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鈺搖了搖頭,說道:“我也只是無意間達到了元神內視之境,所以才悟出此功,卻今並未真正達到陽神之境。否則的話,這時可能已經不在塵世了。如今我身體雖然看似康健,最多也不過一月之命。”他說到自己壽命,彷彿是在說不想幹的事情一般,絲毫沒有避諱之意。所謂坦然面對生死,大概就是如此吧!。
方誌興見此,心中極爲欽佩,又是有些傷感。馬鈺見他如此,反而勸慰道:“我如今得悟道學真諦,即將成仙而去。你不必感傷,還要努力修行纔是!”他這丹陽功雖然是丹道功法,但其中也結合了他對武學的感悟,能夠結合到武功之中。方誌興武功精深,說不定也能在以後修成,因此馬鈺如此說道。
“師伯是要在近日出陽神嗎?”方誌興聞言驚道。馬鈺如今肉身將逝,出陽神後可就再也回不來了,那時無論成與不成,旁人也都不知。如此一來,可是與坐化無異。
想到此處,方誌興下意識便要阻止,不過想想馬鈺如今不過一月之命,口中的話也就說不出來了。思及馬鈺這些年的教誨、愛護,心中感懷不已。
說完武功,馬鈺又講起了其它方面。他跟隨王重陽最久,所學也是最多,除了道學、武功、丹道外,還對醫術等方面也極爲精通,尤精於鍼灸一道。如今向方誌興所傳,便是他鍼灸方法的總結,名爲天星十二神針。這套針法注重通過十二正經治病,和全真教中另一套注重奇經八脈的靈龜八法互爲補充,可以說是極爲玄妙。方誌興一一記下,留待以後參悟。
這針法頗爲繁複,方誌興縱然醫術精深,卻也不是片刻能夠學會。待他聽完這套針法,馬鈺神情已經有些疲憊。見此,方誌興便先行告退,留待參悟後來日再問。他今日得傳這麼多功法。也需要好好消化一下了。
次日,郝大通便邀請和丘處機等人齊聚馬鈺之處,商議方誌興所提撤離終南山之事。如今馬鈺尚在,此事當然要由他拍板才行。而馬鈺雖然即將坐化。但事關道統傳承,卻也不得不關心一二。他如今神智清明,雖然心中並不贊同全真教撤出終南山,卻也覺得方誌興所慮卻不無道理。因此和劉處玄、丘處機等五子商議之後,便決定在終南山留下一些弟子和護教之人。各支脈則依照地域散居四方。這些支脈雖然可分設首座或掌門,卻仍要聽從全真教總掌教之命,以此擴大全真教的影響,並避免造成分裂。
方誌興對教中事務本來便不太熱衷,昨日被馬鈺點醒之後,對世俗之事更是淡了幾分。如今聽到馬鈺所言,立時點頭表示贊同。若按馬鈺此策,終南山上留守的人實力也並不弱,即使參與武林中事,也能保持天下第一大教的聲勢。而若是蒙古人前來。撤離卻更方便,終南山地域廣闊,蒙古人也無法一一圍剿。如此一來,方誌興自然也不需要時時擔心了,他以後居於南方,來回往返可是頗爲不便。
幾人議定之後,便要安排弟子抄錄經書,以作防備。這時方誌興說道:“弟子有一事不明,還請各位師長解惑!”他這段時間武功精進,並得到了許多功法。自己也有收穫,不明之處確是更多,如今眼看六子俱在,便向他們問了出來。以求解答心中所惑。這幾人都是當世宗師,定然能對他有所助益。
六子對這個師侄頗爲看重,聽到方誌興此言,頓時止住腳步,聽他有何疑難。他們知道方誌興雖然年歲尚輕,道學功夫卻並不差了自己幾人多少。武功上更是遠遠勝過。對於他也感到疑惑的地方,當然頗爲好奇。
方誌興向幾人躬身行了一禮,說道:“弟子前段時間曾從川邊五醜處得到一部分龍象般若功,這功夫是密教金剛宗護教神功,頗有玄妙之處。弟子從其中七輪合一之法悟出三田合一之法,還請各位師長指正!”他見識到金輪法王的深厚功力後,自然對此有些豔羨。方誌興如今雖然丹田、膻中都有真氣存在,多數時候卻是各自運用,並無法整合爲一,這樣當然無法完全發揮出膻中氣海的優勢。因此他這段時間苦思冥想,從龍象般若功的七輪合一之法中悟出了一門三田合一之法,以此將自身真氣整合一體,彌補功力方面的短板。如今眼看衆位師長在此,便一併說了出來,想要請他們指點。
三田合一,自然指的是上、中、下三個丹田合一。方誌興如今下丹田、中丹田已開,唯有上丹田,卻還沒有開闢。三個丹田之中“腦爲髓海,上丹田;心爲絳火,中丹田;臍下三寸爲下丹田。下丹田,藏精之府也;中丹田,藏氣之府也;上丹田,藏神之府也”,是以這開闢上丹田,便涉及到了“神”的功夫。方誌興如今初步達到大周天境界,雖然還未將體內真氣完全轉化爲先天真氣,卻也摸到了煉氣化神的邊緣,自然有資格開闢上丹田。不過他上一世便是因此而亡,如今自然慎之又慎,免得出了差錯。
六子聽到他有如此整合真氣的妙法,也是頗爲讚歎。各自結合自己的武學和丹道體會,爲方誌興的這門方法補充一番。馬鈺嘆道:”下丹田藏精,中丹田藏氣,上丹田藏神。你若能將三田合一,精氣神自然也就相合,轉化先天真氣的速度也就快了。看來你不日便能轉修先天功,正式踏上重陽先師的道路了!”能在即將坐化之時看到全真後輩中有人能繼承先師所學,馬鈺自然頗爲欣慰,對方誌興也更加讚許。而且方誌興這三田合一功若是能夠圓滿,也能快速達到先天功的三寶境界,就是比之王重陽當年,說不定也能勝過一二。如此一來,全真教當真是徹底無憂了!想到此處,馬鈺心中也更是放心。
其餘五子自然知道馬鈺心中所想,心中也是欣慰。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先師武學能夠在全真教傳承下去,他們當然極爲高興。郝大通知道方誌興在衆人面前自然不會只問這一點,向他說道:“志興,你還有什麼疑惑。一起問出來吧!”雖然方誌興是他的弟子,他卻也並不忌諱方誌興請教他人,是以主動說道。
方誌興聞言施了一禮,說道:“弟子昨日承蒙掌教師伯傳授丹陽功。其中談到‘以腹爲爐,以頭爲鼎,煉氣化神’,此處藏神之所,應該便是上丹田泥丸宮吧?”
丹陽功是馬鈺所創。他自然熟知這個,聽到方誌興所問,解釋道:“上丹田位於督脈印堂之處,又稱“泥丸宮”、“上黃庭宮”等,正是藏神之府了。吾等修練陰神,也皆在此。”他的丹陽功中有具體的開闢泥丸宮和修練陰神之法,如今便向方誌興又解說了一番。
方誌興聽了這番解說,心中暗暗點頭,又問:“泥丸宮在人體頭部,那玄關一竅又是在哪呢?是否便是這泥丸宮中?”他上一世身亡雖然是因爲真氣不受控制化而爲神。卻也有其它方面的原因。其中之一,便是無意間進入了一處隱蔽竅穴,並因此擾亂了心神。方誌興一直猜測那是玄關一竅,如今便向馬鈺等人問了出來。
“玄關一竅之說玄之又玄,先師曾言‘幹宮乃虛無一竅是也’,這幹宮說的是幹頂之宮,那也就是泥丸宮了,因此這玄關一竅便是在上丹田。我如今所開也是此處,作爲將來的結丹之所!”馬鈺聞言回道。
方誌興熟讀全真教各種典籍,自然看過這種說法。只是他這一世突破小週天時,曾經感應過泥丸宮,卻並未發現玄關一竅,對此也是頗爲疑惑。聽到馬鈺所言。立時問了出來。
“我當時也沒有感應到玄關一竅,只是重陽先師秘傳而打開此竅的方法,是以才能順利開闢!”說着馬鈺也有些疑惑,如今他雖然開闢泥丸宮,並按照王重陽所授方法打開玄關一竅,但感受卻和王重陽所傳不盡相同。因此也有些懷疑。他也不避諱這點,和衆人一一說了出來。
其餘五子聞言,也是紛紛說出了自己開闢玄關一竅的感受,有的和王重陽所授相同,有的卻和馬鈺感受差不多。談及這裡,幾人也是極爲疑惑。
五子之中,丘處機對玄關一竅另有見解,說道:“玄關不在頭部,而是在臍裡一寸二分,也就是下丹田所在,這纔是玄關一竅的真正所在!”他對丹道也極爲精通,如今也已打開玄關一竅,弟子尹志平更是隨他專修於此。如今聽到其他人都已說出,便提出了自己的見解。
不過丘處機這話,衆人卻都並不贊同。他們都精通武功,並在下丹田修練真氣,若是玄關一竅在下丹田附近,這麼多年又如何會感應不到呢?聽到丘處機這麼說,紛紛搖頭表示不應,對此並不認可。
方誌興雖然不太相信,卻仍恭敬問道:“敢問丘師伯是如何開的玄關一竅呢?”
丘處機道:“臍之後,腎之前,名曰偃月爐,又曰氣海。稍下一寸三分,名曰華池,又曰下丹田,方圓一寸二分,亦是虛間之穴,乃藏精之所、採藥之處。此處有兩竅,向上一竅通內腎,直下一竅通尾閭,中間乃無中生有之竅,強名曰玄關,直一之氣產生之時,玄關自開。”說着又講述了一番打開玄關一竅的方法,讓衆人嘗試一番。他這處玄關雖然不是如重陽祖師那樣在上丹田開闢,但各種感受卻極爲相像,正因如此,他纔敢於反駁先師所傳。
衆人依法感受一番,雖然未能感受到玄關一竅,不過卻也感覺依照這種方法能夠開闢出一個竅穴,頓時疑惑不已。如今王重陽和丘處機所說的兩種方法都能開闢玄關一竅,到底哪個纔是呢?玄關一竅,顧名思義是一個竅穴,總不能有兩個吧?一時之間,雙方爭論起來。
這玄關一竅是方誌興提出,他對此自然也有見解。此時聽到六子也無法得出結論,便又提起了自己看過的另一個說法,向衆人提了出來。方誌興上一世在華山多讀道藏,曾經看過一本張紫陽所做的《真詮》,其中也有提及玄關一竅之處,言說“蓋虛極靜篤,無復我身,但覺杳杳冥冥,與天地合一,而神氣醞釀於中,乃修煉之最妙處,故謂之玄關一竅”,意爲玄關一竅位置不定,憑氣機的自然生髮自己感覺。倒是和他上一世打開玄關一竅的體驗頗爲契合,也和丘處機的感受極爲相像。方誌興想到此處,便將這一說提了出來,向衆人言說探討。
紫陽真人張伯端是南方丹道大家,六子雖然身處北方,卻也聽聞過此人名聲,聽到他對玄關一竅有這種說法,也是頗爲重視。不過這說法雖然能夠解釋玄關一竅分處位置不同的情況,但六子中馬鈺等人都是依照王重陽所授方法在上丹田開闢了玄關一竅,那又如何解說呢?
“看來這玄關一竅應該分爲兩種了。一種是活玄關,隨氣機生髮而定,像丘師弟那樣,無中生有,玄關自開;另一種則是死玄關,可以在上中下三丹田以秘法強行開之。活玄關有時和死玄關位置相同,有時卻又不同。想必還有人在其它地方開闢玄關一竅,並有從中丹田開闢玄關的方法。”馬鈺聽了許久,總結道。他曾進入過元神內視之境,內視之下對人體了結頗深,自然對此也有感悟。
雖然馬鈺這種說法不見得完全正確,卻的確能夠解釋雙方爭論。衆人聞言,也只得表示贊同,算是暫時接受了這個說法。當今天下各家各派內丹方法並不完善,而且都是秘而不傳,六子雖然曾得王重陽傳授秘法,卻也仍需不斷摸索,完善一身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