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俊逸不懂茶道這麼文藝的玩意兒,對茶最粗通的理解就是……能解渴。
所以唐女神一直詬病白俊逸這廝實在是太沒品位了,別說和上流社會,哪怕是跟一般的小資的人的生活都相距甚遠。
不過,雖然不明白茶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這並不妨礙白俊逸這個外行看熱鬧……最起碼,看採青夫人泡茶的過程就算是他這個鐵打的門外漢都覺得簡直就是一場視覺的享受。
採青夫人動作行雲流水,並沒有那種驚豔和花哨的動作,但是每一次舉手投足都充滿了一種令人十分舒服的熟練,她甚至都不用看,伸手就能拿到她需要的東西,而爐子、茶葉罐、茶匙、茶杯,一切東西在她的手上好像有了靈性一般,總而言之,賞心悅目!
“採青夫人的茶道功夫的確是我望塵莫及的。”連傅凰看着採青夫人泡茶的功夫也暫時拋卻了之前被白俊逸引起的不快,她讚歎道。
採青夫人從火爐上提起了銅壺,然後將其中甘冽的清泉水注入到了茶碗之中,聞言笑道:“不過是熟能生巧罷了。”
此時,裡間的門忽然開了,首先出來的是神清氣爽的姜不凡,這貨一臉好像剛強上了一個清純少女的猥瑣表情走出來,他心滿意足地對白俊逸說:“師父,你交代我辦的事情辦好了。”
白俊逸朝着他身後看了一眼,卻遲遲沒有見到林戩,錯愕道:“你不是真的把他打死了吧?”
林戩要死,可不是現在啊,這貨難道是假戲真做了?
姜不凡立刻不開心地說:“怎麼會呢,我會是那種隨隨便便就打打殺殺的人嗎?你還不出來?不出來我再進去教訓你一頓了啊!”毫無疑問,後面半句話是姜不凡對着裡面的林戩吼的。
陰暗的裡間傳來了一陣東西碰撞的稀里嘩啦聲,然後林戩出來了。
此時的林戩,哪裡還有半點之前那風度翩翩的瀟灑樣子,身上名貴的休閒西裝變成了布條,東撕了一塊西扯了一塊,一隻胳膊上的袖子被整個扯了下來,那白嫩嫩的胳膊暴露出來,他的臉上更是鼻青臉腫,紅腫得老高的臉頰幾乎讓他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嘴角還掛着淤血,頭髮散亂,雙目猙獰而瘋狂。
若不是親眼看着林戩被姜不凡拖進去,而裡面出來的人除了林戩之外不可能有其他人……沒有人會相信眼前這個活像是跟人爭地盤打架打輸了的流浪漢一樣的男人居然是林世子。
“白俊逸!”林戩見到了白俊逸就瘋狂地怒吼,作勢就要衝上來,只是當他剛邁開步子的時候卻被姜不凡一腳踹了個踉蹌,狼狽不堪的林戩一個趔趄坐在了地上。
週上皇看着坐在地上眼神呆滯的林戩,搖搖頭竟然有些同情地嘆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夠瘋子了,但是這麼完全不要下限的事情他是真的做不出來……雖然這些傷看起來恐怖的很,但休養個十天半個月也就好了,臉上青一塊腫一塊其實也不影響什麼,但是這丟臉啊!這麼一件事情要是傳出去了,和殺了林戩有什麼區別?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的,殺人不過頭點地,士可殺不可辱,你這麼欺負人家,不太合適吧?
此時,採青夫人已經分別斟了四杯茶,而週上皇和傅凰的都是自己伸手去拿,惟獨白俊逸這一杯是採青夫人親自送到了白俊逸面前的。
白俊逸看着眼前的茶杯愣了一下,隨即很知情知趣地對姜不凡說:“不凡,回來喝茶。”
姜不凡聞言應了一聲,端起剩下的一杯茶喝了一口,然後就皺着眉頭,說:“這……說不出來什麼滋味。”
說話之間,姜不凡又喝了一口,但是眉頭卻皺得更緊了,好像之前正在思索一道很深奧的題目,而當仔細地再看了一眼題幹之後,發現這題目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更復雜。
採青夫人微微一笑,說:“你心裡有慾念,衆多的慾念糾纏在這一杯茶裡,喝進去,自然嘗不出你想要的滋味來,是酸是甜是苦是辣,你自己才知道。”
白俊逸聞言樂了,說:“喝茶怎麼還喝出這麼玄乎的意思了?”
採青夫人輕笑一聲,說:“不如讓我先送林戩去醫院如何?”
傅凰的眼神立刻就看了過來,目光灼灼地盯着白俊逸。
白俊逸捧着茶,細細地喝着,並未答話,但是他的態度卻是最至關重要的。
連林戩都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此時可以說他的生死完全都掌握在白俊逸的手裡,如果這個神經病真的鐵了心要和自己魚死網破的話,那麼自己的麻煩肯定是潑天大的了。
此時形勢不如人強,只要白俊逸一個搖頭,恐怕他今天還真的很難走出這個屋子,林戩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被逼到這樣一個地步,明明只要出了這裡就是海闊天空,整個林家會把他保護的滴水不漏,但是現在最大的問題他根本就走不出去這個房間!
林戩難過地發現以往被他所看不起的武力現在成了最至關重要的因素,重要到了決定他生死的程度。
白俊逸放下了茶杯,這個動作讓竹屋裡更是陷入了絕對的安靜,唯一的聲音只有白俊逸的茶杯磕在桌子上的聲音,在林戩凝重和陰毒交織的眼神中,白俊逸對他招了招手,“你過來。”
林戩的臉色忽然漲得通紅……其實是不是被白俊逸這句對他來說極度羞辱自尊心的話說的完全看不出來,因爲他的臉上本來就已經紅腫一片。
咬着牙,林戩最終還是選擇了屈服,他低下頭走到了白俊逸的面前,深深地隱藏起了自己充滿了仇恨和近乎瘋狂一般的欺辱的雙眼不被人看到。
“擡起頭來。”白俊逸淡淡的說。
林戩死死地握着拳頭,他的身體好像是僵硬生鏽了的機器,困難而緩慢地按照白俊逸的話做出了動作。
他不敢不做,因爲他知道自己的小命完全掌握在白俊逸的手裡,他恨白俊逸,此時此刻他對白俊逸的恨完全超出了一切事情,但是月是恨他越是知道,自己現在必須屈服,因爲只有活着纔有報仇的希望。
看着林戩的雙眼,白俊逸伸出手拍了拍林戩紅腫得老高的臉蛋,這樣輕佻而充滿了侮辱意味的動作更是讓林戩的身體不斷地發抖,白俊逸淡淡地說:“雖然你掩飾的很好,但是我還是在你的眼神裡看到了很深的仇恨,這種仇恨真的讓我很不安呢。”
白俊逸覺得林戩的演技實在是太差了,每次當唐女神逼問自己是不是藏了小金庫,是不是跟別的妹子勾勾搭搭了的時候,自己那演技纔是合格的……可假的就是假的,不管自己僞裝的怎麼完美總是能被唐女神發現自己的小九九,這讓白俊逸很不爽,所以他也喜歡當着別人的面揭穿別人演的戲,憑啥讓我一個人尷尬來着的?
傅凰緊緊地皺着眉頭,她想要開口說什麼,但是猛地見到了白俊逸眼角閃過的一抹嘲諷,這讓傅凰立刻停住到了嘴邊的話,這嘲諷讓她知道哪怕是自己說了也沒有用,白俊逸不會理睬的。
既然這樣,何必自取其辱?
傅凰苦笑着搖搖頭,端起依然滾燙的茶杯喝了一口,入口的,全是令人難以下嚥的苦澀,按照採青夫人所說的,喝這大唐翠喝的其實就是心情,那麼代表了自己此時的心情是什麼?苦嗎?還真的準呢,果然很苦,比黃連還苦。
“再見面,我們就是敵人了。”
不知道爲什麼,傅凰忽然想起了白俊逸對自己說的這句話,她和白俊逸之間說的話很多,但是卻惟獨這一句最讓她無法忘記,此時忽然在腦海裡出現,卻讓她的渾身都冰冷了一下,然後就是一陣不知道是什麼滋味的複雜。
敵人?
那麼就做敵人吧!
反正,我們也不可能是朋友的。
傅凰的眼睛在嚥下了嘴裡茶湯之後再一次睜開,這一次,她的眼神恢復了之前的清明和冷清。
這複雜的心理轉變過程說來久,但其實只是喝了一口茶的功夫,而此時林戩也對白俊逸給出了自己的回答:“我發誓,我以後絕對不會報復你,從我出了這個門之後我們就兩不相欠,我以前得罪了你也的確想過把你置於死地,但是今天你在我的身上已經報復回來了,那麼我們就扯平了。”
白俊逸聞言訝然笑道:“那麼如果我非要殺了你呢?”
林戩的瞳孔縮了縮,沉聲說:“你可以殺了我,這樣也的確更安全,因爲一個活人充滿了變數,你無法確定我出了這個門以後剛纔說的話是不是會當真,或許你現在心裡就在想我一定會出爾反爾,既然這樣的話不如直接殺了我乾脆,畢竟一個死人是不可能報復的,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你如果殺了我,絕對會面臨最瘋狂和慘烈的報復,這不是用我林家的名義威脅你,而是我的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