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紙條潮溼粘膩, 上面隱約可見熟悉的印刷字體：
【夢幻遊樂園員工守則】
雲碧藍，聞雅等人都是一怔。
她們彼此對視一眼，湊近過來, 仔細地閱讀起紙條上的內容來：
“歡迎您入職夢幻遊樂園，成爲休閒園區瘋狂小火車項目的操作員, 本園將爲員工提供高質量的福利待遇，包括且不限於高額年終獎, 三個月年假, 以及全套人身安全保險, 爲了您在本園內的生命安全, 請自覺遵守下列守則。
1.本園區下班時間爲晚上六點, 請勿加班, 請勿留宿，在閉園後半小時內離開
2.在園區工作期間，請務必穿戴人偶套裝，或化小丑妝容, 切勿在園區內脫下套裝或卸掉妝容, 如有人要求您這樣做，請無視並且快速遠離
前兩條規則和過山車內的員工守則是重複的, 但是從第三條開始，剩下的內容就全然不同了。
3.本項目開啓時間較晚，且無固定時間，請各位員工於北廣場東側員工休息區等待通知，請勿提前前往工作區域
4.本項目儀器操作簡單, 僅有電源與一個開關
5.所有遊客上車後, 請開啓電源，駕駛列車經過三次隧道之後, 請開啓開關【1】
6.返回出發站點後，如出現乘客短缺的情況，請離開駕駛室，並在離開前再度開啓電源
7.儘可能滿足遊客的要求，他們是我們的■■■■■
【過山車項目設備操作員緊急事件處理守則】
1.如您違背規則【1】，請查閱員工守則第五頁2.1.2
2.如您違背規則【2】，請查閱員工守則第八頁1.1.3
3.本項目末班車時間爲■■■■，請聯繫清潔員工，■■青蛙■■■■並離開”
“所以……這是這個項目的員工守則？”
雲碧藍的視線落在眼前的道具和紙條上，總結道：“不少條例和過山車那邊的相似度很高，但禁忌沒有那麼多。”
“對。”
聞雅點點頭，指了指第五條：“不過現在列車長已經死了，所以看來開關【1】需要我們來手動開啓了，否則我很懷疑這趟列車還能不能回到出發點。”
“只可惜，很多重點信息都看不清楚……”
雲碧藍皺起眉頭，試圖透過紙條上被塗花的地方看到下方的自文字，但是卻一無所獲。
她擡起頭：
“至少我們現在得知了一個重要的信息。”
“那傢伙應該沒死。”
所有人都是一怔，視線紛紛聚焦在雲碧藍身上。
“無論是被那羣追殺者得逞，還是被喪屍拖走，應該都很難會給他留下時間，從口袋裡找到這些東西給我們留下。”
雲碧藍晃了晃手中的貓咪玩偶，說道：
“所以，我猜測，他很有可能是由於某種突發原因，不得不暫時離開，所以爲了我們接下來的通關，纔將這些道具留下來。”
“當然，”她深吸一口氣：“這是最好的情況了。”
最壞的情況……其實也不需要多說什麼，所有人都能猜得到了。
聞雅看向面前的隊友們，說道：
“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繼續尋找血清和彈藥，希望着他能夠再次出現了。”
“……”
其餘幾人神情凝重地點點頭。
“沒錯。”
*
四面八方都是光亮而冰冷的鏡面，頭頂，地面，牆壁，無數面鏡子圍在身邊，令人暈頭轉向，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
男人低垂着眼。
那張面孔幾乎能夠符合人類想象力的極限，但那種美卻是冰冷的，殘酷的，非人的，幾乎是純異類的，攻擊性的美。
這種美不會讓人心生愛慕，反而顯得駭人。
他的眼珠像是熔金，眼底沒有任何人類所熟知的情緒或許慾望，強大而原始，沒有善惡，沒有喜怒，但卻令人本能地感到畏懼與恐慌。
太近了。
在那雙眼眸的注視之下，溫簡言感到自己心速狂飆，像是揣了一隻小動物在胸腔裡，掙扎着想要從肋骨間脫困。
雖然這此他的四肢沒有被束縛，甚至也沒有限制行動，但是，那種強烈的威脅感卻並沒有消失，比起之前反而加劇數倍。
冰冷的感覺從腳底升起，逃跑的慾望在腦海中尖叫。
不能逃。
也逃不掉。
溫簡言是理智的。
他雖然易於受到驚嚇，但他從不會在情緒和本能的支配下做出莽撞的舉動。
無論逃跑還是抵抗，全都是無謂的，對他現在的處境沒有任何幫助。
溫簡言咬緊牙關，強迫自己的雙腳站在原地。
脊背和冰冷堅硬的鏡面之間只差分毫，幾乎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那玻璃上傳導而來的涼意，在他的皮膚上激起一陣戰慄。
少年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任憑對方用如有實質般的視線撫摸着他的身體。
這個距離，這個體型的差距，簡直就像是縮進了對方的懷抱裡似的。
“在夢中也是。”
巫燭若有所思地垂眸，凝視着和自己靠的極近的人類，嗓音漠然：“你怕我？”
溫簡言：“……”
那不然呢？！
不過，在那瞬間，他的心臟也向下一沉。
果然，那個他在系統空間裡做的那個夢並不止夢，對方確實能夠通過那個烙印入侵他的夢境，甚至以此入侵系統空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到自己靠近髖骨的那一小片皮膚隱隱的燒了起來，在衣服的摩擦下向外釋放出一點不祥的熱意。
“沒錯。”
在無數面鏡子的圍繞之下，溫簡言自下而上地擡起眼，那雙琥珀色的眼珠在光線下呈現出一種淺若琉璃般的質感，他用那青澀的，微微沙啞的嗓音回覆道：
“畢竟，您也知道，我是人類。”
少年的姿態溫順，嗓音中帶着一種剋制而巧妙的恭維，極難覺察，但卻能輕易搔到人心裡的癢處，技術高妙而不着痕跡：
“人類怎麼可能不會畏懼神明呢？”
溫簡言一邊嘴上奉承着，一邊大腦瘋狂地飛速轉動着。
這次在【夢幻遊樂園】這個副本中和對方再次碰到有兩種可能性，第一種，他就是那麼倒黴，再一次精準地進入了以對方爲BOSS的副本中，運氣差到可以反向買彩票了，第二種，這是對方在主動找他。
雖然隨着時間的推移，溫簡言對自己的幸運有了新的瞭解，但是，在概率學上，還是第二種更有可能。
而在上個副本結束之後，自己在系統空間內做的那個夢，更是側面印證了這一猜測。
溫簡言小心地，偷偷地擡起眼，從透過睫毛的縫隙，觀察着自己面前的“父神”。
很快，他意識到了一點。
和其他幾個副本相遇時不同，對方這次似乎並沒有字面意義上的“實體”，雖然說仍然能夠操控陰影，甚至有權限將他拖入鏡內，但是，即使在這片“鏡子迷宮”中，對方的身形仍然只在鏡中出現，而非貨真價實的站在他的面前。
有趣。
溫簡言眯了下眼，飛快地低下頭，重新維持着之前恭敬而順從的模樣。
巫燭垂眸注視着他，金色的眼珠清晰地倒映出面前人類的模樣：
“你無需畏懼我。”
他的嗓音低沉，沒有什麼多餘的起伏，幾乎給人一種溫柔的錯覺：“我同意了你的請求，不是麼？”
……請求？
什麼請求？
溫簡言一怔。
他怎麼不記得自己和對方提出過什麼鬼請求？！
下一秒，濃重的陰影從鏡面深處蔓出，緊緊地纏繞在他的身上。
“！”
溫簡言瞳孔一縮。
下一秒，他花了一分鐘不着痕跡拉開的距離再次被輕而易舉地抹除，少年被拖拽回來，身體被強迫貼在鏡面之上。
在剛剛的掙扎中，本就寬大的襯衫鬆脫開來，那片猩紅的符咒紋路烙在白膩柔軟的皮膚之上，伴隨着人類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着。
冰冷的鏡面抵住了下腹，柔軟溫暖的皮膚被迫緊緊壓在光滑堅硬的表面之上。
在黑暗觸手的禁錮下，溫簡言被迫擡起頭，和對方對視。
“你說，你會成爲一個有用的主教。”
那雙殘酷而焦熾的眼珠注視着他，嗓音漠然：“爲此，你賭上了自己靈魂的歸屬權。”
“既然如此，你就要履行身爲信徒的職責。”
鏡面中的男人擡起手，隔着鏡子撫上了那片猩紅紋路。
雖然並沒有直接被觸碰，但是溫簡言還是有一種被對方的手掌緩緩撫摸的錯覺：“我的靈魂碎片被藏在這裡的其中一個地方，把它找出來。”
“帶給我。”
在鏡面的壓迫之下，少年的瞳孔微微緊縮，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
“你無需畏懼，我不是以折磨自己信徒爲樂的惡神。”
巫燭端詳着面前的人類。
“即使你失敗了，我也會贈予你最高的獎賞。”
他的脣角微微上揚，貪婪的笑意從脣面上掠過，色淡而薄的脣下露出尖利雪白的牙齒：“和你所愛的神融爲一體。”
巫燭俯下身，隔着鏡面描摹着少年下顎的線條弧度，行爲舉止中有種流暢而駭人的優雅。
他眯起那雙飢餓的金色雙眼，嗓音低沉而愉快：
“我很期待享用你的那一天。”
*
列車哐當哐當地行駛着，窗外的景象飛速劃過。
第二次過隧道時爬入列車內的屍體再次爆炸了，車內百分之八十的空間全部都被黏黏糊糊的蛙卵佔據，將主播們的活動空間縮小到了極致。
虛空中裂開一道縫隙。
“噗通！”
一個少年被從縫隙內丟了進來。
溫簡言瞳孔一縮，幸虧他在落地前及時激活了道具，纔沒有落得被這些噁心的東西吃掉的結局。
草。
少年陰沉着一張臉，從黏黏糊糊的青蛙卵中地爬了起來，雖然有保護罩，但他本質上還是一頭栽進了蛙卵之中。
還是蠕動的卵從半透明的罩子上滑落，滴滴答答地落在他的腳邊。
溫簡言掃了眼背後的虛空，惡狠狠地磨了磨牙。
b東西。
老子遲早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