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犯上這帽子扣下來, 任憑是誰都接不住也不敢接。
一屋子的人這才反應過來,皇上來了,全都下跪請安。
趙彩兒遲緩了一刻, 看着皇上沒吱聲給她特赦, 也乖乖地從牀上爬了起來, 跪在地上。
她本以爲自己帶病在身, 皇上總該有三分憐愛。
哪曉得擡頭望去, 只看見皇上一臉憐愛地將林清淺攙扶了起來。
“皇上怎麼來了?”林清淺笑臉盈盈地看着皇上。
這可真不是她搬來的救兵,她也是全然意料之外。
張公公躬身對林清淺說道:“趙昭儀派了丫鬟來,說是被清妃娘娘害得受了傷, 奴才得知消息時,皇上正在和諸位大臣議事, 奴才不敢打擾。待皇上忙完了, 奴才便趕緊稟報, 皇上一刻不休息,便趕來了。”
“愛妃受了委屈, 朕怎能不來撐腰?”皇上低沉着嗓子,微微皺着眉頭,憂心忡忡地上下打量着林清淺。
不知道的人見了這景象,還以爲受傷生病的人是林清淺。
周懷錦自打進來以後,眼裡嘴裡只有林清淺。
劉嬤嬤朝王公公打了個眼色。
王公公便對皇上說:“啓稟皇上, 傷了身子的是趙昭儀, 她按照清妃娘娘傳出來的冊子, 練傷了胸口, 又引得身子寒熱, 好在馮御醫及時趕到,救了趙昭儀, 您看她眼下還臉色慘白呢。”
皇上漫不經心地朝着趙彩兒的方向隨便瞄了一眼:“朕看着臉色甚是紅潤。馮愛卿,事情是王公公說的那樣嗎?”
馮御醫恭恭敬敬朝皇上作揖後說道:“啓稟皇上,趙昭儀傷的是胸口,臣不便查看。不過以臣的經驗來看,應該只是皮外擦傷,臣開了外敷的方子,趙昭儀用了很快便可痊癒。”
頓了頓,馮御醫又加了一句:“不用亦無妨。”
“那寒熱呢?”皇上追問。
“恕臣學醫不精,臣把脈把不出寒熱,還望皇上另請高明。”
“馮御醫藥到病除,臣妾的寒熱已經退了。”趙彩兒趕緊發聲,若真的再來幾個御醫,她就永無翻身之日了。
“便是因爲趙昭儀的不小心,就不許後宮做運動,不許清妃娘娘做運動?是不是還要不許朕做運動?嗯?”皇上又瞪向了劉嬤嬤。
劉嬤嬤蜷縮在地上:“奴婢錯了,奴婢多嘴,求皇上贖罪。”
說着,劉嬤嬤啪啪啪給了自己幾個耳光,這幾下下手甚狠,嘴邊瞬間便留下了火辣辣的印子。
林清淺想到了穿越前看過電視劇裡的容嬤嬤,打人也是這般利索的手腳,想來劉嬤嬤也是基本功紮實,業務熟練。
周懷錦衝着林清淺挑了挑眉毛,晃了晃左手,食指和中指交替向前擺動幾下後,又將手掌攤平開來,繼而握成了拳頭。
林清淺:他是不是暗示我快點結束了跟他走,他要趕緊去練槓鈴硬拉?真是刻苦的皇上,我一定要成全他!
林清淺忙不迭地點點頭,眉眼彎彎。
周懷錦看林清淺笑得開心,便滿意地點點頭:朕用兩根手指交替,暗示她劉嬤嬤曾經在禮儀行走中刁難過她,手掌攤平是指她當時暈了過去,拳頭便是朕替她報仇了。愛妃真是聰慧過人,一眼便看懂了,又和朕心有靈犀一點通,得知己如斯,人生夫復何求?
這兩人在大庭廣衆下,打着別人看不懂的眉眼手勢,偏偏一屋子人瞧在眼裡,還要假裝沒看到。
馮御醫:我看到皇上做了幾個古怪手勢後,心情大好。不看不聽不問,問就是要站對隊伍。
於是馮御醫眼觀鼻鼻觀心,頗有耐心地看着自己的腳尖,嗯,很乾淨,一絲不染。
劉嬤嬤打了會兒,嘴角已經出血,臉也腫得很高,便停下來了手來。
周懷錦立刻厲聲道:“清妃娘娘讓你停了嗎?朕剛說過,這後宮是清妃娘娘說了算的!”
劉嬤嬤毫不猶豫,又舉起了巴掌乾淨利落地招呼在自己臉上。
趙彩兒想着劉嬤嬤是自己請來撐腰的,她在彩月宮裡欺負成這樣,自己不開口實在是說不過去。雖然她萬分不想得罪皇上,還是硬着頭皮說:“皇上,劉嬤嬤是皇太后身邊最親近的嬤嬤,還請皇上看在皇太后的份上……”
“朕剛纔說的話你沒聽到?”周懷錦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場。
趙彩兒只能咬咬牙,對林清淺說:“清妃娘娘大人不記小人過,劉嬤嬤年事已高,怕是熬不過這重刑……”
林清淺本已打算就這麼算了,聽到趙彩兒這話,不由得又怒了起來:“趙昭儀這話說的,好似我給劉嬤嬤上了重刑一般,這話傳出去本宮可消受不了,皇太后倘若因此怪罪下來,本宮在後宮便再無立足之地了。”
趙彩兒本因溫度正常了而不再通紅的臉,再次漲得火紅,她哀求般望向王公公,只見王公公三角眼一翻,直愣愣盯着房樑已經看了許久,並且沒有低頭的意思。
趙彩兒眼見皇上的臉色越來越差,寒冷似冰窖,再也不敢猶豫就跪了下來:“求清妃娘娘恕罪,今日所有事都因臣妾而起,是臣妾自己用做器械、練得不對傷了身子,又把屋子燒暖了當作寒熱,累的馮御醫辛苦來了兩次,最後還勞皇上御駕,都是臣妾的過錯。劉嬤嬤和王公公也只是好心想幫臣妾,清妃娘娘若有什麼責罰,也請責罰彩兒,懇請饒過劉嬤嬤和王公公。”
王公公的三角眼瞬間就收了回來,兩眼一瞪:“趙昭儀此話不妥,不過是先頭皇上走不開,奴才才先來看個究竟,奴才既無好心亦沒有想着幫昭儀,奴才眼裡只有皇上,皇上說清妃娘娘最大,以後奴才在這後宮行走,便只聽從清妃娘娘的差遣。”
林清淺心中忍不住想笑,這戲碼太精彩,自打皇上進來後,王公公再也沒出過聲,恨不得自己是透明的。那曉得趙彩兒還硬是要把王公公拉出來墊背,明裡是保他,暗中卻給王公公挖了這麼大一坑,王公公怎麼說也是看着皇上臉色行事的,這時候只能跳出來劃清界限以求自保了。
周懷錦看到林清淺忍着笑意的表情,心中便越發高興了:朕隨便兩句話,便能讓愛妃轉怒爲喜,朕在愛妃心中地位着實是重。
只是他面上卻不流露出來,依然板着臉如冰山一般。
“既然趙昭儀都這麼說了,此事本宮便是算了。但還有三件事,本宮想趁此機會,問個清楚。”
林清淺:好不容易趁着所有人都在周懷錦也在,且讓我狐假虎威一把。
“趙昭儀這冊子是哪兒來的?本宮剛纔翻了下,冊子裡胡言亂語的內容還真不少,敗壞了本宮的名聲。”
“冊子,什麼冊子?”周懷錦問道。
林清淺順手便把一直在桌上的小冊子遞給了周懷錦。
周懷錦隨手翻了翻,正色道:“這冊子畫風粗鄙、內容錯誤百出,胡編亂造、一派胡言,以後誰看到了直接銷燬,誰找到了制冊子的人全部交給張公公發落。”
張公公雖然在周懷錦和林清淺面前乖巧恭順,實則在後宮執掌暗衛,甚有權勢又以鐵腕著稱。周懷錦此話一出,大家便明白了皇上對此事的態度,從此有多遠離多遠了。
“不過這小冊子的初衷倒是不錯,清妃倘若有興致,可以親自畫個冊子教教大家怎麼運動,以正視聽。也免得每日這許多人跟着清妃後面一起運動,清妃辛苦得緊。”
周懷錦:朕倒真的很想看看愛妃的畫作冊子。
“臣妾遵旨。”
林清淺:我有理由懷疑周懷錦你是知道我火柴小人畫的難看,在給我挖坑,但是現在當着這麼多人,我給你面子我應下來。
周懷錦:啊哈哈哈哈哈愛妃好似有些惱了,一定是想到了她不堪的畫技,那她就不得不來求我教她畫畫了。倘若她求的可憐又情真意切,朕真的會考慮一下。
林清淺見周懷錦表情甚是豐富,頓時懶得理他,繼續說道:“這第二件事情,湊巧皇上剛纔已經說了。本來臣妾想問,以後臣妾能否還在後宮做運動。既然皇上說可以做,但是不用帶別的姐妹做了,臣妾遵旨。”
劉嬤嬤趕緊又磕了兩個頭:“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以下犯上亂說話,求娘娘大人有大量。”
林清淺點了點頭,沒有再看劉嬤嬤,繼續說道:“第三件事則是我們林家的家事,但跟趙昭儀有些淵源。本宮和趙昭儀素來走得遠,今日難得見一面,索性都說了吧。我們林家的嫡長女,也就是本宮的姐姐嫁到了趙家後,聽聞趙家近日對她多有刁難,按理說有個妹妹在宮裡做妃子的,孃家怎麼也算能撐得住,姐姐該能享清福了,沒想到……”
林清淺說道這裡,沒有再說下去,而是看着趙彩兒。
趙彩兒這時候即使再笨,也趕緊接上了話來:“舍弟年幼不懂事,可能是輕慢了弟媳,臣妾定會教訓他,也會和父母親講明,我們必當對弟媳款待有佳,視若親出,刁難一事想必是謠言,娘娘切莫掛懷。能和鎮國公府、清妃娘娘結爲親家,是趙家上下莫大的榮耀。”
大豐朝的女子出嫁後能否過上好日子,全看孃家是否給力。此前皇太后因爲記恨林嶽南,趙可善想站隊皇太后,故而遷怒兒媳婦林清月。經過了今日一事,趙彩兒看出來皇上全力支持林清淺,再傻也不敢就此爲難林清月了。
投桃報李,林清淺也算是對得起鎮國公府了。
“那就沒事了,愛妃隨我走吧,擺駕乾清宮。”周懷錦誰都沒看一眼,拖着林清淺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