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林戩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他的臉色陰沉無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字一頓地咬牙道:“你說什麼?”
那男人的臉色很緊張,神色之中有些驚慌,就算是低着頭不敢看林戩的臉色,但是從林戩的聲音中他都能聽得出來林戩此時的心情絕對不會好,他猶豫了一會,低聲說:“世子,我們派出去的六個人……都死了,事情鬧的很大,那六個人直接在高架橋和江濱路上動了槍,搞的我們很被動,津城的公安局局長就在外面,現在老爺正在接待。”
“區區一個津城的局長也輪得到我爸親自去接待了!”林戩憤怒道,他暴躁地在房間裡走了幾步,忽然說:“那麼任務呢?成功沒有?”
“失敗了。姜不凡和鄭平安都跑掉了,而根據現場的反饋來看,到高架橋的時候白俊逸出現了,他一個人殺掉了我們六個人,現在這件事情非常棘手。”那男人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林戩越發陰沉的臉色,趕緊低下頭去說。
林戩悶哼了一聲,死死咬着牙的他走到了桌邊,一想到整個任務失敗還不說,居然還把事情弄的這麼大,雖然他不在現場,但是從一個津城的公安局局長親自到家裡來,而自己的爸爸還不得不親自出門去安撫這一點上就能夠看的出來……這件事情鬧出來的後果已經超出了之前的預計。
“廢物!統統都是廢物!六個人帶着槍去追殺兩個人任務失敗了不說,居然還鬧的這麼大!我每年花這麼多錢養着你們這羣廢物幹什麼?”林戩一把抓起了桌子上的茶杯重重地朝着男人砸了過去。
男人站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更不要說躲開,他閉着眼睛咬牙任由那水杯砸在了自己的額頭,感覺一陣劇痛的他悶哼一聲,伸手捂着額頭汩汩流血的傷口,而茶杯的碎片炸開,散落了一地,鮮血順着他的手指縫流淌下來,一滴滴地滴落在地上。
“夠了!”這一聲,是正好從外面回來的林樵說的。
林戩看到了林樵臉上暴怒的表情也收斂了一些,他咬牙說:“爸,這些人簡直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那額頭被砸了一個大口子的男人連苦笑都只敢在心裡苦笑,林戩是主子,他說什麼就是什麼,雖然自己也死了六個弟兄,但是上面的人哪裡會考慮這些……他們關心的是任務是否成功,計劃是否會給他們帶來麻煩。
顯然,這一次的事情的確是辦砸了,任務不但沒有成功還捅了一個天大的簍子出來,現在上頭的人要找替罪羊,他自然是首當其衝。
林樵哼了一聲,神色不善地說:“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我跟你說過了多少次了要處變不驚,處變不驚!天塌不下來!就是天塌了你也不用這麼把心思都浮在臉上,只有膚淺的人才會暴怒,你的路,還長的很!”
被林樵一頓教訓,林戩的臉色也是一陣青一陣白的變幻,他想了想不甘心地說:“可是爸,我心裡有氣難平……外面的公安局局長走了?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平時裡看見我們林家恨不得跪下來添鞋子,現在出了點事情他就上門來找麻煩,到底是什麼意思?我看他是這個局長當膩了!”
“放肆!”林樵忽然一聲暴喝,不但是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男人嚇了一跳,連林戩都錯愕地看着林樵。
“他是津城的公安局局長,副廳級幹部!你是個什麼東西?官無品,將無職,是誰給你的本事讓你對他指手畫腳的?你以爲你是誰?”林樵怒道。
林戩的臉色一僵,隨即鐵青着臉沒有說話。
“你先下去吧。”林樵轉頭說。
這句話對那你男人而言幾乎就是如獲大赦,他感激涕零地一彎腰然後立刻灰溜溜地滾了。
等到房間裡安靜下來,林樵這才做到了椅子上,沉着臉說:“林戩,無論是林家還是周家還是其他的家族,之所以能屹立不倒的根基是靠什麼你知道嗎?”
林戩悶哼了一聲,但是對於林樵的敬畏還是壓過了他的怨氣,他沒有多少感情地說:“靠權力。”
“你說的不錯,可沒有說到點子上,權力來源哪裡?你爺爺的威望?我的位置?你叔叔伯伯的位置?你爺爺奠基,我和你的叔叔伯伯們一點點地往上建造,如此而來建造出了一個林家,他們周家也是一樣,其他的家族也都是一樣,而這並不是最主要的,一個家裡,能出多少個人?我和你叔叔伯伯加起來也不過是你爺爺的五個孩子,周家算是人脈興旺的七個,但是這樣幾個人能掀起多大的風浪?說到底,還是靠人,靠着無數爲了利益爲了前途依附在你身邊的人,你今天可以看不起一個局長,明天是不是就可以踩了一個市長,乃至於更高?林戩啊林戩,我本以爲你已經足夠成熟,但是看來你這一路走過來還是太順了,順到了幾乎無法無天忘乎所以的地步。”
林樵的話讓林戩的臉色極度難看,他站起來說:“爸,我只是感覺很煩悶,這個白俊逸簡直就是一隻蒼蠅,實在太煩人了。”
“撇開家族不論,你覺得你能對付得了他嗎。”林樵淡淡地說。
這個問題讓林戩的表情和吃了大便一樣難看……因爲他實在沒有那個逼臉說自己對付得了,就算是現在都被弄的焦頭爛額了,更不要說脫離了家族的支持。
見到林戩沒再說話,林樵搖搖頭,這段時間以來他對這個原本被寄託了厚望的兒子是越來越失望,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林戩最近的表現雖然不至於讓林樵多傷心,但是和他原本林家繼承人該有的身份跟地位是完全不相符的。
沉默了一陣,林戩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那麼爸爸,今天的事情我們要怎麼處理?”
“你覺得你?”林樵問。
這也是有心考究林戩的意思。
林戩仔細想了想,忽然擡起頭對林樵說:“爸,我覺得這件事情我們根本不用處理。”
林樵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雙手十指交叉看着林戩說:“哦?怎麼個不用處理法,你說來聽聽。”
“這是一起性質很惡劣的當街殺人案,無論初衷如何,白俊逸當街殺人是肯定的,所以我覺得津城的警方應該緝拿兇手。”林戩陰狠地說,事到如今,現在怎麼彌補都是不用去考慮的,彌補什麼?爲什麼要彌補?就算是大家都知道那六個人是林家派出去的又怎麼樣,沒有證據,誰能把林家怎麼樣?
現在是法制社會,一切都要有真憑實據說話的,否則的話那就是誹謗。
而白俊逸殺人,這是一路上無數人都看到的,還有監控作證,這是鐵一樣的人命官司,說一千道一萬都抹殺不了白俊逸殺人的事實,還是當街殺人,性質極其惡劣。
這樣的人,怎麼能存活在法制社會呢?
身爲一個人,特別還是一個壞人,不但要學會用陰謀,更加要學會用陽謀。
林戩對這句林樵經常放在嘴邊的話如奉聖旨。
因爲在很多時候,一個順水推舟的陽謀比陰謀的威力要遠大出無數倍。
比如現在,林家繼續派人去殺白俊逸,能派十個二十個,還能弄幾百人去殺人?那麼一定是林家全都瘋了,不要命了,可是現在就不同了,把白俊逸這件事情定死,自然會有法律去找白俊逸的麻煩,到時候在從中操作一下,那麼起到的效果將遠遠大於繼續跟沒頭蒼蠅一樣繼續追殺的效果。
“更加重要的是,林家派人去殺白俊逸,這是犯法的,林家從來不做犯法的事情,相反,我們林家應該力所能及地提供更多的便利讓警方去辦案,偵破這麼一起惡劣的當街殺人案。”林戩自信地看着林樵說。
林樵哈哈大笑,他滿意地對林戩說:“不錯,總算是沒有讓我徹底失望,你之前說的也的確是我心裡的想法。最早的時候我說過把白俊逸交給你自己對付,這算是對你的磨練,而之前我在想是不是這個磨練對你太大,所以我打算自己跟這個年輕人談一談。至於現在,我依然支持你自己去解決自己的問題,林戩,外面,這個家裡,到處都有很多雙眼睛看着你,繼承人這個位置不是這麼好坐的,你要小心謹慎,一切三思而後行。”
林樵走到了林戩的身邊伸手重重地拍了拍林戩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
林戩咬牙點點頭,他凝神說:“我知道了,我一定會反思自己之前的問題。”
林樵點點頭,緩聲說:“從小到大,你就沒有讓我失望過,就算是有,只需要很簡單的提點你也會很快地自己想明白,林戩,這一次,是你的試金石,過去了那麼我也早一些把身上的擔子交給你,周家的周復小子這一點比你強,所以你一定要慎重。”
話說完,林樵走了。
林戩站在房間裡,眯起眼睛喃喃地念叨:白俊逸啊白俊逸,不過是一個我看不起的小癟三,你有什麼本事在短短的時間裡竟然成爲了我僅次於周復之下的試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