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崢從便利店買菸出來,立即抽出煙支,點上火,不經意的那麼擡眼,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小嬸嬸?
小嬸嬸什麼時候來巴黎了?
他眼花了嗎?
眨眨眼,安苡寧那麼熟悉的身影就在他眼中,榮崢不淡定了,將菸頭甩掉,直接小跑上去。
“小嬸嬸,小嬸嬸…”
只可惜,安苡寧上了租出車,在榮崢跑過去的時候車子已經開走了。
“小嬸嬸…”
榮崢沒有放棄,一直追着車子跑,可是人又怎麼能追上車子呢?
沒跑一段路,榮崢就被甩在後面,最後連車子都不知道是哪一輛了。
他掐着腰,不斷的喘着氣,腦中一直在想,怎麼辦?
想打電話,摸了摸口袋的時候,才記得,手機還在咖啡廳裡面。
這一刻,他抓狂了,狠狠的踹着路邊的樹木上。
不過是買包煙的時間,九叔和小嬸嬸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什麼她哭的那麼傷心?
慌亂的煩躁壓得他心口裡很壓抑,九叔到底在想些什麼?
榮崢回了咖啡廳。
“九叔,剛纔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榮崢端詳着秦墨的表情,想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什麼,最後卻只看到他嘴角上有明顯的口紅印。
這是小嬸嬸留下來的?
秦墨啜了一口咖啡,“怎麼說?”
榮崢面色一凜,“你的嘴角….”
秦墨伸手抹了抹嘴角,看見自己的手上有口紅印,當下眉頭一皺,“我剛纔被一個外國女孩強吻了。”
搞的他觸不及防,最後他說自己是已婚人士,那美女才乖乖的回了自己的位置。
聽言,榮崢整個人都不好了。
沒想到,這麼狗血的事情居然發生在了九叔和小嬸嬸的身上。
照九叔這麼說,他應該沒有看到小嬸嬸,而小嬸嬸則是恰巧看到了九叔被強吻的一幕,所以才傷心的走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事情就不妙了。
“九叔…”榮崢面色嚴肅,“你完了…”
這誤會怎麼解除?
一想到安苡寧還懷着孕,又千里迢迢的來法國,榮崢的心,頓時七上八下的。
小嬸嬸她不會有事吧?
千萬別想不開啊?
“恩?”秦墨挑眉看着他。
看着秦墨不明所以的表情,榮崢心裡暗自着急,“九叔,你知不知道,小嬸嬸來巴黎了,就在剛纔,我看見她了。”
“她人呢?”秦墨緊張的破口而出。
她來了,來了,可是爲什麼走了?
榮崢說,剛剛,不會是…
秦墨擰着眉頭,抓着榮崢的手也越發的收緊了。
“走了。”
“你怎麼不攔住她?”秦墨低吼,一把甩開榮崢的手,自己則是出了咖啡廳。
榮崢看見秦墨出去,也跟了上去。
跑出去的秦墨在下臺階的時候,忽然視線一暗,落地的腳一個踩空,整個人直接往前載去。
“九叔…”
榮崢驚呼,雙眼瞪得老大,心在這一刻前所未有的恐懼。
*********
安苡寧回到酒店,把自己埋在被窩裡面,哭的撕心裂肺。
秦墨和那外國美女親吻的畫面在她的腦中揮之不去,怎麼甩都甩不掉,那一刻,她聽到了自己的心,碎了,裂了。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的,內心深處接受不了這樣的畫面,她慌了,亂了,甚至連來巴黎的目的和決心都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去。
心痛,壓抑,難受的不可抑制,交錯複雜的情緒來的又兇又猛,她幾欲招架不住。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安苡寧的哭聲才漸漸地收了起來,一雙眼紅腫的不像話,眼淚幾乎流乾了,整張臉紅紅的,說不出的狼狽。
她進了洗手間洗了一把冷水臉,深吸幾口氣之後,心情才稍微平緩一些。
這時候,胎動了,那麼明顯的震感讓她咬住了紅脣。
孩子,她還有孩子…
安苡寧伸手摸了摸隆起的腹部,掌心下的震感讓她覺得很奇妙。
“寶寶,你是不是也想爸爸了?”她低着頭,沙啞的聲音在此刻卻異常的輕柔。
四個多月的時候就有些輕微的胎動,不過那時候不明顯,而此時卻是那麼的明顯,她不得不驚喜。
儘管剛纔傷心的昏天暗地,但是此刻,安苡寧的驚喜是無法取代的。
肚中的胎兒好似能聽到安苡寧的聲音似的,再一次踢了踢她的肚子。
“寶寶想爸爸了是嗎。”安苡寧面帶母愛的微笑,“媽媽也想他了。”
她想,她這麼辛苦的來巴黎,不能就這樣回去了。
事情還沒有弄清楚,她是不會輕易的死心的。
有時候,看見的不一定是真的,聽見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如果,真如他們出國前,榮崢說的,外國妞很奔放,也許不是她想的那樣。
只是不管如何,她會當着他的面,問清楚,而不是一個人在這裡胡思亂想。
“寶寶,相信媽媽,我們很快就能見到爸爸了,你們跟媽媽一起加油好不好…”
安苡寧拿溼毛巾擦臉,稍微整理一下自己,又出了酒店,坐上租出車,重新回了咖啡廳,只是,咖啡廳內卻沒有了秦墨的身影。
他走了嗎?
忍住失落的心情,她走近咖啡廳問店員,店員告訴他,坐在那個位置的人已經走了半個小時了。
安苡寧摸出手機,撥了秦墨的電話,依舊是關機中,榮崢的手機則是沒有人接聽。
忍着奪眶而出的淚水,安苡寧咬着脣,任由淚水肆意而下。
她低頭看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心裡對自己說,不能就這樣放棄了,不能。
*******
“醫生,怎麼樣,沒有什麼大礙吧?”
公寓裡,榮崢看着額頭纏着白紗的秦墨,着急的問着醫生。
醫生看着榮崢道,“榮先生,目前檢查並無大礙,不過要等秦先生醒來才能確定是否真的無礙。”
病人剛動過手術,頭部神經尚未穩定,加之這次又撞到額頭,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按照榮先生描述的,秦先生的眼睛八成是出現了問題,所以纔會踩空摔下臺階的。
聽言,榮崢皺起了眉頭,半響道,“你門先回去吧,九叔醒了我在聯繫你們。”
“好的。”
醫生走後,榮崢看着昏迷的秦墨,着急的抓了抓頭髮。
半夜的時候,秦墨發燒了,口中一直念着安苡寧的名字,醫生打了退燒針之後,秦墨才重新睡了下去。
而讓榮崢犯難的是,安苡寧轟炸性的短信息和微信息幾乎把他的手機給發爆了。
埃菲爾鐵塔中層的咖啡廳,八點,不見不散。
第二天,天亮的時候,榮崢給安苡寧打了電話。
“小嬸嬸,這個時候你不應該出國的,身爲孕婦,你要爲自己的安危和肚中寶寶的安危做考慮。”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晨起的安苡寧聲音有些啞,面色帶着些許疲倦。
榮崢眼角一挑,“小嬸嬸,你回國吧,這邊的事情我和九叔會處理好的。“
聽言,安苡寧冷哼,“榮崢,都這個時候了,你人爲我會相信你說的話嗎?既然你也知道我一個孕婦獨自出國不安全,難道我身爲人妻,想念自己的丈夫也是有錯嗎?”
榮崢沉默不語,一張臉沉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如果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嬸嬸,你就把我發給你的信息一字不露的轉達秦墨,我知道你跟他在一起的。”頓了頓,安苡寧又補充道,“明天是我的生日。”
嘟的一聲,電話掛斷,榮崢看着手機,整張臉皺的幾乎變形。
明天是小嬸嬸的生日?
去年,她的生日是和何建東過的,當時他和九叔還一起參加了,具體哪一天,他記不清楚了,模糊的印象中,似乎也是六月份。
埃菲爾鐵塔,咖啡廳,晚上八點…榮崢低低的念着,拳頭卻有些發抖。
目光落在窗上的秦墨,榮崢心裡祈禱,九叔,你快點醒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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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點半,安苡寧一個人站在夏悠宮門前的噴泉池,看着塞納河風光,看着矗立的埃菲爾鐵塔。
思緒慢慢的飄回了去年秦墨帶她來的畫面,那時候的她們,幸福的想要全世界都知道。
現在,故地重遊,回憶一幕幕重演,安苡寧忽覺得一頓悲涼。
七點的時候,安苡寧登上了埃菲爾鐵塔的塔頂。
風,有些大,吹亂了她的頭髮,她一手撐着鼓起的肚子,慢慢的走到了圍欄的邊,俯瞰着這座城市。
如花的夜色,燈光交錯,繁花似錦,三百多米的高空中,她的心情沒了當初的亢奮,而是說不出的緊張與空落。
旁邊的雙雙對對,自己的形單影隻,那種心酸感越發的強烈。
中層的瞭望臺全景餐廳裡,安苡寧選擇的位置還是和當初的位置一樣,依舊是靠窗的位置。
餐廳裡的裝飾沒變,人也是一樣的多,唯一不一樣的是,去年他們兩一起來,今兒她在這裡等他。
他會來嗎?會嗎?
眼看時間越來越近,安苡甯越發的緊張和害怕,手指不斷的交叉着,掌心一直在冒汗。
八點,秦墨來了,很準時。
安苡寧坐在位置上,雙眼定定的看着他,連眨眼都忘了。
兩個月餘不見,他,瘦了,憔悴了。
不知道爲什麼,安苡寧的眼圈浮起一圈又一圈的霧氣,最後,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吧嗒吧嗒的往下落,紅脣動了動,想開口說話,聲音卻卡在喉間。
五十多個日夜,她們,終於見面了。
“苡寧…”秦墨開口。
看着她淚流滿面的模樣,秦墨的聲音帶着隱忍的心疼,眉頭也微微的蹙起,眼中的深情是那麼的明顯。
此刻,秦墨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想她的,就連做夢都想。
他顫抖的伸出手,溫柔而又有些僵硬的拭去她眼中的淚水,在碰到她肌膚的時候,心裡的激動是那麼的明顯而澎湃。
“別哭了…”
“哇…”的一聲,安苡寧忍不住,一把秦墨抱住,用力的抱着,生怕抱得不用力,秦墨就是會跑似的。
熟悉的溫度,熟悉的味道,真實的觸感,安苡寧才覺得這是真的,而不是在做夢。
不知道多久,她停止了哭泣,擦乾淚水,紅着眼睛看着他,“你怎麼了,現在還疼不疼?”
說着,她伸手捧着他的臉,滿臉心疼的看着他受傷的額頭。
“不疼…”秦墨搖了搖頭。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眸中的目光是那麼貪婪的幾近將對方深刻心底。
“苡寧…”秦墨開口,後面的話卻卡住了。
安苡寧看着他,咬着紅脣,沒有說話。
“我…”秦墨頓了頓,繼續開口,“明日我送你去機場。”
“巴黎的風光這麼好,我還沒有欣賞夠呢。上次我們在這裡才呆了兩天就回去了,這次來,我想好好逛逛。”安苡寧臉上洋溢着笑容,好似聽不到秦墨的話。
“苡寧…”秦墨打斷她的話,“我很忙,沒有時間陪你。”
秦墨的臉色有些憔悴,雖然沒有了以往那般清貴強大的氣場,卻難掩他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但是他的面色卻是帶着前所未有的隱忍和難過。
說這句話,傷的不僅僅是安苡寧的心,他的心也像被人用刀子桶了一般,疼的血肉模糊。
安苡寧別過臉去,眼圈帶着霧氣,那聲音好事隔着一層紗,朦朦朧朧的,讓人聽了忍不住心頭髮酸,“秦墨,新婚第二天你就飛往國外,我一個人苦等了兩個月,這兩個月,你電話關機,短信不回,整個人好像消失了一般,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卻連一句好話都不給我說。”她吸了吸鼻,淚水簌簌,“也是,這個美夢,從來都是我一個人做的,可是,你連騙都懶得騙我。”
秦墨遲疑,放在褲腿上的手卻驟然收緊,苦澀的擠出三個字,“對不起。”
“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那天,我不應該領完證了纔跟你說的,一切都是我的錯,與你無關。”安苡寧擦着淚水,聲音哽咽,“只是,秦墨,到了現在,我依然不相信你是這麼無情的人。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如果是因爲眼睛而躲着我,不見我,那麼,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秦墨抿着薄脣,沉默了許久,“苡寧…”他伸手握着她的手,“你值得更好的?”
“呵…”安苡寧眼中帶淚的諷笑,“更好的?你是想讓我恢復單身生活,還是生下孩子後做一個單親媽媽,亦或是將孩子給你們秦家撫養,我再嫁他人?”
安苡寧每說一句,秦墨的心就痛一分,抓着褲腿的手幾乎要把褲子給抓破了。只是,他明明心痛的渾身的肌肉都在顫抖着,面上卻是淡淡的,“只要你喜歡,怎麼樣都可以。”
這話,就像是挖了安苡寧的心,疼的她捂着嘴巴,眼中豆大的淚珠直接滴落在他的手背上,那麼的滾燙,滾燙的幾乎灼燒他的心。
“秦墨,你說過,我們永遠在一起的,永遠的。”安苡寧有些失控的抓着他的衣袖,“如果你因爲眼睛的事情把我甩開,我告訴你,你做夢。”
秦墨的身子發僵,眼圈也有些暗紅,憔悴的神情微微的發白,“苡寧,你有更好的選擇。”
“秦墨。”安苡寧淚眼朦朧的看着他,“你一定要這麼傷我麼?”
看着她哭的傷心,哭的絕望的神情,他心中鈍痛,一股難以言說的痛意在心裡出蔓延到四肢,雙脣顫了顫,最後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沉默,空氣陷入了沉默。
桌角上,放着一尊彩繪的雕塑公仔,公仔穿着一字領珍珠的白色婚紗,優雅而美麗。
安苡寧咬着脣,聲音沙啞,“這是你去年送給我的,今年,你送什麼?”她轉頭看着他。
秦墨看了她許久,從西裝口袋內摸出一個細長精緻的盒子,捏着盒子的手指有些微微的發顫,慢動作的推到她的面前。
看着精緻的盒子,安苡寧露出一抹笑意,想伸手去碰禮物的時候,卻被秦墨阻止了。
“等會再看吧。”
聽言,安苡寧收回手,目光卻好奇的盯着拿盒子,就連吃東西都心不在焉,直到秦墨提出去洗手間的時候,她纔將盒子打開。
可是,打開盒子之後,她卻傻了。
離婚協議書,他送她離婚協議書…
安苡寧臉色蒼白,雙脣顫抖,協議書被她抓的皺巴巴的,眼眶中的淚水啪嗒啪嗒的落在協議書的上。
嚯的,她一個起身,猛地衝到男洗手間,不住的狂吼,“秦墨…秦墨…”
安苡寧的瘋狂舉動,被路人用神經病的眼神看着她,可她此刻又如何有那個心思去注意?
走了,他走了?
安苡寧擦着淚眼,乘着電梯,衝下塔底。
鐵塔下面,人來人往,她穿梭着人羣,卻始終找不到秦墨的身影,最後,她忍不住,整個人坐在地面上嚎啕大哭起來。
秦墨,你好殘忍,好殘忍…
憑什麼你一意孤行的認爲這樣做是爲我好?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跟殺了我有何區別?
安苡寧狠狠的擦去淚水,摸出手機,撥了榮崢的電話。
“小嬸嬸…”電話一接通,榮崢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怎麼樣,說清楚了嗎?”
“恩。”她的聲音帶着哭腔,“你過來塔底一趟,秦墨他出事了。”
“什麼?”榮崢驚呼,“小嬸嬸,你先叫救護車,我馬上就到。”
榮崢接到電話之後飆車來到了塔底,找到安苡寧的時候,卻不見秦墨,“小嬸嬸,九叔呢?”
看着安苡寧紅腫的不像話的眼睛,榮崢心裡有種不詳感在升騰。
“我騙你的。”
“啊”榮崢蒙了。
“我叫你來不是你九叔暈倒了,而是我有事情要問你。”
榮崢:“….”
九叔沒來,難道?
可是不應該啊,是他送他上電梯的。
安苡寧看着榮崢,那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目光也是前所未有的凜冽,“你實話告訴我,這兩個月,秦墨到底怎麼了?他的眼睛…”
榮崢心裡一沉,背後有些發涼。
“榮崢…”安苡寧一手撐着腰,一手將手中皺的稀巴爛的協議書遞到他的面前,“如果你看了這個之後還是覺得我不必要知道的話,那麼,嬸嬸這個稱呼我安苡寧擔當不起。”
榮崢身型一頓,腦中嗡的一聲咋響。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以至於小嬸嬸不惜發出這樣的狠話?
看着遞過來的東西,醒目的《離婚協議書》讓榮崢瞪大了雙眼。
榮崢手忙腳亂的撫平協議書,發現後面的簽字處已經簽了九叔的大名。
離婚,九叔要離婚?
這怎麼可以?
安苡寧看着榮崢驚慌失措的表情,卻不給他緩和的機會,繼續開口,“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嗎?”
榮崢艱難的別過頭,許久纔開口,“出國前,九叔被檢查出腦部有血塊,那時候,你胎兒未穩,他不想讓你擔心才以工作爲藉口出國動手術,一個月後他醒來,左腿行動不靈活,是因爲神經尚未完全恢復,後來轉移巴黎他是怕你追到美國去…所以…”
“所以,他就要跟我離婚,讓我另嫁他人是嗎?”安苡寧嘶吼,淚如雨下。
爲什麼他那麼自以爲是,自以爲是的隱瞞她就是爲她好?
難道這樣她就好過了嗎,就安心了嗎?
秦墨,你魂淡,魂淡…
安苡寧撕心的哭着,心痛不已…
“不是的,不是的…”榮崢猛地搖頭,“你誤會了,不是的…”
最後,榮崢將哭的昏天暗地的安苡寧送回了酒店。
當榮崢回到公寓的時候,見秦墨抱着頭,渾身都在抖着。
“九叔…你…”
聽到聲音,秦墨渾身一顫,許久之後,他擡起紅紅的眼睛,聲音異常的沙啞,“阿崢,我是不是做錯了。”
秦墨在他心中一直都是強大的存在,而如此接地氣如此脆弱的秦墨,他何曾見過。
榮崢動了動脣,想安慰,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可是一想到小嬸嬸撕心裂肺的模樣,他又忍不住了,胸腔的一股血氣涌了上來。
“九叔,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羨慕你有一個愛你始終如一的女人,羨慕你能取到小嬸嬸這樣的女人,可是你不僅傷了她,你還要跟她離婚,難道因爲一個不能確定的因素你就這樣傷害一個深愛你的女人?如果她真的跟你離了,你就能看着她跟別的男人恩恩愛愛,你就能看着自己的孩子叫着別人爸爸,你就當真做到?”
說到最後,榮崢幾乎是嘶吼出聲的,眼圈裡也紅紅的。
這個時候,窗外傳來了閃電的明亮度,轟隆轟隆的聲音緊接而至。
巴黎的夜,起風了,沒一下,嘩啦的雨聲就砸了下來。
榮崢頓了頓,紅着眼去把窗給關了,卻看到樓下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雨中,安苡寧一身白裙,撐着一把白色的大傘,站在雨中,一手撐着腰,一邊擡頭眼巴巴的看着前方。
秦墨,我知道你在裡面。
如果你不出來,我就一直等,等到你出來爲止。
“九叔,小嬸嬸在樓下…”
他們這是做什麼?
一個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字,一個撐着大肚子站在風雨中…
有什麼不能好好說,偏要弄成這個樣子嗎?“
秦墨渾身僵住,薄脣呡的死緊。
見秦墨不爲所動,榮崢急了,“九叔,你難道不知道小嬸嬸她身體不好嗎,你難道不知道她已經身懷六甲嗎。”
不等榮崢說完,秦墨已經衝下樓,只是,到二樓的時候,他卻步了。
雨中的安苡寧似乎能感應到秦墨的存在,她撐着傘,一步一步的走到樓梯口。
“秦墨,我知道你來了…”安苡寧擡眼,看着前方映射出來的一個影子。
“你知道嗎,從我們確定關係的那天起,有些事情早就已經註定了。在沒有發生這些事情之前,我認爲最甜蜜的愛情是你愛我,我也愛着你,然後恨不得直接到白頭,可是現在,我才發現,最心酸的愛和最疼痛的愛莫過於在經歷磨難之後,那個你最深愛的人,兜兜轉轉了那麼久,最後,以最殘忍的方式傷害着他承諾一生的人。”
安苡寧捏着傘柄,淚水無聲無息的往下流,“我也一直認爲,愛情的最好歸宿就是婚姻,可後來,我發現我錯了,婚姻與我之蜜糖與你則是砒霜,秦墨…”
她的聲音哽咽,喉間的疼痛讓她的聲音變得模糊起來,“你說過,幸福的婚姻從來都不是門當戶對,也沒有高攀和低就之說,更沒有配不配;你還說,我到死都只能你秦墨的…可是…”
最後食言的那個人是你,想要棄我的人也是你。
拐角處的秦墨,握着扶欄的手漸漸的收緊,薄脣呡成了一條線,渾身在顫抖着,還有不住的搖頭,深邃的眼睛漸漸地染上了痛意。
忍不住,安苡寧捂着雙脣,哭聲異常的壓抑,“如果,跟我離婚,能讓你快樂,那我,如你所願。”
安苡寧顫抖的將簽好的協議書放在臺階上,轉身,一步一步的走到雨中。
風雨中,心中的碎片,落了一地。
曾經的你是那麼的遙不可及,是我觸及不到的天涯。
在轉身的這一刻,我已經不在是你的誰。
再見了,秦墨!
“苡寧…”
安苡寧轉身的那一刻,秦墨衝出樓梯,卻在跑出來的時候,視線一暗,整個人直接撲倒在了地面上,泥濘的水濺了他一臉,可他還是跌跌撞撞的站起來。
黑暗的視線,他顧不上別的,就那麼不顧一切的衝了過去。
他只知道,他不能沒有她,更不能失去他。
有的人,一轉身,便走出了一生的視線,從此,錯過最愛的人。
安苡寧,是他上輩積攢了多少的福緣,在今生才能結爲夫妻?
他害怕,害怕她就此走出他的視線,與他從別一生。
黑暗中,風雨中,秦墨再次滑到在地,滿身的泥濘,滿臉的污濁。跑不動了,他就爬着向前…
“苡寧,別走,別走….”秦墨的聲音,幾乎是帶着哭求,透着重重雨簾。
榮崢出來的時候,看到秦墨在地上爬着哭喊的樣子,他的心也碎了。
到底是愛到什麼地步,纔可以讓一個人不顧一切,甚至忘了尊嚴?
是他的聲音嗎,是嗎?
傷心的幾近絕望的安苡寧漸漸的停住了腳步,眨着不知道是被雨水淋溼還是淚水的眼睛,希望在一點點的燃燒。
“安苡寧,你回來,給我回來…”秦墨撕心的喊着,喊得喉嚨嘶啞。
這一次,安苡寧聽的清清楚楚,她猛然回頭,看見秦墨在地上爬着,衣衫泥濘不堪,就連那張臉都沾着髒水,狼狽極了。
她咬着脣,雙眼淚下,再也忍不住,朝他而去。
感覺到有人抓着自己的手,秦墨急切的緊緊地抓着那雙手,迫切的開口,“苡寧,我很自私,你是我妻子,我看不得你跟別的男人,更看不得你嫁給別的男人…我做不到,做不到..”
安苡寧再次淚如雨下,“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這麼做,是因爲我怕許下的承諾無法做到,怕給不了你幸福。”秦墨猛地抱着她,抱得好用力,“苡寧,別走,別走,好不好…”
安苡寧哭的幾乎失聲,最後強忍着喉間的疼痛,擠出:“好…”
彼此相愛的人,就算是隔着千山萬水,刀山火海,也會披荊斬棘,撥開雲霧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