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來了?你是怎麼知道的?”
顧青巖聽見白俊逸的話,眉頭一皺,下意識提出質疑。
因爲自從回到酒店後,顧青巖的神識就已散發開來,籠罩方圓數裡土地,這座酒店裡發生的一切,顧青巖都瞭如指掌,可直到白俊逸出言警示,顧青巖仍未發現任何異樣。
小樓一夜聽春雨。
這是華夏國修真界對顧青巖的稱謂,重點不在小樓,更不在春雨,而在於一個聽字。
顧青巖在幼時便展現出了強大的聽覺天賦,普通人最遠只能聽到幾十米外的人聲,可對顧青巖而言,哪怕五百米開外的針落聲都清晰可聞。
而隨着顧青巖踏入修真領域,他的五覺天賦逐一顯露,視覺、嗅覺、味覺、聽覺、感覺,每種感知能力都遠超同境界修士,達到常人難以企及的領域。
以致最後,顧青巖跨過第一重天梯後,五覺融合歸一,覺醒的神念力之恐怖,已然超出常理範疇,不論是神識的極限感知距離,還是神識感知的精確程度,都誇張的可怕,不是同境界修士的一倍、兩倍或三倍,赫然高達五倍之多!
顧青巖的戰力或許不是同輩最強,可他神唸的探知能力,哪怕是人榜排名第一的江太一,都有所不如。
正是因此,此刻顧青巖聽到白俊逸的警示,纔會毫不猶豫的出言質疑。
顧青巖絲毫不懷疑白俊逸的能力,可他對自己的神識感知能力更加自信,在兩者出現衝突的情況下,顧青巖自然更相信自己。
“他們果然來了……”
可馬上,顧青巖的臉色變了。
顧青巖的神識並沒有察覺到什麼,事實上,他以神識察覺到的世界,安然、靜謐,與平日的夜晚並無多大不同,唯一一點細微到幾乎不可察覺的區別是,酒店外極遠處的一片圓形區域,夜鳥啞然,昆蟲不鳴,整個區域一片死寂,且隨着時間的推移,這片區域猶如發生月食時月亮上的陰影般,向此刻顧青巖與白俊逸所在的酒店方向,快速蔓延而來!
顯然這一刻,那些不曾露面的敵人正藉着夜色的掩護,向他們潛襲殺來!
可顧青巖對此事並不關心。
“你的神識,居然能細緻感知到五千米之外的景象。”顧青巖睜大雙眼,看向白俊逸的目光,微微充滿震撼。
以五脈境修士神識的強大,探查到十里之外的景象並不稀奇,可難就難在發現細微處的不同,從某種意義上說,白俊逸的神識,比顧青巖還要強大!
“你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顧青巖難以置信低語,他的神識之所以強大,乃是先天而生,是上天賜予的禮物,可白俊逸的神識居然比他還要強大,這未免就有些恐怖了。
“猜的。”
白俊逸對顧青巖嘻嘻一笑,說話間,又點燃了一支香菸。
“白隊長,請你認真些,我在很認真的向你提問。”顧青巖皺眉,顯然對白俊逸這番開玩笑的說辭很不滿意。
“你就這麼想知道?那好吧。”
白俊逸看着顧青巖臉上的認真表情,臉上的嬉笑表情緩緩消失。
“你曾經有過在一望無際的戈壁灘上,花費整整一天時間捕食一條蛇麼?這條蛇是你接下來三天時間的口糧,一旦錯過,等待你的必將是死亡。”
白俊逸平靜回覆道。
“這個,沒有。”
戈壁灘、蛇、死亡……此刻在顧青巖腦海中浮現出的畫面,委實讓人不怎麼愉快。
“那你曾有過整整三日時間不眠不休,在錯綜複雜的深林中萬里追蹤殺害你兄弟的兇手,直至最後將兇手逼上絕路,將之手刃麼?”
說話間,白俊逸無比平靜的目光望向窗外,似是想起了什麼往事。
“也沒有。”
顧青巖搖頭,這一刻看着白俊逸周身的黑暗,第一次覺得,自己其實並不瞭解這個男人。
“可這些,我都經歷過。”
白俊逸轉過身來,看向顧青巖的目光既蘊含年輕人一往無前的朝氣,又隱隱攜帶着老人飽經世事的滄桑。
“所以你看,我修煉的起步時間雖然很晚,比你們這些名門大派的弟子都要晚,可生死間的磨礪更勝修行,真要說起來,我其實並沒有落下多少。”
“生死間的磨礪更勝修行。”
“我懂了。”
顧青巖口中喃喃自語,感到自己心中那股看不見的驕傲,被擊得粉碎。
此次倫敦一行,白俊逸身爲兩人小隊的隊長,顧青巖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因爲他清楚知道,自己實力確實不如白俊逸,天機閣人榜也證實了這一點。
可知道自己實力不如白俊逸,未必便代表着服氣。
在此之前,顧青巖一直認爲,眼下自己實力落後於白俊逸只是暫時的,憑着自己的修道天賦,再加上白俊逸出身凡俗世界,半路出家,日後自己迎頭趕上只是時間問題。
可直到現在,顧青巖才發現,自己錯了。
俗世紛雜,紅塵五味,這對修士來講固然是毒藥,何嘗不是他們實力提升的契機。
白俊逸雖然出身凡俗世界,可他在凡俗世界中的磨礪亦是修行,尤其是生死間的磨礪,不知道要比自己在靜室中打坐,唸經強上多少倍。
回顧白俊逸經歷的種種,顧青巖從未經歷過,亦不願去經歷。既如此,他的實力不如白俊逸實屬正常,將來兩人之間的差距,也註定會越拉越遠。
“不談這些了,敵人已經到了,準備迎戰吧!”
白俊逸平靜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最後狠狠一口吸盡手中半支香菸,身上殺氣淡淡升騰。
酒店樓頂,年久失修破舊的鐘樓上,博爾赫斯的身影去而復返,俯瞰着下方自己剛剛離開的房間,眼神冷漠,不含絲毫感情色彩。
“朋友,夥伴,兄弟?這些東西我曾經相信,可現在的我,早已拋棄。”
“行走在光與暗交接處的禁忌,不能沾染黑暗,因爲會被黑暗腐蝕,同樣不能走向光明,因爲光明會將他毀滅。”
“我只相信我自己。”
博爾赫斯話音未落,身形一閃,從鐘樓上徹底消失,彷彿從未在這裡出現過。
咚,咚!
與此同時,鐘樓低沉的鐘聲,緩緩響了起來,接連敲響十二聲後方才重歸平寂,以鐘聲宣告了最深沉的夜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