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邈邈完全懵在了原地。
在她殘餘的理智還不足以辨明這種親暱到了什麼程度的時候，身體已經先一步給出了本能的反應。
女孩兒白皙的臉頰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一點染上紅暈。
她緊張得細密輕卷的眼睫都微微地抖，嫣色的脣瓣開合，結巴到失語。
“你……你怎麼……能……”
看到女孩兒快被自己方纔突然的動作嚇傻了的模樣，商彥心情愉悅，低笑了聲。
“我怎麼了？”
“你剛剛……”
蘇邈邈幾乎快要被那種渾身發燙的感覺刺激得跳起來指責他了，只是小腿還在那人溫熱的掌心裡攥着。
她只能震驚又忿忿地睖着他。
想要指責，但“親”那個字，還有後面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還問她怎麼了。
“……”
蘇邈邈惱得只剩下睖他的力氣了。
商彥垂着眼笑。
他把女孩兒的牛仔褲挽下去，站起身。
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商彥再淡定不過地拉回椅子，坐到女孩兒身旁。
他打開面前的午餐盒。
蘇邈邈氣悶地往回轉身。
她還沒有坐正，旁邊的聲音突然又問：“討厭麼。”是那種漫不經心的語氣。
“？”
蘇邈邈轉頭。
“……”身旁的人側對着她，慢條斯理地拆了面前的午餐盒，戴上裡面的一次性手套。
然後他才眼簾一撩，懶洋洋又似笑非笑地看她。
“我剛剛做的事情，會讓你覺得厭惡或者反感麼？”
蘇邈邈再次呆住了。
須臾後，她皺起細淡的眉，開始回憶自己之前的感覺。
幾乎要跳起來的驚慌……
想找條地縫鑽進去的羞赧……
恨不得把面前半跪着的男生踢開的惱然……
那麼複雜到幾乎交織混淆的情緒裡，唯獨沒有的，就是商彥說的反感。
想通這一點，女孩兒那張漂亮艶麗的小臉上，五官幾乎要皺到一起去了。
怎麼能沒有反感呢……明明該有的纔對。
蘇邈邈神情間的那些細微變化，被商彥收進眼底。
他啞笑了聲，拆了一次性木筷，吃午餐。
蘇邈邈見他沒有追問，心裡鬆了口氣，也把自己的午餐盒打開了。
盒內仍是精緻的菜色，連着兩個周不見重樣，也完全避開了她的忌口。
蘇邈邈眨了眨眼，小聲咕噥了句。
“……你說什麼？”
商彥手裡筷子一停，側身問。
蘇邈邈低下頭，聲腔壓得有點軟：“謝謝師父。”
“謝什麼？”
“午餐，還有……牛奶。”
商彥嘴角一勾。
他伸手側撐住顴骨，意味深長地問：
“怎麼謝？”
“……”
蘇邈邈噎了下。
商彥莞爾，“讓我再親一下，怎麼樣？”
“……！”
女孩兒嗖地一下，把小腿縮回了椅子下，警覺地望着他。
像是隻全身軟毛都炸起來的奶糰子。
商彥啞然失笑，嗓音裡絲毫不掩愉悅。
他轉回去。
夾起一隻糯米糰子。
“來日方長。”
滑溜的糯米糰子被他咬住，咀嚼，然後伴着一聲意味深長的笑嚥了下去。
“我不急。”
蘇邈邈：“……”
三中留給學生們的午餐時間比較長。
飯後，一中午心不在焉的齊文悅好說歹說，終於打消了廖學霸直接回教室學習的想法，成功把人拖到了體育場裡。
兩人在園林區饒了幾圈，跑到最深處的樹下長凳上，坐了下來。
齊文悅一聲不吭的，悶頭坐着。
廖蘭馨也不言語，撐着手臂曬太陽。
沉默半晌，齊文悅終於憋不住了，扭過頭哀怨地問：“同桌，你都不覺得我今天中午不對勁嗎？”
“嗯。”
廖蘭馨渾不在意地應了一聲。
齊文悅被這冷淡的一聲“嗯”得更委屈了。
“那你都不關心關心我、問問我是怎麼了嗎？”
廖蘭馨斜下眼，沒表情地瞥了齊文悅一眼。
“我如果問，你能說麼？”
齊文悅憋了口氣，痛苦地搖頭。
只不過在她開口前，廖蘭馨已經懶散地把目光收回去了。
“如果能說，你早就憋不住了，既然你沒說，就說明不能說——那我還問你做什麼？”
齊文悅：“……”
齊文悅：“同桌，你要是一直這麼聰明的話，會讓我覺得做人很沒意思的。”
“你？”
廖蘭馨閉上眼，伸了個懶腰。
“你最多算個人形金魚。”
齊文悅：“……”
樹林子裡安靜半晌，齊文悅頹喪地揉了揉臉。
“同桌，我今天知道了一個非常令人震驚的秘密，懷揣着這個秘密的感覺好痛苦啊——而且我還怕被當事人滅口嗚嗚嗚嗚，簡直想想就可怕……”
廖蘭馨身形一頓。
過了兩秒，她睜開眼，想起之前離開教室時，齊文悅對蘇邈邈說了一句話。
那句很沒腦子但似乎又發自肺腑的“那你小心點”。
廖蘭馨眯起眼，扭頭。
“什麼秘密？”
齊文悅做出一臉“視死如歸”。
“我不會說的，我會堅守這個秘密直到生命的最後一秒。”
廖蘭馨：“……”
戲真多啊。
廖蘭馨嫌棄地看了她一眼，“怎麼，你是撞見商彥終於忍不住，對蘇邈邈下手了？”
齊文悅：“……”
齊文悅：“？”
齊文悅幾乎是過了電一樣以一個超高難度的原地起跳動作，直接從長凳上蹦了起來，一下子就跳出一米遠去。
她伸手指向廖蘭馨，表情猙獰。
“你你你你……你怎麼知道的？”
廖蘭馨有點意外。
“喲，還真下手了……我印象裡，商閻羅的耐性不該這麼差吧？”
齊文悅表情都無法控制了：“你、你……同桌你是早就發現了？”
“跟他們坐前後桌，離那麼近，怎麼可能會沒發現？”
“……我也坐得近，爲什麼我一直以爲他們只是單純的師徒關係？”
廖蘭馨淡定地看她。
“這個問題可能就要涉及到物種差距和種間進化了，預計我說出來你也聽不懂，不如免去。”
齊文悅：“……”
齊文悅：“那你都一點不驚訝的嗎？——那可是商彥、商閻羅喂，高一這一整年總記得吧！你能相信他、他那麼一個人，會……”
腦海裡再次浮現男生俯身吻向女孩兒時，那迷戀得近乎貪饜的眼神。
齊文悅話沒說完，先自己哆嗦了下。半晌後，她伸手捂住臉：
“嗚嗚嗚我感覺我的三觀都已經碎成渣渣了……”
廖蘭馨正張口要說什麼，突然聽見來路兩串腳步聲，緊跟着一個熟悉的女聲帶着點不耐煩響起。
“你到底想找我說什麼，我跟你又不熟！”
“……？”
齊文悅放下手，好奇地看過去。
耳聽出那個聲音的主人，廖蘭馨猶豫了下，伸手一拉齊文悅，同時很有先見之明地捂住了她的嘴巴，直接把人拉到長凳後的粗壯大樹的陰影裡。
“？”
被捂住嘴巴的齊文悅睜大了眼睛不解地望着廖蘭馨。
廖蘭馨豎起一根食指，在嘴邊無聲地做了個“噓”的動作。
齊文悅眨了眨眼表示明白。
廖蘭馨這纔將手放了下來。
大樹前面，之前那兩串腳步聲似乎終於在長凳前停了下來。
“舒薇，你到底要說什麼！”仍是最初開口的那個女聲，語氣冷冷的，帶着點不耐煩。
樹後，齊文悅驚訝地睜大了眼。
她扭過頭，無聲地給廖蘭馨做口型：“舒薇和文素素？”
廖蘭馨幅度很輕地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往下聽。
“沒什麼，我只是找你問個問題。”
“呵……找我問問題？舒薇，你是不是搞錯什麼了？我們是朋友關係嗎，我憑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
“因爲告訴我，對我們都有利。”
“……你什麼意思？”
“蘇邈邈跟你認識吧？而且，你們兩家關係應該還非同一般？”
“——！你怎麼知道的？”
“我讓人查蘇邈邈的入學資料和背景信息，結果竟然什麼都查不到——學校裡有人告訴我，她當初中途入校，還是你父親給委託打通的關係。”
舒薇冷笑了一聲。
“所以我猜，你肯定知道她的底細。尤其是，她到底得了什麼病！”
“……”
樹後，廖蘭馨和齊文悅對視一眼。
而樹前，在經歷了長久的沉默以後，文素素皺着眉問：“你想知道這個做什麼？你和商彥不都玩完了嗎？……難不成，你還惦記他呢？”
這話一出，舒薇臉色頓時沉冷下來。
到此時，她彷彿還能感覺到那隻手掐在她脖子上、將她毫不留情地摜在牆上時，傳來的像是要瀕死的窒息感。
舒薇越想，越是臉色難看。
“……這不關你的事！”
文素素冷了臉，“既然這樣，那你別來問我了。”
“等等。”
舒薇喊住她，繞到文素素的去路前攔住，“……行，我實話告訴你，我現在對商彥半點想法都沒有了——但是，蘇邈邈她得罪我得罪狠了！我一定要讓她好看！”
文素素目光微微閃動。
糾結了幾秒鐘後，她搖頭。
“我不能告訴你。如果被我爸知道這件事是我傳出去的，他能直接把我趕出家。”
舒薇皺起眉，“蘇邈邈家裡很有背景？”
“……”
文素素沉默了下。
想到舒薇表現出來的對蘇邈邈的敵視，她心頭一動。
如果能借着舒薇的手給最近全校矚目的蘇邈邈一點苦頭，還不用她親自上陣，那何樂而不爲呢？
可如果舒薇知道了蘇邈邈背後的蘇家，那恐怕……
想完，文素素神情淡淡地擡頭，“她家裡條件確實還可以，但跟個孤兒沒什麼兩樣。”
“——哦？”
舒薇笑起來，表情不善。
“我就知道，那天她不過是在跟我裝蒜……”
文素素目光閃爍地看了她一眼，隨即轉開視線。
“能告訴你的我都告訴你了，如果你沒別的事情，那我就走了。”
說着，文素素擡腳就要離開。
只是剛走出一步去，她的手便被舒薇攥住了。
“最重要的，你還沒有告訴我——蘇邈邈得的到底是什麼病？”
“……”
文素素表情一變。
“我告訴你了，這件事情我不能說。”
舒薇有些急了，“就算你告訴了我，我也不會說出去的！”
“……”
文素素表情難看。
“整個三中，知道這件事的包括所有師生在內，都不超過5個人——除了我們班主任，連各科老師都不知道具體情況。如果這件事真的泄露出去，我爸第一時間就能知道是我傳的！”
舒薇冷眼。
“怎麼，在你父親心裡，蘇邈邈比你都重要？”
“你不用激我，她什麼病這件事我不會說的。”
舒薇眯起眼，拿出了“殺手鐗”。
“就算她會和商彥在一起，你都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