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五很喜歡葉茲的這柄劍,不說鋒利和堅韌,就一個合手,便是不捨丟棄。
因爲合手,因爲舒適,當然也因爲是一把好劍,潘五天天拿在手裡亂揮,用切菜一樣的本領去對戰強敵。
這不對,不論做什麼事情,一定要挑選最擅長的。比如說話,沒有人會通曉萬事,那麼就要想個辦法把話題引到自己擅長的方向,用很謙虛很好學的態度跟人談論。
打仗更是這樣,用原本不擅長的武器去跟敵人拼命,你是該有多傻?
潘五不傻了,一共射出去十一支箭,忽然發覺不對,老子什麼時候這麼喜歡跑了?
現在不跑了,在他丟掉短弓的時候,無公子操刀衝過來。
如果是剛纔,潘五會提前逃開、並尋找攻擊機會。
現在不是剛纔,潘五握住很小的六品小刀,陰陰一笑迎了上去。
潘五最擅長兩樣武器,一個是拳頭,一個是小刀。兩樣都是近戰武器,越近戰就是越危險。
看見潘五不閃了,反是主動衝上來。無公子心下一喜,爲了不給潘五逃避機會,更是加速衝上,便見空氣一片晃動,無公子一刀捅進潘五身體。
潘五根本沒躲,方纔那種戰鬥方法耗光了他的耐性,現在只想趕緊弄死這傢伙。眼見無公子一刀捅進自己肋下,潘五手中小刀也是準備扎進無公子的左肋。
刀有長短之分,可是在如此近的距離,哪怕只有手掌那麼長的小刀,也是足以傷人、甚至殺人。
同樣一刀刺下,無公子感覺刺進層層護甲之中,阻力很大,很難刺進,要多費很多力氣才能捅進去這一刀。
和他相比,潘五的六品小刀要輕鬆很多,嗖的一下直沒刀柄。
無公子面色一僵,他認爲自己很厲害,一身肌肉也是特別堅硬,可是爲什麼,爲什麼對手好像比自己更強。
既然是這樣,在方纔的戰鬥中,潘五爲什麼只是逃跑?
無公子心下剛有點別的想法,也是想抽出短刃再大力刺上一刀。
近戰之下,潘五特別強悍,尤其是見了血、見了自己的血之後,一刀刺進去,無公子還沒感覺到痛,潘五已經拔刀再刺,無公子又中一刀。
無公子抽出短刃想要再刺過去,潘五左手卻是緊緊抱住他、死死摟住,右手在瘋狂捅刀子。
無公子也算兇悍,連續捅了潘五四刀,可潘五身體超乎異常的強悍,也是根本不理會無公子的短刃,你捅你的,我捅我的,在這個時候,小刀子反而佔便宜,只要手腕往外一拽再往裡一送,短時間內連續捅出一刀又一刀。
無公子本來就慢,刀子又長,他捅潘五四刀,卻是換回來十幾刀。
刀子太鋒利,每一刀下去都是無聲,耳邊是風聲、雨聲、海浪聲,獨獨沒有刀子進肉的聲音,可是無公子半邊身體已經全是鮮血。
潘五還是不肯停手,繼續瘋狂捅下去。無公子終於知道錯誤,在第五刀的時候使出最大力氣扎進潘五腰間,然後不拔了,右手扭動刀柄,刀子在潘五身體裡轉動。
鮮血同樣流滿潘五的半邊身體。
潘五嘿嘿一笑,猛往左面一側,右手小刀換了地方刺下去,嚓的一聲,結實插在對方胸骨上。
無公子愣住,低頭看着露在外面刀柄,忽然撒開手:“別拔。”
潘五有點意外,略一猶豫,鬆手退開幾步。
無公子一直在看刀柄,忽然苦笑一下,慢慢坐下。
潘五撕開衣服,左肋下面根本就是沒法看了,衣服變成布條扎進肉裡。他和別人不一樣,要趕緊取出布條,不然等皮肉長合到一起……
於是,在大雨中,潘五一點點往外拽布條。
無公子看了會刀柄,又看向潘五:“你真野蠻。”
潘五繼續找布條,這一片地方血肉模糊,鮮血亂流,很是不方便,不過無公子既然說話了,潘五回上一句:“那叫兇殘。”
“也對。”無公子取出丹瓶,倒出顆丹藥吃下:“從來沒想到,我能死在自己家裡。”
“你就住這啊。”潘五忍着痛回上一句。
不想,卻是無公子說了句:“真痛。”
潘五終於擡頭:“是你找我麻煩。”
無公子笑了一下:“想不想聽我講故事?”
潘五馬上忍痛退開幾步:“不對勁。”
無公子看眼刀柄:“刀都插這麼深了,我能感覺到它要停了,就快不跳了。”意思是說馬上就要死掉。
潘五卻是又後退幾步。
無公子苦笑一下:“咱倆一樣是修行者,也一樣在七級修爲,面臨着八級大關。”說到這裡停了一下,又倒出一把丹藥塞進嘴裡:“知道登天台麼?”
潘五愣了一下:“你收到信了?”
無公子笑笑:“放眼天下,所有要升到八境的人,有幾個能夠逃過登天台?”
“聽你這意思,還是有人能夠逃過去。”
無公子沒有馬上接話,連續幾聲咳嗽,不但噴出丹藥,還噴出兩大口鮮血,猛喘息一會兒:“我死定了,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去登天台看看。”
潘五不知道該這麼接話,便是沉默不語。
無公子看眼高高山峰:“我問你借人……算了,上面有個房間,你去看了就會明白。”
潘五搖頭:“不看。”
無公子笑了一下:“看不看由你,我只是覺得辛苦十幾年做的事情,總要有人知道纔好。”
“我不想知道,也沒有好奇心。”
無公子費力轉頭看向海面:“你有那麼多人,上去一個人就能知道我有沒有害你。”
潘五不接話。
無公子又咳出一口血:“再見。”說完話就閉上眼睛,片刻後停止呼吸。
潘五急忙大喊:“誰跟你再見?你瘋了吧!就算再見也是幾百年以後,幾百年以後等我啊。”
又殺死一個七級頂尖高手,潘五一點都不高興,在地上坐了許久,感覺到傷患處癢癢的在快速癒合,才慢慢起身。
正尼幾個人過來了:“老大。”
潘五搖搖頭,看着坐着死去的無公子,葉茲也是坐着死去,難道說高手都要坐着死才符合身份?
吃上幾顆丹藥:“你們選個不怕死的。”
“老大?”幾個人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潘五指着無公子的屍身說話:“這傢伙說,他在上面有些秘密,你們選個不怕死的上去看看。”
正尼馬上說話:“老大,我去。”
莫採等人跟着一起說話。
潘五搖頭:“修到五級不容易,你們想好了。”
正尼說:“我想好了。”
潘五點下頭:“好,咱們一起上去。”
左肋下的傷勢不影響走路,對上別人也許就死透了,可現在的潘五並不能算是一個人,或者說不單純是人。
潘五帶着衆人慢慢往上走,沙灘後面有一片樹林。林中有條小道,衆人沿着小路慢慢走,很快穿過樹林……便是看見許多不穿衣服的死屍。
基本都是男人,看身上肌肉都是久經訓練。
手下士兵說他們有人七竅流血,不止這樣,很多人的身體甚至是黑的,好像被烤焦了一樣。
潘五看的很仔細,全部看過一遍,隨口問話:“看出什麼沒有?”
“這個人太殘忍了。”正尼回話。
潘五想了一下,沿着小路往上走。
這條小路一直通到那座很高的大石頭山,來到石頭山峰下面,邊上是個院子,進入後有六間屋子。
正尼搶先進入,一個屋子一個屋子看過,出來說話:“老大,沒事兒。”
沒事是應該的,這地方如果是無公子的住處,誰會在自己家裡設置很多機關陷阱?
潘五從第一間屋子開始看,很快看過六間屋子,出來後就是沉默不語。
莫採說話:“從房屋的擺設來看,這地方最少應該住着十個人。”
潘五沒說話。
莫採看出來的事情,他也看出來。他不但是看出來住着很多人,還看出來很多房屋都是空了很久,起碼有半年以上沒有住過人。
不僅如此,其中一間大屋子裝滿了書,還有各種想不到用處的東西,比如特別長的金絲線銀絲線,又有一些古怪液體。
在院子裡站上一會兒,揚克過來說話:“老大,後面還有個屋子。”
潘五嗯了一聲,並沒有去看。反是轉頭看向這座特備高的山峰。
好像是塔一樣的高山,潘五慢慢走過去,很意外,山峰根部竟然開出一個房間。
這個房間和方纔的院子不一樣,在石峰前面用磚石砌出個大屋子,封着石門。正尼搶先推開大門,內力竟然一片光亮。
正尼進去轉上一圈,出來說話:“好像是煉器室。”
潘五慢慢走進去,還真是煉器室,特別大一間房子,一直挖進山峰根部。不僅如此,在最裡面的地方竟然有一條向上的石階。
依舊是正尼、莫採這些人率先去看。
石階上頭是一道木門,推開後依舊是向上的石階。再上前幾十步又是一道木門,再次推開,便是來到山峰外面。
正尼很好奇,趕忙回來告訴潘五。
潘五歇了一會兒才走上石階,連續走過兩道木門,當他站在外面的時候,忽然覺得真好笑,這一切真好笑。
潘五稍微想想,回頭看看:“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