之人,正好藉機全面清除!於情於理於國於法,上升一個大層級!

“來人!”陸天從下令!

身邊一人站出,乃是中書省二品僕射南宮達:“相爺有何吩咐?”

“林蘇此刻身在何處?”

“剛剛上值,在監察司。”南宮達道。

“去,宣中書令,令林蘇即刻前來中書省,接受新的官職任命。”

“是!”

監察司,林蘇坐在自己辦公室,靜靜地品茶。

長隨李三,在旁邊看主官看了好久了,偷偷地……

他內心早已盤旋糾結,大人,你這是玩哪一曲?今日發生那麼大的事件,你真坐得住?是不是裝?

但他是一個好長隨,好長隨就是主官不開口,他絕對不能開口。

林蘇終於笑了:“你偷偷地瞄我八回了哈,有什麼屁直接放出來。”

李三終於逮着機會了:“大人,今天午時那事,滿城都轟動了,你……你真不去瞧瞧?”

“不是午時嗎?去那麼早幹嘛?”

李三心頭透亮了,去還是會去的,只是時間問題,湊上一步:“大人你在想什麼?”

林蘇擡起茶杯,輕輕品上一口:“我在想,這間辦公室,我還能坐上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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