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和好?怎麼可能?那你們這些年怎麼過來的?”聽到母親所言,方毓霞驚聲道。她本來以爲自己父母之間再無嫌隙,所以母親纔會說出此事,卻沒料到這事情如今也未真正解決,讓她如何不驚。
李莫愁一時感慨,聽到女兒驚呼,這才知道自己剛纔說了什麼。有些羞惱地拍了一下女兒腦袋,斥責道:“嚷嚷什麼,我哪說沒有和好了?只是說沒有像以前一樣而已!”稍微做出瞭解釋。
方毓霞又被母親拍了一下,卻絲毫沒有在意,追完道:“娘,到底怎麼回事,我看你們這些年很好啊!”心中滿是擔憂,浮現在臉上。
聞言,李莫愁想到這些年的事情,嘆了口氣,說道:“是很好,只是比以前,唉……”說着她眼前似乎浮現了和方誌興初成婚那前幾年的時光,又是嘆了口氣,轉而道:“不說這些了,還是說說你和破虜的事吧!”
“不行,一定要說!”方毓霞卻是不依,打斷道。李莫愁越是如此,她越擔心父母之間出了事情,想要刨根究底。
眼看女兒一臉關切,李莫愁心中泛起了一陣漣漪,心道:“罷了!還是告訴霞兒吧,免得她心中胡亂擔心!”想到這裡,她起身踱了幾步,望着遠處的一方花叢,說道:“既然你想聽,那我就說一下吧!你對你爹爹最是崇拜,可知道他的脾性?”
方毓霞起身跟上,聽到母親問話,回道:“爹爹脾氣很好啊!從來不會生氣、也不會罵人;即使我們犯了錯,也大多和和氣氣的講道理;有外人來挑戰,他也是客客氣氣,從不顯得盛氣凌人……”一一羅列起來,說之不盡。
“說總的!”李莫愁聽女兒囉裡囉嗦個沒完,打斷道。
“總的……”方毓霞遲疑了一下,說道:“應該是比較隨和吧?除了北伐之外,我還沒見爹爹爲什麼事情煩心過。”
“隨和?”李莫愁微微點頭。說道:“可以這麼說吧?那你可知你爹爹爲何這麼隨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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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方毓霞便要說自己爹爹天生的性子好,不過想到是母親發出此問,顯然不會那麼簡單。她想了一會兒。找不到其它答案,只得搖了搖頭。
李莫愁也沒指望自己女兒能夠給出答案,目光迷離地看着遠方,輕聲道:“說他隨和,倒也可以。只是按修身之道。稱之爲淡然才更確切。”
“淡然,對,爹爹向來淡泊名利,從不說自己如何如何!”方毓霞道。
李莫愁搖了搖頭,說道:“若真只是這樣就好了,他淡泊的,可不止是名利。你爹爹之所以很少爲事情煩心,是因爲他心中從未掛懷啊!”語氣幽幽,似乎蘊含着無盡冰寒。
“從未掛懷?”方毓霞自幼便極爲聰明,聞言。頓時心中驚醒:“是啊!若是在意的話,怎麼會不煩心呢?像是北伐之事,爹爹十幾年前便開始籌謀,前幾年更是去了襄陽好幾次,還險些因爲此時與郭伯伯翻臉,可不就是煩心嗎?爹爹平時之所以那麼隨和,難道是真的因爲他從來沒有在意過那些事?”想到此處,她臉色有些不好,方誌興對他雖然也偶有斥責,大多是時候卻極是溫和。“難道是因爲自己在他心中一點也不重要。所以纔會如此?”方毓霞想到這裡,心中一陣酸楚,任誰知道自己在意的事情在父母眼裡不值一提,只怕都不會高興。
“娘。你是因爲爹爹不在意你,所以纔沒有和他完全和好嗎?”方毓霞撅着小嘴,問道。想到母親知道此事,這些年卻一直埋在心裡,她心中不由難過起來。方誌興在她心中溫和淡然的形象,在變得有些虛僞冷漠起來。
李莫愁避而不答。輕吟道:“‘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你爹爹這樣,是走在聖人的道路上,你應該爲他高興纔是啊!”
聞言,方毓霞眼眶微紅,說道:“他都要忘情了,你還爲他說話……”說着她再也忍不住心中委屈,伏到母親懷裡哭了起來,爲自己和母親傷心不已。
“傻孩子,忘情又不是無情,而是不爲情所困、爲情所擾。你爹爹正是因爲如此,性情纔會如此灑脫豁達,否則的話,你以爲他會那麼溫和淡然?像是你郭伯伯,他在守襄陽時,什麼時候顧惜過家人,或者說不忍心士卒死傷,難道你能說他無情嗎?”李莫愁抱着女兒,撫着她的頭髮,說道。提到郭靖,她心中又堅定了讓女兒避開襄陽的決心。忘情方能至公,郭靖雖然稱不上忘情,但他那幾乎稱得上大公無私的行爲,可是絕對不會講什麼情面的,甚至可以說比方誌興更是絕情。若是女兒真的隨郭破虜嫁入襄陽,只怕大戰起來時,真有不測的可能。
方毓霞熟讀經書,聽到母親解釋,已然有些明白忘情的含義,知道自己剛纔有些誤解了。她自幼和方誌興、周伯通等人一起,性子也有幾分豁達,雖然一時想不開有些傷心,去的卻也極快。此時雖然還未擡起頭來,卻已止住了苦聲。
眼見女兒如此,李莫愁又道:“其實你也不用太過擔心,不說你爹爹離太上忘情還遠,就是真的達到了,也難以撇下咱們娘倆。不然的話,他當年也不會和我成親了。”
方毓霞聞言,擡起頭來,有些不明所以。李莫愁見此,爲女兒擦了擦眼淚,笑道:“你爹爹十六歲時,便和我開始相愛了,那時他道心未成,心裡自然留下了我的影子。否則的話,你以爲他會放棄擔任全真教總掌教的機會,執意與我成親?就是他願意,他師父、師伯、師叔還不見得放人呢!”說着她微微一笑,心中有些得意。當年她只以爲是方誌興執意與自己成親,郝大通等人就同意了,到了後來,才明白郝大通等人應該是擔心方誌興道業有損,纔會最終同意。否則的話,一個可以讓全真教維持數十年興盛的人才,他們哪裡這麼容易放手呢?這些道理,李莫愁原本不知,只是前些年聽說甄志丙遭遇,心中才隱隱悟了出來。一個幾乎成爲全真教總掌教的英才,只因爲情所困,便頹喪至死,由此可見其中厲害。當年王重陽、林朝英爲情所困,因此早早過逝,全真六子只怕也是想到這點,沒有極力阻攔。
聽母親說的有趣,方毓霞伏到李莫愁耳邊,悄悄道:“還是孃親最厲害,爹爹這麼厲害的人,也逃不了你的手掌心!”說着忍不住有些想笑,卻又忍了下來。
李莫愁聞言,順手捏了下女兒鼻子,笑道:“還是霞兒你最厲害,當年你出生時,你爹爹可是幾年沒出莊子,比對我都在意的多!”
想到自己小時候的事情,方毓霞心中也是一片溫暖。又向李莫愁問道:“那後來呢?怎麼你又和爹爹鬧彆扭了呢?”
“後來……”眼神有些迷離,李莫愁道:“後來你爹爹武功突破,一下子達到小週天,不到一年,便又達到大周天,武學、心境都向前邁了一大步。而且這個時候馬道長正好昇仙,因此他的道心一下子就復甦了。以前穿的道袍樣式的紫衫,也都改成道袍了。我年輕時有些小性子,你爹他一直小心順着,但自那之後,卻不像之前那麼容忍,我當時想不過來,險些和他鬧翻。後來說了幾次,最終還是我屈服了,直到現在這個樣子。”講到這裡,她忍不住嘆了口氣,不知該喜該悲。這些年來,她努力改變,成爲了一個賢妻良母,也是武林中有名的“東仙”,但誰又記得當年辣手無情、令敵人聞風喪膽的“紅拂仙子”呢!這種改變到底是好是壞,她也說不上來。
聽到母親嘆氣,方毓霞有些不忿,說道:“娘,要我說你就不應該順着爹爹,那樣的話,可能屈服的就是他了!”說着她晃了晃拳頭,比劃起來。
見到女兒模樣,李莫愁忍俊不禁,哈哈笑道:“正因爲這樣,所以我才特意提點你。像你這樣子,以後能和破虜過的好嗎?就像當年我和你爹爹那樣,他會順着我一時,難道還會真的順一世不成?即使沒有道心復甦的事,他以後也定然會不耐的。以後你對破虜,也要容讓着點,這樣才能長久過日子。否則的話,他受到其她人誘惑變了心,你吃的虧可就大了!”
“哼!師弟纔不會變心呢!更不會像爹爹一樣,突然就變了性子。”方毓霞“哼”了一聲,說道,對於和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弟,心中極有信心。
聞言,李莫愁搖了搖頭,說道:“‘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將來的事,誰又能說得準呢!”望着遠處被微風不斷吹落的花朵,李莫愁眼前一片迷離。目光之中,似乎浮現了二十年前的情景。終南山上、赤霞莊中,兩個人相偎而坐,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