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因爲酒精的緣故,眼前青年的反應比往常慢了半拍。
他呆了呆，遲鈍眨了下眼，視線才落在剛剛出聲的男人身,似乎有些不太確定，尾音揚着，融進了點模糊混沌的咕噥，淌入了黑暗之內。
“還好？”
對方沒有應聲。
短短几瞬息間,陡擴張的陰影不知不覺中佔滿了房間。
氛凝滯,像根即將崩斷的，脆弱的弦。
巫燭立於陰影深處，身形幾乎完全隱於黑暗，皮膚冰冷蒼白如石像，虹膜中帶着不近人情的金屬質,有種令人『毛』骨悚的異類感。
即使呈現出了與人類相同的面貌,但，即使隻眼，也能識到他某種原始的，完全異於人類的存在。
和他完全相反的,站在不遠處光影之下的溫簡言。
他衣襟散『亂』着,臉頰到領口都溼漉漉片，顴骨被酒精製造的餘熱燒的通紅，姿態鬆懈,酒水的殘香，被體溫和熱水暖着,蒸成股暖洋洋，熱乎乎的水汽，團團攏着他。
“……”
自黑暗中投來的視線落在他的身,像某種帶着殘酷味的品嚐
溫簡言自知理虧。
畢竟，之前在平安療養院副本即將結束，他和巫燭約法三章，讓對方不得像之前那樣隨施加控制力，強行侵入，或將他拽入詭異的環境之中，而要像人類那樣常聯絡——當，僅限於理論。
畢竟人類不需要通烙印彼此交流溝通的。
結果，率先違約的不巫燭，卻溫簡言自己……而且還因爲玩樂的於放縱而直接忽視了。
這對於他們剛剛開始的“合作”實在有害無利。
小腹的溫度滾熱，那深深刻入皮膚的紋路灼燒着，像在傳遞着某種不悅的信息。
他乾巴巴笑了兩聲：
“哈哈，如果您真的有什麼急我又沒有來得及急迴應，您完全可給我託什麼的夢嘛……”
巫燭垂着眼，注視着不遠處的青年。
他的臉無喜無怒，看不出有什麼情緒的波動，只有漆黑的暗影繞在身周翻卷着，彷彿無聲無形的波濤。
“你沒有睡覺。”
他說。
溫簡言噎：“……”
他仔細回憶了下……好像還真。
他這幾天的行程，基本都場連着場的轉場，幾乎完全沒有休息的間，實，進入夢魘之前他本就十分習慣這種極端混『亂』的作息，自從進入了夢魘，開始這些長不定，光怪陸離的副本之，他這連軸轉的『毛』病就更變本加厲了。
只要他始終維持着清醒的狀態，精力就會直充沛。
別說睡覺了，就連打盹都沒的。
他“哈哈”乾笑兩聲，強行改變了話題：
“人類休假就會這樣啦……”
溫簡言投降般舉起手，乖覺眨眨眼，做出副無辜的樣子。
“不會了，我保證。”
巫燭垂在身側的指尖微動了下。
他見這人類連嘲帶諷，針鋒相對的模樣，眼珠裡燒着灼灼火光，像要狠狠從敵人身傷咬下口肉，也曾見他假逢迎，口蜜腹劍，柔軟溫順的模樣做僞裝，只爲了藏住自己的不馴和野『性』。
但卻從未見這樣的。
熟稔自在，親熱討巧。
掩在細長眼睫下的眼珠裡『揉』着潤澤的光影，那股子睏倦怠惰像浸在骨頭縫，向外散發出種懶洋洋的味。
這向來不敬傲慢的傢伙，現在卻陡親近了來，像用柔軟『毛』皮蹭弄着腳踝的小動物。
“……”
在那瞬間，被深壓下去的，屬於碎片的記憶蠢蠢欲動，無聲叫囂着，不知名的，無法緩解的癢蔓延出來，從胸腹蔓延至指尖。
“啊，所說……現在其實在我的夢裡？？”
聯想到剛剛兩人之間關於睡眠問題的對話，溫簡言想到了什麼，若有所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問道。
根據現在巫燭和夢魘之間的力量對比，即使對方實力增強，光明大侵入到系統空間內的難度依舊很，再聯繫到巫燭能夠侵入夢境的能力，及……
他這次喝的確實不少，再加又連續幾天內唯次回到房間休息，所，直接在衛生間內睡去的可能『性』很。
溫簡言邊說着，邊扭頭看向背的浴室，探究問：“我剛剛睡着了？”
巫燭：“嗯。”
他發出簡短的單音節，肯定了溫簡言此刻的猜測。
“也就說，您真身不在這裡咯？”
青年聳了聳肩，脣邊揚起絲淺笑。
“啊，那真可惜。”
“如果您下次真身進夢魘來，或者回到了現實世界，我可帶您好好玩玩，感受下人類怎麼享樂的。”
他輕佻眨眨眼。
溫簡言身有種魔力，彷彿能夠輕易拉近和任人的距離，自在親暱，讓對方放下心防，產生種被他重視的錯覺。
“說起來，”
溫簡言忽的想到了什麼，他眨了下眼：
“您沒有享樂嗎？”
巫燭注視着眼前膽大包天，試探着自己底線的人類。
“哪種都沒有？”溫簡言稍稍傾身，他掀了下眼皮，向着面前的巫燭看去，細細薄薄，線條利落的眼尾暈在片混沌的紅裡，脣邊噙着點似有似無的笑。
巫燭倏擡起眼。
垂於陰影中的蒼白手指驟收，像要攥住，『揉』捻住什麼，才能解了那股驟熾烈開的癢。
實，在次被這人類召喚去之，巫燭就識到，那靈魂碎片之中的記憶可能會帶來些莫名的，無法理解的影響。
他不喜這種不受控的感覺。
所，雖靈魂碎片的力量經完全融入了本體，但，那些碎片的記憶卻沒有像次那樣被毫無芥蒂吸收，而被主人丟棄遺忘在旁，甚至進行了定程度的壓制。
但此刻，些混沌的，沉底的畫面翻卷起來。
某種躁動的，混『亂』的情緒在翻騰。
混着無出抒發的飢餓感，左衝右突，叫囂着想要摧毀，或者掠奪着什麼。
但，勾起這股詭異感覺的人類卻好像對此毫無所覺。
“好吧好吧，說吧。”
他若無其直起了身子，輕飄飄引開了話題。
“總之，您這次需要我做些什麼？”他優雅躬身施禮，溫柔恭順，態度好到挑不出絲『毛』病，“我樂爲您效勞。”
*
巫燭離開了。
溫簡言的眼皮動了動，支吾了聲，皺着眉，擡手按住了自己的額頭。
頭疼。
他艱難撐起眼皮，睏倦而環視圈。
果，他現在躺在浴室的面，水龍頭還嘩啦啦開着，蒸騰的水汽膨滿了整浴室，令他呼吸都有些困難。
看來，自己確實在洗漱的程中睡去了。
溫簡言支起身子，將水龍頭擰住。
嘩啦啦的水聲停止了。
溫簡言擡手抹了把臉，喚出了小助手，用積分兌換了醒酒『藥』——在系統商城內，道具無法兌換和使用，但，這些普通的日常用品則完全沒有任限制的，甚至比現實世界還要更加效。
醒酒『藥』下肚，又簡單衝了澡之，溫簡言重新精神抖擻起來
他仔細回想了下剛剛和巫燭的簡單交鋒。
很好，基本切都還在掌控內。
交易仍維持着，沒有因爲他先前的漠視和違約而作廢。
且給與了他下任務。
至於另外邊……
溫簡言擡起眼，向着虛空掃了下。
他這次刻拖長了巫燭現身之停留的間，畢竟，對方的侵入對自己而言絕大的好，他的動靜越大，展『露』出來的權限越，力量越無法約束，夢魘越不得不重視他提出的建議與合作。
這場無聲無形的拉扯和博弈，但凡夢魘有更多方法控制和影響現在的巫燭，它就絕不可能讓溫簡言鑽空子，從自己身啃下口肉。
巫燭越強大，越不可控……
夢魘剩下的選擇也就越少。
應該快了。
溫簡言耐心等待着。
在此之前，他還有更多的情需要做。
溫簡言拿手機，掃了眼未讀消息，脣邊挑起絲微笑。
另外邊倒差不多，可收網了。
他更換了衣服，拉開房走了出去。
外面，蘇成和季觀還在休息，他倆的房緊閉着，數日未眠的溫簡言彷彿沒有受到絲毫影響，刻不停向着外走去，簡直就像擁有用不完的精力。
在目的達成之前，他就像被滿了發條般不知疲憊。
*
很快，溫簡言趕到了信息中的址。
早等候在那裡的盧斯站起身來，熱絡打招呼道：“啊，你來啦，我們等你好久了。”
說着，他轉身，介紹着不遠處坐着的另外人。
那人身材大，眉眼間略帶陰戾。
盧斯說：“介紹下，這位就……”
溫簡言眯起雙眼，笑了起來，率先接話頭：
“闇火公會副會長祁潛，對麼？”
他前步，向着對方伸出手，似乎完全沒有曾經坑闇火主播數次，還刻敗壞對方公會名聲的自覺。
白皙修長的手掌懸於空中，等待着和對方交握。
“久仰大名。”
祁潛，闇火公會副會長之，a＋級主播。
“不，我才。”
對方『露』出微笑，握住了溫簡言的手。
他的下屬三主播，孔世興，孔老六，李宗澤，全都和他有“面之緣”。
準確來說，全都被坑，被騙，被賣……
和他結的仇數都數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