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牆壁之上, 【03號】病房的字樣清晰到幾乎有些扎眼。
溫簡言停下腳步，扭頭向着身後看去。
走廊裡一片漆黑，像是一隻空洞冰冷的眼眶, 沒有腳步聲，也看不到那個男人野獸般的身形。
愛德華沒有追來。
或者說, 暫時沒有追來。
這時，溫簡言突然想到了什麼, 扭頭看向盧斯, 開口問道：“說起來, 你遇到過一箇中危的病患, 對麼？”
盧斯一怔, 點點頭。
“我記得你說過, 病人在裡世界內是無敵的？那最後你是怎麼逃出去的？”
盧斯的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雖然他不知道溫簡言爲什麼會突然問出這個問題，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我們用道具拖住了病患，然後用全力向反方向跑……”
“然後呢？你們跑出了那片被扭曲的空間嗎？”溫簡言追問道。
盧斯點了點頭。
“那麼, 之前被那條瘋狗追逐的時候, 在我們分開逃跑之後，你們有跑出那條亂糟糟的走廊嗎？”
盧斯愣了愣, 緩緩的搖了搖頭，說：“沒有。”
雖然那位拎着斧子的殺人狂並沒有追上來，但是他們全程都在那條充斥着血腥和走廊中狂奔——直到鐘聲響起。
看來，這就是高危和中危之間的區別了。
溫簡言微微眯起雙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之前在禁閉室的時候就注意到了, 明明只是一條直通到底的走廊, 他全程沒有走過回頭路，但是愛德華卻會在他的前方出現。
並非因爲地圖是環形的, 單純只是因爲他無法離開而已。
中危病患的精神世界是可以跑出去的，但如果你落入了高危病患的精神世界，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耗到鐘聲響起，裡世界結束。
“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好事。”
溫簡言擡起頭，掃了眼牆壁上的03號病房，緩緩鬆了口氣，道。
“啊？”一旁彎腰喘着氣的黃毛擡起頭，臉上露出了迷惑的神情，“跑不出去怎麼會是好事？”
盧斯愣了愣，很快意識到了溫簡言爲什麼會問出這個問題：“等等，所以你的意思是……”
“是的。”
溫簡言點點頭。
副本的難度雖然大，但是也絕對不會完全不給主主播生機。
這些boss在裡世界的狀態幾乎是無敵的，這一點已經十分破格了，如果這些裡世界還能重疊出現，那主播就可能陷入和無解的多個怪物對上的局面……
既然高危病患的精神領域自成一個世界，那也就意味着，這些裡世界堆疊出現的可能性不大，甚至有可能是互斥的。
這應該也是副本爲了避免讓主播陷入腹背受敵，和多個boss對上的局面。
“所以說，我們現在也算是從01號病人那裡逃出來了？”
聽完解釋，黃毛臉上露出瞭如釋重負的神情。
他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心有餘悸地擡眼向着遠處的走廊中掃了一眼，下意識的壓低聲音，“而且還沒有來得及進入04號病人的精神領域裡？”
“沒錯。”溫簡言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不得不說，在得知這一點之後，所有人都不由得稍稍放心下來。
04號身上的危險感和壓迫感都實在是太強了，令人完全不想和他有任何牽扯。
“太好了，”蘇成鬆了口氣，“那傢伙真的讓我渾身不舒服。”
身爲對方畫作的主人公，沒人比溫簡言更不想和04號見面了。
但是……
他垂下眼，眸底飛快地掠過一絲憂慮的神色。
溫簡言不覺得這種互斥的狀態是不能被打破的——要不然那位瑞斯醫生不可能會知道，自己在愛德華的精神世界內所做的事情。
但這一定是有條件，或者是有限制的。
畢竟，瑞斯醫生雖然目睹了自己勸導愛德華自戕的場景，但卻全程未曾露面。
這個副本迄今爲止的發展都實在是太過詭異，令溫簡言心裡產生一種隱隱的不安感。
“無論如何，我們還是先不要這麼早放下警惕。”盧斯說。
他扭過頭，緩緩地環視一圈，低聲道：“這個03號病患會被關押在地下二層，就說明危險度不會比04號低。”
更糟糕的是，由於之前送餐時，對方的病房內的燈光是暗着的，一直到他們離開都沒有將餐盒取走……
也就是說，03號病患對他們來說是完全的未知。
性別，人種，年齡，樣貌，一概都是空白。
而這個以對方的精神世界爲藍本幻化出來的走廊又空蕩的可怕，既不像愛德華一樣充滿了簡單直白的暴力和血腥，也不像盧斯遇到的那個妄想症的中危病人一樣光怪陸離。
這種無法估量的未知格外令人恐懼。
溫簡言擡起眼，向着任務欄掃去——上面的任務不知道什麼時候刷新了。
【初級任務已發佈：找到？？？的病房】
【中級任務已發佈：找到？？？的真名】
熟悉的兩條任務，現在是他們手中僅有的線索了。
“走吧，我們往前找找看。”
溫簡言提議道。
與其站在黑暗中等待危險的到來，不如先趁着沒有被03號病房的病人發現，抓緊時間探索，並且伺機完成任務，說不定還會有助於提高他們存活的機率。
他兌換了手電筒，在微弱光線的引導之下，謹慎地向前走去。
走廊漆黑狹長，沒有窗戶，沒有門，只有細長的，沒有盡頭的甬道，腳步聲在空空蕩蕩的走廊中迴盪着，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臟上。
這個精神世界的異變和愛德華比起來要更加嚴重，幾乎無法從中看到平安療養院的原始藍本了。
“這也太壓抑了吧，好滲人啊。”
黃毛緊緊跟在溫簡言的身後，小聲地嘀咕道。
明明在上個副本中的時候，他還把溫簡言當做是洪水猛獸，但到了這個副本，對方卻成了他安全感的主要來源。
蘇成看向溫簡言：“需要我抽個牌嗎？”
溫簡言搖搖頭：“先不用。”
現在還沒有到非占卜不可的地步，不能浪費寶貴的天賦次數。
黑暗中，黃毛突然止住腳步。
他猛地擡手拽住溫簡言的袖口，嗓音哆哆嗦嗦：“前面，前面有東西。”
“！！！”
其餘幾人心頭一震。
耳邊一片死寂。
溫簡言下意識的屏住呼吸，手腕微微轉動，操縱着手電筒向前照去。
只見一隻通體漆黑的兔子玩偶正靜悄悄地坐在走廊的中央，眼珠是暗淡的棕色，身體下方壓着一張不大的紙條，上面用猩紅的潦草字體寫着些什麼。
“來，來玩捉迷藏吧。”
黃毛神情惶恐，他直直地盯着紙條，用極低的聲音，輕輕地將上面寫的字唸了出來。
“……”
幾人驚疑不定地對視一眼。
他們沒有看到任何敵人，也沒有聽到任何追逐的聲音，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緩緩地從腳下攀爬而起，令他們脊髓發涼，汗毛直豎。
“繼續走。”
溫簡言咬咬牙，說。
一行人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繞開了走廊正中間那隻通體漆黑的兔子，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匆匆繼續向前。
“又，又來了。”
黃毛驚恐萬狀地拽緊溫簡言的袖子，低聲說道。
在微微晃動的手電筒燈光下，第二隻漆黑的兔子玩偶出現在了衆人的面前，它的身體下方同樣壓着一張紙條。
“我當鬼。”
黃毛用顫抖的語氣念道。
“……”
小心地繞開第二隻兔子之後，所有人都控制不住再度加快了腳步。
急促的腳步聲在走廊中迴盪着，凌亂而匆忙，像是正在試圖從某些無形的陰影中逃離。
走廊漆黑幽深，像是怎麼也走不到盡頭，兩邊的牆壁冰冷堅實，像是一條直通往地獄的通道。
很快，一條分叉路口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像是血管般向着遠處輻射，一眼望不到邊。
第三隻漆黑的兔子玩偶端端正正地坐在分叉的走廊前，身體下方壓着小小的紙條。
黃毛的臉色已經徹底失去了血色，像紙一樣慘白，讓的肩膀微微顫抖，像是秋風中的落葉，用窒息般的聲音低低念道：
“100。”
在那瞬間，溫簡言看到任務欄中再次彈出一條嶄新的任務。
【初級限時任務已發佈：一百秒內找到藏身之處】
【中級限時任務已發佈：藏身之處不被找到】
媽的。
溫簡言暗罵一聲，嗓音急促：“分開藏！”
死寂被徹底打破。
狂亂的腳步聲在四面八方迴響，六人用最快速度分散開來，向着不同的走廊之中跑而去，試圖在六十秒倒計時結束前找到藏身之處。
【誠信至上】直播間內：
“啊啊啊啊啊啊好緊張啊救命！”
“快快快！主播趕緊跑啊！”
【99、98、97……】
溫簡言咬緊牙關，順着自己選擇的這條走廊一路狂奔。
巨大的迷宮像是沒有出口，不同的岔路引向不同的分支，令人頭暈眼花，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捉迷藏。
藏到哪裡？
他一邊跑，一邊用視線在走廊中掃視。
【71、70、69……】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倒計時緩緩的向着終末推移。
牆壁冰冷光滑，直直地向着黑暗中延伸，沒有門，沒有房間，沒有出口，沒有入口。
——沒有任何能夠藏人的地方。
怎麼回事？
溫簡言緩緩的皺起眉頭，臉上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誠信至上】直播間內：
“？”
“？？？”
“草啊，這都跑了好久了吧，怎麼會一扇門都沒有啊！”
“其他主播也是這樣的嗎？”
“我就是剛從隔壁主播的直播間過來的……好像已經有人找到躲藏的房間了誒……”
“是的，好像是有的走廊裡有房間，有的走廊裡沒有……”
“不是吧不是吧？真的能有人完美地避開每個有房間的走廊嗎？！”
“啊啊啊啊我第一次看平安療養院這個副本！有沒有人告訴我如果倒計時結束前沒有找到躲藏的地方會怎麼樣啊！”
“會死。”
“……”
“……”
【50、49、48……】
一百秒的倒計時還剩一半。
但是一路跑來……
一個能夠躲藏起來的地方都沒有。
沒有房間，沒有角落，一路全都是筆直的走廊和毫無縫隙的牆壁，無論哪個地方都一覽無餘。
隨着時間的減少，溫簡言的心臟不由得狂跳起來，身體的每個部位都在極度的緊張中抽痛，胃部也漸漸翻滾了起來。
草。
草草草！
這未免也太倒黴了點吧？！
突然，溫簡言猛地收住腳步。
不均勻的喘息聲在走廊中迴盪着，急促的心跳聲猶如鼓點般砸在耳膜之上，溫簡言站在原地，手中握着手電筒。
藉着那窄窄的燈柱能夠看到，不遠處的分叉口前，地面上擺着一隻小小的白兔子，下方壓着一張紙條。
上面歪歪扭扭地寫着三個字：
【跟我來】
下方畫着一個小小的箭頭，指向右邊的一條走廊。
“……”
溫簡言下意識的咬緊牙關，手指關節因爲用力而微微發白。
沒有時間猶豫了。
他飛快地做出了決定，用最快速轉過身，順着箭頭指着的方向跑去！
第二個路口。
白兔子再次出現。
【這邊】
下方的箭頭指向左邊。
【29、28、27……】
視線右上角的倒計時持續不斷地減少，只剩下了不到半分鐘的時間。
快，再快點。
溫簡言的額角滲出了點點汗珠，胸腔急促的上下起伏。
白兔子靜悄悄地坐在第三個路口，一動不動地等待着溫簡言的到來。
【繼續】
箭頭指向前方。
漆黑的走廊中，迴盪着紊亂的腳步聲和急促的喘息聲，溫簡言用最快的速度在通道中奔跑着，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和鮮血撞擊耳膜發出的巨響，他咬緊牙關，感到自己的腎上腺素正在一路狂飆。
【10、9、8……】
最後十秒。
緊繃的肌肉釋放出疼痛的訊號，身體的關節咯咯作響。
溫簡言沒有減速。
五臟六腑在緊張，恐懼，和高壓之下抽搐，像是被一隻手緊緊地捏住，帶來翻江倒海般的疼痛感。
在晃動的手電筒燈光的照耀之下，一扇門出現在了黑暗中。
【5、4、3……】
緊閉的房門近在咫尺。
溫簡言的腦海一片空白，幾乎已經失去了思考的餘地，只剩下了肢體在憑藉本能行動。
“咔。”
門把手被擰開。
【2】
溫簡言跌跌撞撞地猛衝進去——
【1】
房門在背後合攏。
倒計時結束。
【叮！恭喜主播完成任務：一百秒內找到藏身之處
獎勵積分：200】
熟悉的機械聲在耳邊迴盪，溫簡言跌坐在地上，眼前一陣陣地發黑，他急促地喘着氣，身體在劇烈的運動下發着燙，脊背一片汗溼，薄薄的護工服黏在背上，帶來極其不適的感覺。
【誠信至上】直播間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趕上了趕上了趕上了！”
“操啊嚇死我了救命！”
“日日日，這他媽也太千鈞一髮了！！我真的喘不上氣了！！！”
還沒有等溫簡言放鬆下來，系統提示音再度響起，冰冷，理智，毫無絲毫情緒波動，只是盡職盡責地進行着播報：
【叮！恭喜主播完成任務：找到？？？的病房
獎勵積分：200】
“……”
黑暗像是沼澤般將身體籠罩，冰冷的寒意滲入肌理。
【誠信至上】直播間裡陷入了短暫的死寂。
“……”
“……等，等等，這裡，這裡是03號的病房？”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救命！！！”
“啊啊啊啊這不就是羊入虎口嗎啊啊啊啊啊！！！！草我緊張到想吐了！”
溫簡言在黑暗中急促地喘着氣。
耳邊一片寂靜。
他擡起握着手電筒的那隻手，緩緩地扭過頭，向着自己的身後看去——
手電筒微微晃動的微弱燈光只能勉強驅散黑暗，照亮了不遠處一張熟悉的鐵牀。
鐵牀的牀腳掛着一張牌子。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一步，兩步，不緊不慢地向着這邊穩穩地走來。
溫簡言一驚，下意識的轉過身，扭頭向着門口看去——
下一秒，黑暗中伸出一隻手，死死地捂住了溫簡言的嘴！
“！！！”
溫簡言眼眸大睜，所有的驚呼都被堵進了喉嚨裡。
“啪——”
手電筒從他的手中掉落，在地面上咕嚕嚕地滾動着，閃爍了兩下，暗了下來。
漆黑的牀底。
溫簡言感到自己的四肢被死死的制住，脊背抵在了另外一具冰冷的軀體之上。
對方的手臂環繞着他，手掌仍舊捂在他的嘴上，輕輕的，低低的聲音緊貼着耳邊響起：“噓。”
“……”青年身體緊繃，猶如一根被拉緊到極致的弓弦，他躺在狹窄的牀底，一動不動，腦海中閃過剛剛在鐵片上看到的內容。
【病人姓名：■■■■】
【性別：男】
【疾病：多重人格、暴力傾向】
【危險度：高危】
“嘎吱——”
房門被從外部推開了。
走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亮起了猩紅的燈光，血色順着緩緩敞開的門縫塗抹進來。
“噠、噠、噠。”
平靜沉穩的腳步聲逼近。
溫簡言屏住呼吸，掌心滲出冷汗。
牀底狹窄的視野中，能夠看到一雙腳正在向牀邊靠近。
對方似正在低低地哼着什麼，不成曲調的童謠斷斷續續，令人寒毛直豎。
一步一步地靠近。
【誠信至上】直播間：
“日日日，過來了過來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行了我要出去喘口氣，對不起了兄弟們我等會兒再回來！！”
腳步聲停止了。
對方似乎看到了什麼，不成曲調的童謠消失了，只剩下一片令人惶恐的寂靜。
沙沙。
布料摩擦聲響起。
“……”溫簡言的眼珠一動，視線落在距離那雙腳不遠的手電筒上，瞳孔不由自主地微微緊縮。
緊接着，他看到一隻蒼白纖細的手緩緩將手電筒撿起。
“啊……你在這裡嗎？我的小兔子？”
那聲音歡快地問道。
“噠、噠、噠。”
腳步聲向着牀鋪靠近。
每靠近一步，溫簡言的身體就緊繃一寸。
沙沙。
布料摩擦聲響起。
牀鋪外沿的布料被掀起，對方俯身湊近，向着牀底看去。
在血色燈光的照耀下，溫簡言輕而易舉地看清了對方的面孔——那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少年，黑髮黑眼，脣邊帶笑，面容清俊，但他的身上卻有種令人恐慌的瘋狂和神經質。
他一手拖着一隻漆黑的兔子，滴滴答答的鮮血從兔子身上滴落下來。
在那殘忍的視線投來的瞬間，溫簡言幾乎忘記了如何呼吸。
“……”
對方的視線細細地從牀底掃過，但卻好像是直接從他的身上穿透了一般，沒有落上任何實處。
黑髮少年的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不在這裡。”
他鬆開手，牀沿的布料落下，遮擋住外面的燈光。
伴隨着腳步聲的遠離，溫簡言的身體一點點鬆弛下來。
“咔噠。”
房門關上了。
鮮血般的燈光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漆黑。
【叮！恭喜主播完成任務：藏身之處不被找到
獎勵積分：500】
……結束了。
溫簡言長長地鬆了口氣。
伴隨着系統的聲音消失，那隻一直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收了回去，輕輕地放開了他。
他從牀下鑽了出來，他甩了甩自己沾滿灰塵的頭髮，向着房間中的另外一個人看去。
少年髮絲雪白，有着一雙淺藍的眼珠，神情溫和，脣靦腆地抿着，整個人看上去彷彿是由冰雪雕成一般，潔淨而透明。
他一隻手裡拖着一隻白兔子。
正是之前給溫簡言指路的那隻。
雖然長着一張和剛纔那個瘋子完全相同的面孔，但這位人格的氣質卻天差地別。
“你沒事吧？”少年問。
溫簡言驚魂未定地喘着氣，緩緩地搖搖頭。
“對不起，我的弟弟……”少年露出一副難以啓齒的表情。
停頓幾秒之後，他嘆了口氣，挫敗地攥緊了手中的兔子玩偶：
“我，我是個膽小鬼，抱歉。”
“不，你不用道歉。”溫簡言喘勻了氣，搖搖頭，溫和的注視着他，“如果不是你，我現在可能已經被他找到了。”
聽到對方的道謝，少年雪白的臉上漾起一層淺淺的紅暈。
他羞赧地抿着脣，喃喃道：
“不，不用謝。”
“你叫什麼名字？”溫簡言伸出手，揉了揉對方毛茸茸的柔軟發頂，溫柔地問。
“奈爾。”
少年仰起頭，濡慕的，溼漉漉的，親暱的眼神注視着眼前的青年。
“在……他出現的時候，我都會藏起來，”奈爾用向他的方向蹭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拽住了他的袖子：
“你……要一起躲進來嗎？”
“你和你的朋友都可以進來，我會保護你們的。”怯懦的主人格說。
青年露出振奮的表情：“真的嗎？”
“我，我努力。”
少年認真地點點頭。
他抱着那隻雪白的兔子玩偶，走到緊閉的櫃子前，擡手將櫃子打開。
一條秘密通道出現在了櫃子裡。
越過通道，是一個和這邊格局相同的，純白色的世界。
“就是這裡——”
少年扭過頭，看向不知不覺已經挪到了門口的青年，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怎麼了？”
“寶貝，你演的真的很逼真。”
溫簡言輕佻一笑，視線向下一瞥：“當然，如果你手中的兔子，眼眶裡安的不是人類眼睛就更完美了。”
下一秒，早已準備好的道具被立刻激活！
少年的腳被死死地黏在地面。
“無論如何，謝謝你讓我躲了一陣。”
溫簡言衝他狡黠地眨眨眼，行雲流水般地拉開門，轉身逃了出去，像是一隻重新恢復自由的兔子：
“拜拜。”
“……”
房間裡重歸死寂。
白髮少年垂下眼，注視着自己懷中的兔子。
那張清俊無害，純淨如白紙的臉上失去了笑容，只剩下了一片冰冷的空茫。
他伸出手，將纖細的指尖捅進兔子的眼珠裡，在粘膩的水聲中，緩緩的將那兩顆鮮血淋漓的眼珠子挖了出來。
“都怪你。”
他抱怨道。
“我的小兔子跑了。”
“滋滋”兩顆眼珠被毫不留情地碾碎成肉泥，啪嗒掉落在地。
“唉，爲什麼呢？”
03號擡起眼，眼底那種近乎神經質般的瘋狂和他的另外一個人格不相上下，他輕柔地抱住懷中的兔子，把臉埋進絨毛之中，憂愁地說道：
“我們兄弟兩個總是有相同的品味。”
白髮少年勾起脣角，露出一個天使般純淨的微笑，用臉頰蹭着兔子玩偶：
“但這次他一定更喜歡我的。”
他舔了舔自己沾血的手指，眼底染上陶醉般的癡態，吃吃地笑了起來：
“他喊我寶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