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坤?”榔頭重複了一遍,便不再說話。從後視鏡裡,我能看到他似乎心思很重。
車上靜的可怕。
趙若彤她爸怎麼就和關浩哲有這麼大的仇?是因爲他當年拐走了趙若彤?可她如今又在哪裡呢?還有就是,趙老頭爲什麼現在如此的落魄?竟然還瘸了腿?榔頭爲什麼這麼諱莫如深?
很快我們就到了附近的醫院,醫生給關浩哲的傷口做了處理,爲了避免發炎,醫生建議他先掛三天的吊瓶。而我,只是陪在一旁。
“浩哲,我勸你多注意趙牧熙那小子一點兒。”榔頭正站在窗邊,透過朦朧的霧氣,望着被外面瓢潑大雨不斷刷洗的窗子。
而躺在牀上的關浩哲拉着我的手,低低的說了句,“沒事兒,牧熙和他爸早就鬧翻了,他跟了我這麼多年,也沒見他有過什麼對我不利的行動,而且,他當初還救過君諾……”他不自然的把頭撇向一邊,聲音越來越低,好像怕我聽見似的。可他握着我的手,卻是攥的緊緊的。
沒錯,趙牧熙救過我。而且,我看他對關浩哲還算忠心耿耿。
“你說,他是不是爲了當年你打折他腿的事兒……”
我疑惑的把目光瞥向關浩哲,趙老頭的腿是關浩哲打折的?爲什麼?他爲什麼要下這麼狠的手?
榔頭用一種抵擋的眼神瞅了我一眼,便不再說話。
關浩哲拍拍我的手,“去餐廳給我買份粥,我有點餓了。”我自然明白他的用意,沒多話,起身走了。
剛走出不遠,總感覺身後有人盯着我,一直走到拐彎處,才聽到砰的一聲關門聲。
我躡手躡腳的走了回去,蹲在門口。
榔頭的聲音格外的清晰,“反正他不是爲了你打折他腿的事,就是爲了你拐了他女兒的事。”
“我打折他腿是爲了什麼?他趙老頭心裡沒數嗎?我特麼拐他女兒?”關浩哲抑制不住的憤怒,“是他女兒騙了我!我特麼根本就沒碰過她,她非得說是我喝多的時候上了她,硬說懷的是我的孩子!”許久關浩哲長嘆一口氣,然後放慢了語速,語氣有種濃濃的失落,“我也是昏了頭了,連事實的真相都沒弄明白,竟然聽了她的話,拋下君諾就跟她跑了……”原來,趙若彤的孩子並不是關浩哲的,可能基於他對她的感情,他纔信以爲真,想也沒想的拋下了我。
“浩哲,那些都是十年前的事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可我過不去!許君諾也不過去!”突然的一句話,好似暴跳如雷。
“浩哲,君諾已經死了好多年了,別再整個假的放身邊自欺欺人了!我看剛纔那個跟着你的妞不錯,你對她也挺真心真意,我覺得你也是時候重新開始了。”榔頭的話句句敲打着我的心,雖然我沒死,可他卻勸阻關浩哲把我像翻篇一樣翻過去。
關浩哲,他會這麼做嗎?
我真的很矛盾,做爲真的許君諾,我希望自己能留在他的心裡一輩子。可我還希望,他能真心真意的愛上“簡潼”,離開那些他心中曾經的“許君諾”的影子們。
可我知道,我在他的心裡,不也是“許君諾”的影子嗎?
“榔頭,我真的翻不過去,要不是因爲我,趙坤也不會抓了她,君諾就不會被迫離開鎮子,也不會走上那條不歸路。這一切的一切都怨我,我不該拋下她不管不顧,這是她給我的懲罰,要讓我一輩子都活在自責當中,她要讓我到死都不能饒恕自己。不知道黃泉路上她會不會等我,聽我一句懺悔的話……”
呵。
“浩哲,人都有過年少輕狂,沒有必要帶着自責活一輩子,君諾一直是個善解人意的孩子,她若在天有靈,一定不忍心看你這樣。”
“你不瞭解她,她一定會怨恨我的,我知道。”關浩哲的聲音很輕,卻如針一般紮在我的心上,疼痛不已。
或許,他還是當初那個疼愛我的關浩哲。只是,歲月的滄桑掩住了他曾經的熱情。
“那個妞呢?你打算怎麼辦?也就是玩玩算了?”我的神經一緊,說的是我嗎?如果我不是“許君諾”,他真的就是隻想和我玩玩嗎?就像,曼麗一樣?
房間裡沉寂片刻,關浩哲沙啞的說,“可能是最後一個了吧!”
“你這是要金盆洗手了?這是玩兒最後一個?然後安心扮演你的好老公?”榔頭調侃着。
“不,她將是我最後一個女人!從今以後確實金盆洗手,再不玩兒女人了,只是,這一切都是爲了她!”
他果真願意爲了我放棄所有女人!只不過也是因爲我和“許君諾”有太多的共同點罷了。
原本熱騰騰的心,一想到這,就冰涼冰涼的。
轉身,下樓買粥。再聽下去,也沒什麼意義了。
待我拎着熱乎乎的粥剛要推開門的時候,裡面的談話似乎還沒有停止,榔頭說,“浩哲,你我從小一塊長大,我希望你能過得好,可能你自己沒感覺到,你對剛纔那妞挺上心的,如果你真的心裡有她,就別再和那個冒牌貨在一起了,畢竟爲了那個假貨傷了最愛的人的心,最後後悔的可能是你自己!許君諾已然不在了,你又何苦爲了一個死人搭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到頭來,許君諾原沒原諒不說,最愛你的人肯定是被你傷透了!而且,你的一念之間,有可能毀了兩個女人!”兩個女人?是啊,我希望他會一心一意的愛我,而不是懷揣着對許君諾的愧疚而彌補我,所以,我不會說我的真實身份。而就是因爲我不說,他纔會對那個冒牌貨放心不下。
如果我答應了他,和他在一起,那我可能要一輩子做他的情/婦!
我真的願意做他的情/婦嗎?天天像金絲雀一樣被他的牢籠束縛着,等着他的寵幸嗎?
房間裡一片死寂。
一輩子爲兩個女人而活,註定會很累。
可他不知道,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其實是一個人!
門,唰的開了,榔頭冷冷的看着我,沒有任何的表情。就好像,他們的商業機密被我竊取了似的。
我從他的身邊蹭了過去,走到關浩哲的牀頭,把粥從裡面拿出來。
關浩哲拉住了我的手,裹在他寬大的手心裡,把我拽到他的身邊,“簡潼,我有話對你說。”然後拉着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
對於榔頭的建議,他可能心裡有了答案。榔頭很識相的出去了,病房裡只剩下我和他。
“簡潼,我喜歡你。”他的聲音很輕,卻很動情。“也許,我從前給你的印象不太好,但我從今天開始願意爲你而改變,只要你願意和我在一起。”我皺了下眉,這句話,有人對我講過。
對,秦洛天!
我答應過他,此次一行,會忘了我想要忘記的,然後重新開始我的生活,這其中也包括可能會接受他,他當時好開心。可是爲什麼一遇到關浩哲,就把對洛天的承諾放在腦後了呢?
我頭一次想這個問題,我若做了關浩哲的情/婦,洛天怎麼辦?
而且,關浩哲對於榔頭的建議,用如此短暫的時間想出來的點子,就是委屈我,成全他和冒牌貨。兩個女人他都不願意捨棄,唯獨傷害我。
看來,我在他心目中,也就是這樣被傷害的地位了。始終,沒有“許君諾”的地位高。
“還是不願意嗎?”他抽着氣問。“你在擔心什麼?”我在擔心我會像曼麗一樣被你棄之不顧,我擔心我會像十年前一樣被你所堅持的“愛情”丟棄的遠遠的。
我還擔心秦洛天……
那個傻子,還傻傻的等我回去愛他,他說過要帶我去見他爸爸……
我的眼睛有些模糊,怎麼擦都看不清一切。
關浩哲一下子從牀上坐起來,過激的動作牽扯着他剛剛包紮好的傷口,他的表情扭曲了一下,緊拽住我的手,“覺得委屈?”
我牽強的勾了下嘴角,沒點頭,也沒搖頭。
“你不是情/婦!我什麼都不會少你的,也不會對你的身份掖掖藏藏的,你是暴露在陽光下的,我會讓身邊的人像對待我老婆一樣,對你畢恭畢敬。你的行動也是自由的,我不會干涉,你除了沒有關太太的名頭以外,什麼都可以有。”這就是你想到的點子?讓我和你的老婆平起平坐?讓她受盡世人的奚落,而我受盡世人的指點?
一個女人不圖名不圖利,甘願跟着你做情/婦,你知不知道她需要多大的勇氣?對你又需要有多大的愛情動力?
真如榔頭所說,你毀了兩個女人。
“這是我最大程度的讓步了,簡潼,答應我吧。”
啪嗒——
我的一滴淚,正落在他的眼角,與他的眼球相融合。
關浩哲的手機如同救場一樣響起來。
裡面傳來嬌滴滴的聲音,問他什麼時候回去。
關浩哲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冷漠,“等暴雨過了,你就自己回宛城!”然後很果斷的掛斷電話,扔在牀上,“我說過,會爲你摒棄所有的女人,決不食言。”
真不是做給我看的嗎?你們剛剛不還在一起翻雲覆雨嗎?轉眼間又變得這麼絕情?
“你們剛剛不是還在一起如膠似漆的共度良宵嗎?這麼快就假惺惺的對人家下逐客令,真的好麼?還是說,你就是提上褲子不認賬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