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五想了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在吃飯的時候想到一句話，我有什麼資格決定別人的生死？
是啊，有什麼資格？
如果去秦國還好，他的手下絕對是世界上最強大的軍隊，即便有傷亡也是微乎其微。可要是北上對抗獸羣，一定會死掉很多很多人，也許還有很多戰寵。
可是不北上，蠻族一定會更加拼命攻打關城，姜國軍兵和蠻族精兵一定會死傷更多更多。
東安羅有億萬人口，是很多很多。可正是因爲多，他們纔不能舉族南下。
那麼多人一起進到姜國，即便是殺光姜國人，姜國土地也養育不了那麼多人口。那麼，他們一定還會繼續南下！
到那個時候，就是蠻族攻打秦國……
潘五嘆口氣，拿紙拿筆記錄下白天跟姜經天說過的那些話，後面多加上兩句自己的分析。然後多抄了兩份。
等到第二天天亮，乘坐大黑鷹南下，隨便找個府城，飛到城主府射出一箭，好像有敵襲一樣的引出很多高手，潘五丟出那封信：“拿給秦關中，是大事！”
同樣的事情做了三次，把三封信箋丟到不同城池的城主府，略一猶豫，又飛去三山之地。
戰爭在山道上繼續發生，有人受傷有人戰死，生命何其脆弱？
想起那條大雪蟒，再看看下面這些人的生死拼鬥，潘五很生氣，特別特別不高興。讓大黑鷹帶自己去軍營。
偷偷跳下來，讓大黑鷹去別的地方鬧騰，吸引軍兵過去。他趁機搶了一身軍服，趁亂衝去輜重營。
在天上看的清楚，糧草、馬匹、武器鎧甲各有存放地方。每一個地方都是守衛森嚴，尤其是武器鎧甲的地方。
來到這裡，潘五直接硬闖。打暈守護士兵，一個帳篷一個帳篷翻找。連續闖過多個帳篷，也是連續打暈上百名士兵，才終於找到想要的東西。
把箱子捆綁起來，猛打一聲口哨，再兩手提起箱子衝出營帳。
一手提着十二個箱子，每一提都是兩個箱子兩個箱子疊起來，摞到一人來高。潘五是兩手高舉，好像展開翅膀那樣高舉，衝出來大喊：“炸藥炸藥，閃開閃開。”
二十多個箱子的炸藥？士兵們快速散開，潘五猛往前跑。
大黑鷹及時飛到，抓起潘五胳膊騰空飛起。身後馬上是箭雨襲來。
箭矢的速度沒有黑鷹飛的快，追在後面飛了一會兒便是掉落下去。
潘五發出命令，大黑鷹帶他回去營地。
直接回去煉器室，按照記憶中的比例配比炸雷，就是潘無望製作出來的那種玩意。
簡單試驗過後，也是試驗過威力，剩下事情就簡單了。
喊來呼天，倆人各乘坐一隻大鷹，每人抱着兩個大箱子炸雷南下。
還是那座山，也還是在打仗。
也許是秦關中受到刺激，竟然一再向這個地方增兵。現在的大山外面駐紮着一片又一片的大軍。
潘五飛過來也不提醒，朝所謂的漢軍後方丟下一顆炸雷。
第一顆炸雷爆炸後，兩軍都有些迷糊，這是什麼情況？漢軍以爲秦軍有伏兵，秦軍也鬧不明白是誰在幫他們。
還好天上有兩隻巨鷹，巨鷹上還往下丟炸雷。
秦兵當然也會使用炸藥，會有火炮。可是他們的攻擊只能帶來傷亡，等停下炸雷攻擊，漢兵就又從山後面的許多地方鑽出來。
現在不一樣，潘五和呼天從天上往下丟炸雷，看的準，丟的也準，很快就是轟轟聲連成一片。
山下面有很多地方修得特別結實厚沉，能夠藏下很多人，潘五就看準目標，一通亂丟之後，炸壞保護士兵的掩體……
兩大箱子炸雷一點沒浪費，全部用在這裡，然後漢軍撤退，秦軍終於拿下這座山坡。
在往下丟炸雷的時候，潘五看的很仔細，怎麼看那些人也不像山賊！
山賊都是趨吉避凶，看見危險就跑，可是這些漢軍竟然跟秦兵生死相拼，哪怕有箭雨有炸雷攻山，他們都是堅強守護。
沒來由的，忽然想起一個人，小九！
當然，小九不會出現在這裡。可是，小九出身天下城，那裡是大周朝最後的一座城池。爲了給最初那位周皇留些面子，所有分裂出去的國家都不會攻打它。
秦關中，蔡觀行，還有南面那個國家，三國中間夾着天下城，共同維護天下城的安寧。
只是那座城市真的安寧麼？
那裡曾經是大周朝最大的城池，擁有最多的人口，有最厲害的戰士，也是天下最有錢的地方。即便是後來許多國家陸續建立，在最初階段那樣貧窮，也沒有一個國家來到天下城打劫。
曾經的天下城特別有錢，再一個，每一任城主都特別能生，每一任城主最少有三百個以上的老婆。
他們不認爲自己是城主，他們認爲自己是天下的主人，他們中間最厲害的那個人，是大周朝天子！是天下衆生的共主！
忽然間，潘五想起小九，便是想起了這座不熟悉的城池。
如此一來，那些漢兵的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也就解釋了明明是反賊的漢軍中，爲什麼會有那麼多高手。
眼看着漢兵在有序退卻，秦兵趁勢攻山，潘五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多餘。
當真是多餘，明明只是和劉三兒一個人的仇恨，卻害死了這麼多忠心死士？
那些寧肯戰死也不退卻的士兵從來都不是山賊，他們是大周朝精心培育的死士。只是不知道，不知道小九在哪裡，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呼天卻是很興奮，大呼小叫的喊着過癮，問潘五還殺不？
潘五搖搖頭，剛想走，卻是看到高山之上有一個身影。
略一遲疑，讓大黑鷹飛過去。
那個人站在最高山峰之上，任憑山風吹拂，他始終紋絲不動。一直到大鷹飛到不遠處。
潘五忽然就震驚了：“你怎麼在這裡？”
有道是想什麼來什麼，山峰上的那個人就是小九，是許久沒見的小九。
倆人上次見面是邊關一戰，那一戰之後，秦國朝廷強行下令，不但是分裂了潘五的五字營，更是帶走這些曾經的戰鬥夥伴。
小九還是站着不動，也不說話，似乎是沒聽見潘五那句話。
這很正常，潘五在天上，山風又一直猛吹，小九耳邊應該只有風聲。
大鷹飛到山峰上空，潘五縱身躍下，一步一步走去小九身邊。
小九轉回身，悽然一笑：“我猜就是你。”
潘五沉默片刻：“我不知道你回來了。”
小九轉身看向山下，就在片刻前，那地方還是戰場，現在只有無數死屍，還有很多傷兵。
潘五走過來和他並肩而立。小九說：“你就不怕我推你下去？”
這是一句玩笑話，普通人害怕掉下去，他們是修行者，怎麼可能摔死在這裡？隨便攀抓個石巖就能救下自己。
潘五重複一遍剛纔那句話：“我不知道是你。”停了片刻再問起在天上問的那句話：“你怎麼回來了？”
小九說：“偷跑回來的，不但是我，很多人……應該說很多兄弟都回來了。”說完補充一句：“親兄弟。”
以前聽過小九的故事，知道他的親兄弟跟陌生人沒有差別。只是想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就沒有接話。
小九也不說話了，兩個人就是這樣站在高山之巔。
站了好久好久，小九說：“我從來沒想到咱倆會是敵人。”
潘五知道小九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猶豫下說：“我也沒想到。”
果然，小九接着說：“那時候你都叛國了，我一想我也可以走了，敵人的敵人是朋友，咱倆就還是朋友，也還是戰友……可惜啊。”
潘五沉默好一會兒，忽然問話：“那些小孩，棄兒軍怎麼樣了？”
小九笑了一下：“你放心，我沒帶他們回來。”
潘五嗯了一聲。
小九接着說：“我左右不了自己的命運，不想讓他們跟我一樣，我希望他們能好好的，不要跟我一樣做棋子。”
潘五問：“他們在哪？”
“他們跟潘老師在一起。”
潘老師？潘五很意外：“你是說潘無望？”
小九又笑了一下：“他們也算是有個好去處。”
潘五再問：“潘無望在哪？”
小九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好吧，以後有的我找了。潘五面對小九：“現在怎麼辦？”
小九苦笑一下：“我不知道。”跟着說：“正是因爲不知道，我纔會站在這裡。”
如果小九隱藏起來，連大白鷹都沒能發現，潘五也肯定看不到人。
潘五沉默好一會兒：“你去哪？我送你。”
小九搖搖頭：“我的任務，守住這裡。”慢慢轉身面對潘五：“現在任務失敗了。”
潘五忽然一陣心痛，打死他也想不到會是現在這樣！沉默好一會兒：“我真不知道這些山賊跟你們有關係。”
小九嗯了一聲，忽然跳下這塊石頭，走去後面一塊平石坐下：“你怎麼樣？做反賊的滋味怎麼樣？”
潘五也坐過來：“不怎麼樣。”
小九哈哈大笑：“反賊，咱倆是一樣的。”
看見他的笑容，潘五心裡又生出個古怪念頭，難道，這就是修行？
小九說：“我不想造反，可是沒辦法，真的沒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