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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一陽書指

第263章 一陽書指

霍都見到朱子柳模樣,心想:“越是這般人,越有高深武功,委實輕忽不得。”抱拳爲禮,說道:“小王向前輩討教,請亮兵刃罷。”朱子柳道:“蠻夷之邦,未受聖人教化,閣下既然請教,敝人自當指點指點。”霍都心下惱怒:“你出言辱我蒙古,須饒你不得。”摺扇一張,道:“這就是我的兵刃,你使刀還是使劍?”朱子柳提筆在空中寫了一個“筆”字,笑道:“敝人一生與筆桿兒爲伍,會使什麼兵刃?”

霍都凝神看他那枝筆,但見竹管羊毫,筆鋒上沾着半寸墨,實無異處,與武林中用以點穴的純鋼筆大不相同,正欲相詢,忽聽方誌興道:“且慢,我這有點墨水,可爲朱兄助興!”說着向楊過道:“過兒,將我熬製的墨水拿出來,給你朱師伯用上!”

衆人聞言一怔,都是不明所以:“如今朱子柳正要和人相鬥,要不要蘸墨又有何干系?”正疑惑間,卻見楊過從懷中取出一塊墨錠,又摸出一方小小硯臺,灑了點水快速磨了起來,向衆人解釋道:“我師父這墨是以特異藥材煎熬而成,寫到紙上不懼水浸,着人肌膚後墨痕深印,水洗不脫、刀刮不去。除非有我師特意配置的洗墨藥水,那是無論如何也去不掉的。今日衆位有緣得見,也算能夠一飽眼福了!”說着哈哈大笑,已然磨出了一點墨水,讓朱子柳洗去原來墨水,用毛筆蘸上此墨。

方誌興這種墨水的配置方法,當然是上一世從禿筆翁處交流而來。這一世他精通醫術,在改善配方後順手熬製了一點,作爲特殊墨水,用以在上好紙張、絹帛或動物皮毛上書寫重要文字。如今在朱子柳對敵時用在霍都身上,可謂是正合其用。

羣雄聽到楊過所言,也都明白了方誌興這個吩咐的用意,都是議論紛紛,心中想道:“這法子說着文雅。用出來還當真陰毒。若是不小心被他在臉上畫個圓圈,打個交叉,甚或是寫上一兩個字,那可就難以見人了。事後也少不得求他來解。我寧可給人砍上一刀、刺上一劍,也勝於給他在臉上塗抹。今後遇到這對師徒,可得萬萬小心在意。”這方法看似對戰鬥沒有幫助,卻會令對手極爲在意,可謂是從側面增加了戰力。此時用在霍都身上。衆人當然幸災樂禍,但想到以後可能用在自己身上,又是頗爲擔心。

霍都聽到這話,心中也是惴惴,若是真的被朱子柳的毛筆不小心碰到了自己肌膚,那可當真丟人了。想到這裡,他向朱子柳說道:“你既不用兵刃,咱們拳腳上分勝敗也好。”

朱子柳晃了晃筆,說道:“非也。我中華乃禮義之邦,君子論文。以筆會友,敝人有筆無刀,何須兵刃?”他聽到這墨水的妙用,心中也是大喜,如此好墨,一定要討要一些才行。

雙方比武,對方用什麼兵器,另一方當然無法置喙。霍都眼見避不過去,又想欺負朱子柳筆桿普通,說道:“既然如此。看招!”摺扇張開,向他一扇。朱子柳斜身側步,搖頭擺腦,左掌在身前輕掠。右手毛筆徑向霍都臉上劃去。霍都側頭避開,但見對方身法輕盈,招數奇特,當下不敢搶攻,只是用扇穩守,想要先瞧明他武功家數。再定對策。

朱子柳道:“敝人筆桿兒橫掃千軍,閣下可要小心了。”說着筆鋒向前疾點,將一陽指以書法用來。

霍都雖是在蒙古學的武藝,但金輪法王胸中淵博,浩若湖海,於中原名家的武功無一不知。霍都學武時即已決意赴中原樹立威名,因此金輪法王曾將中土著名武學大派的得意招數一一與他拆解。豈知今日先會楊過,對方所用的以扇化棒的功夫固是前所未見,再會朱子柳,他用的兵器既已古怪,而出招更是匪夷所思,從所未聞,見他筆鋒在空中橫書斜鉤,似乎寫字一般,然筆鋒所指,卻處處是人身大穴。

大理段氏本系涼州武威郡人,在大理得國稱帝,其先世雖爲鮮卑拓跋人氏,但久與漢人通婚,受中華教化,已與漢人無異,也早自認爲是漢人,中華教化文物廣播南疆。朱子柳是天南第一書法名家,雖然學武,卻未棄文,後來武學越練越精,竟自觸類旁通,將一陽指與書法融爲一爐。這路功夫是他所獨創,旁人武功再強,若腹中少了文學根柢,實難抵擋他這一路文中有武、武中有文、文武俱達高妙境界的功夫。差幸霍都自幼曾跟漢儒讀過經書、學過詩詞,尚能招架抵擋。但見對方毛筆搖晃,書法之中有點穴,點穴之中有書法,當真是銀鉤鐵劃,勁峭凌厲,而雄偉中又蘊有一股秀逸的書卷氣。

方誌興見到朱子柳這一路功夫,心中暗暗稱奇。他認出此時朱子柳所用,正是唐朝大臣褚遂良所書的“房玄齡碑”,乃楷書精品。前人評褚書如“天女散花”,書法剛健婀娜,顧盼生姿,筆筆凌空,極盡抑揚控縱之妙。朱子柳這一路“一陽書指”以筆代指,也是招招法度嚴謹,宛如楷書般一筆不苟。方誌興精擅書法,當然識得其中妙處,朱子柳這一路筆法深得楷書韻味,同時將一陽指的點穴功夫融入其中,雖然招式上略顯拘泥,運用間卻極爲嚴謹,威力也非同小可。一陽指指法之妙,從此可略窺一二。

一旁的楊過也學了幾年書法,見到朱子柳所用,看的有滋有味,見到妙處,更是忍不住大聲叫起好來。他武功輕捷飄逸,同時又剛猛凌厲,因此書法上也更擅長飄忽快捷而又筆跡勁瘦的瘦金體,這套字體雖然也有正楷寫法,楊過卻更擅長行楷和草書,論及法度嚴謹,比之朱子柳就遠遠不及了。

郭芙也在一旁看着,但她所學不精,看不懂這一路功夫。聽到楊過叫好,心中頗爲不樂,走到黃蓉身邊,問道:“媽,他拿筆劃來劃去,那是什麼功夫?”黃蓉全神觀鬥,隨口答道:“房玄齡碑。”郭芙愕然不解,又問:“什麼房玄齡碑?”黃蓉看得舒暢,不再回答。

不過即使如此,場中的霍都也已經聽明白了。他雖不懂一陽指的精奧,總算曾臨寫過“房玄齡碑”,預計得到他那一橫之後會跟着寫那一直,倒也守得井井有條,絲毫不見敗象。

朱子柳見他識得這路書法,喝一聲採,叫道:“小心!草書來了。”突然除下頭頂帽子,往地下一擲,長袖飛舞,狂奔疾走,出招全然不依章法。但見他如瘋如顛、如酒醉、如中邪,筆意淋漓,指走龍蛇。

方誌興見到朱子柳因此變換筆法,雖然對這路草書大爲讚賞,對他的武功卻暗暗搖頭。朱子柳的書法武功雖妙,卻也只能說是“得意”,還未達到“忘形”的招式化境。比之前一世武功未成的禿筆翁所勝者,也就是一陽指點穴功夫更神妙、書法意境領悟更深而已。不過朱子柳這路武功破綻極多,若是他此時是和方誌興對敵,只怕不數招便已落敗。

見到楊過在一旁仍在凝神觀看,方誌興提點道:“過兒,你那龍蛇杖法化來的筆法,其中之意與此相近,不要理會招式,仔細體會其中意境即可!”龍蛇筆法講究筆走龍蛇,或剛或柔,而又無有定法,大成之後,雖然不見得達到筆法化境,卻也可以說相差不遠。這是方誌興創立龍蛇杖法時特意化出的筆法,當然明白其中妙處。

楊過聞言點了點頭,不去理會朱子柳和霍都對敵的形勢,而是仔細體會起了筆法中的意境,和自己所學對照,體悟朱子柳如何筆走龍蛇。他擅長草書,這下看的更是有滋有味。

那邊黃蓉聽到方誌興所言,心中暗暗稱奇,這時郭芙向她問道:“媽,他發顛了嗎?”黃蓉道:“嗯,若再喝上三杯,筆勢更佳。”提起酒壺斟了三杯酒,叫道:“朱大哥,且喝三杯助興。”左手執杯,右手中指在杯上一彈,那酒杯穩穩的平飛過去。朱子柳舉筆捺出,將霍都逼開一步,抄起酒杯一口飲盡。黃蓉第二杯、第三杯接着彈去。

霍都見二人在陣前勸酒,竟不把自己放在眼內,想揮扇將酒杯打落,但黃蓉湊合朱子柳的筆意,總是乘着空隙彈出酒杯,叫霍都擊打不着。

方誌興見到此景,對黃蓉武功見識讚歎的同時,又對朱子柳更爲嘆息。黃蓉此舉可以說是完全窺破了朱子柳的虛實,若是朱子柳以此和她對敵,只怕不數招便要落敗。朱子柳用的是草書,又深明其中之意,卻仍是拘泥於其中筆路,可以說是捨本逐末了。方誌興想到這裡,心中不由嘆道:“武功雖高,卻終究未能大成啊!”朱子柳如此用法,真是不如直接用一陽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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