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聿整個人跪在墓前,頭抵在墓碑上,抱着墓碑,在那裡歇斯底里的說着,眼裡,順着墓碑滑落,混入泥土。
“父親,別自責了,我們都不知道母親懷孕了,這不是你的錯,我相信母親其實也很想保護好那個孩子!你先起來!”
洛柏軒走過去,想要把洛聿扶起來,可是洛聿死死的抱着墓碑。
“不,是我的錯,我就不該聽她的選擇,我就該自私一點,當時她也被人挾持着,她不是軍人,她只是個人質!”
洛靜姝看不下去了,她就知道如果洛聿知道這件事會徹底的奔潰。
之前的洛聿,只要還有軍人的氣節,可現在,他就是一個被愧疚所困的悲傷之人,全身上下籠罩着濃濃的悲涼。
“父親,你現在這樣只會讓媽媽在泉下不得安寧,我想,當時她不告訴你就是怕你影響判斷,做出錯誤的選擇,我相信她從不後悔自己的選擇,所以,你也不該現在在這裡懺悔愧疚!如果你真的愛媽媽,如果你替那個未出世的孩子感到不值,那你就好好的活下去,帶着他們的希望和夢想好好的活下去,不僅僅是你,我和哥哥也會好好的,這纔是媽媽想要看到的!”
“我知道,我知道明君不會怪我,可我這裡難受啊!如果我當時不用顧忌那麼多,哪怕失去這身軍裝,也許我們的結局就不一樣了!”
洛聿聲音哽咽的說着,此時的他,只是個自責悲傷的男人。
“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如果!所以不要有這些假設,我們要敢於承擔自己選擇後的結局!如果你真的就這麼一蹶不振下去,就配不上媽媽對你的愛!”
說到這,洛靜姝停頓了一下,留下了一句話。
“我們在車上等你。”
說完,洛靜姝拉着厲靖雲往陵園外的停車場走去,洛柏軒看着離去的兩個人,又看着還沉浸在悲痛中的父親,皺了皺眉。
“父親,我覺得小妹說的很對,既然這是母親的選擇,你就不要在自責難過了!我先去車上了!”
說完,洛柏軒也離開了。
停車場,洛靜姝和厲靖雲剛上車,厲靖雲便開口了。
“洛洛,你剛纔那樣會不會太狠了點!”
洛靜姝沒有回答,靠在椅背上,她忽然覺得出來一趟居然比訓練還累,訓練只是身體累,但現在她是心累。
“那是媽媽想看到的!其實他有一句話說錯了,媽媽不是善良,我覺得她纔是心狠的那個人,尤其是對自己!”
洛靜姝捫心自問,如果同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她會做出何種選擇,至少這一刻,她還是覺得豁出自己和肚子裡孩子的性命去救別人是多麼的愚蠢!
他們是軍人,但不是機器,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有思想的人,如果是她有了孩子,她可能在那一刻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是孕婦而不是軍人吧!
忽然,洛靜姝心裡淡淡一笑,果然,她還是不夠優秀,沒有成爲一個合格優秀,忘我奉獻的軍人,她的潛意識裡還是自私的,但她至少現在不覺得這是一件不好或者不光榮的事情!
“其實你父親也是一樣,我相信他在選擇就那個孕婦而放棄你和你媽媽的時候,他的心是最痛的,他對自己也夠狠!”
厲靖雲忽然說道,那種生死抉擇的選擇,有時候並不如想象中的那麼簡單,平時再怎麼說那也只是一句話而已,但真到面對的時候,沒有幾個人能有勇氣面對。
洛靜姝擡頭,看着厲靖雲,沉默了許久,問了句。
“那你呢!在家人和陌生人之間,你會選擇誰!”
厲靖雲一怔,但隨即回答道。
“我兩個都不放棄,對我而言,穿上這身軍裝是爲了保家衛國,可如果家都保護不了,還有什麼資格穿上這身軍裝!”
洛靜姝忽然笑了,頭埋在厲靖雲的懷裡,幽幽的說道。
“但願,你不會有脫下軍裝的那一天,不然,就不帥了!”
“好,爲了你,我也得穿一輩子軍裝!”
“呦,你們兩個,能不能分場合秀恩愛,我還在呢!”
忽然,後車門被打開,洛柏軒坐了進來,看到緊緊擁在一起的兩個人,也不避讓,目光火熱的盯着前面兩個緊緊帖在一起的男女。
一想到自己的妹妹變得這麼優秀,居然被這個男人拐走了,洛柏軒就覺得肉疼,他辛辛苦苦種的白菜,還沒徹底長熟,就被豬拱了,誰能理解他那種嘔心瀝血的痛啊!
洛靜姝一看有人,立刻從厲靖雲的懷裡坐了起來,然後有些羞憤的瞪了一眼洛柏軒,洛柏軒頓時心又被紮了一道,長嘆一聲道。
“哎,女大不中留啊!果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胳膊肘都往外拐了!”
“洛柏軒,這未來和洛洛廝守一生的男人是我,怎麼叫胳膊肘往外拐呢!我看你就是無聊的蛋疼,改明兒我和溫裕森說說,讓他給你介紹幾個女人,好充實你一下你無聊枯燥的單身漢生活!省的沒事看啥都不順眼!”
厲靖雲不滿洛柏軒此刻上車,剛纔在外面待得不是挺好的嘛!
洛靜姝聽到厲靖雲的話,贊同的點點頭,還給厲靖雲投去了一個讚許的眼神。
“哥,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找個伴了,以後洛家的香火還得你來延續呢!”
說到這,洛靜姝忽然突發奇想。
“哥,你有沒有冷凍精子!”
洛靜姝冷不丁的冒出這麼一句話,驚掉了兩個男人的下巴,洛柏軒有些詫異不解的問道。
“弄這些東西幹嘛,真以爲我閒的蛋疼!”
“呵呵,這世間的事情誰能料到呢,人有旦夕禍福,更何況你們的身份本就隨時面臨危險!”
洛柏軒一聽,表情一暗,敢情他這個妹妹在咒他呢!
“洛靜姝,你能不能圖我一點好,論危險程度,你身邊那男人比我更加的危險,誰不知道整個夏國,雲市邊境是事故多發地段啊!”
“他有我保護,你一個人孤零零的,上次,還是我救了你呢!哥,要不你考慮考慮找個女人保護你!”
說着,洛靜姝露出一抹狡黠的神情,眼眸半眯,戲虐之意染滿那雙清亮明麗的眼眸。
“厲靖雲,管好你女人,我才二十六,這麼着急找女人幹嘛!保護我,到時候還不知道誰保護誰呢,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洛柏軒現在的想法和以前的厲靖雲的想法如出一轍,既然他們的工作危險,那他們就不該禍害無辜的女孩!所以現在的洛柏軒,一直奉行獨身主義。
聽到洛柏軒的話,厲靖雲淡淡一笑,他看到了過去的自己,不過現在,一切都變了,甚至覺得這樣的變化甜蜜又幸福。
厲靖雲大手緊緊的包裹着洛靜姝的小手,然後看着洛柏軒意味深長的說道。
“錯,這是甜蜜的負擔,柏軒,你現在的狀態和我以前很像,你看我現在,不覺得更好了嗎?”
洛柏軒直接一個白眼,看着膩歪的兩個人,鄙夷的說道。
“哪裡好,不覺得!不過嘛,看在你心裡的女人是我的妹妹,我也不希望你再有和我一樣的想法!但是,也請你們尊重我的選擇!你以爲滿大街都是像我妹妹那麼優秀的女人嘛!”
說着,洛柏軒臉上又閃過一抹憂思,看着前排的兩個人,又唉聲嘆氣了。
他的妹妹這麼優秀,咋就早早的被人訂走了呢!
車廂裡,因爲洛靜姝忽然打開的話題,倒是減少了幾分哀傷,氣氛一下子變得輕鬆了不少。
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陵園門口終於出現了洛聿的身影,比起剛知道明君懷孕的消息時那種頹敗,失落的情緒,此刻的洛聿除了臉上還有淡淡的哀思,整個人的精神看上去好了很多。
三個人看到洛聿朝這邊走過來,全都下了車。
“父親!”
“岳父!”
三個人都看着洛聿,洛聿擺擺手,淡淡的說了句。
“上車吧!”
說完,洛聿便自己開門坐進了車裡,三個人見狀也紛紛上車,厲靖雲開着車離開了烈士陵園。
車上,一開始格外的安靜,因爲洛聿的到來,原本輕鬆地氣氛一瞬間又沉悶了幾分。
在快要開到厲靖雲的公寓時,洛聿終於開了口。
“柏軒,明天就回去吧!我準備在這邊在待一段時間,部隊那邊我已經聯繫過了,這麼多年一直沒有休息,也是時候給自己放個假了!”
洛柏軒沒有猶豫的點頭應下了,他知道父親留下來是爲了在這多陪陪母親,如果可以,他也想留下,但作爲飛鷹特戰隊的隊長,他不可能有那麼多的假期!
“好,父親,那你在這自己照顧好自己!”
洛聿點點頭,然後靠在椅子上,閉幕養身!
到了公寓後,厲靖雲直接去了書房,不一會兒又走了出來,手裡是一張門禁卡!
“岳父,既然你準備在雲市住一段時間,那就住在這裡好了,這是鑰匙和門禁卡,車鑰匙在門口,另外,這邊每天都會有鐘點工來打掃,你不用管她!”
洛聿看着放在茶几上的鑰匙門卡,稍稍考慮了一下,便收了起來。
“那我就在這住下了,給你添麻煩了!”
“岳父,我們是一家人,這裡也是你的家!等我和洛洛有空,就過來看你!”
洛聿聽了搖了搖頭。
“不用了,我知道你們平時有多忙!這一來一回也得兩三個小時,我如果想你們了,我來基地看你們就行了!”
厲靖雲之後也沒有再說什麼,他們都知道,洛聿現在的心裡只有明君。
洛聿一個人坐了很久,在調整好自己的心情後,去了書房,洛靜姝正在那裡看書。
“叩叩叩!靜姝,是我!”
洛靜姝聽到聲音,隨口應了句。
“進來吧!”
洛聿推門而入,入眼的便是坐在飄窗上看着一本書的洛靜姝,他有多久沒有看到這麼認真安靜的女兒了,一時間,眼睛有些模糊!
洛靜姝在聽到開門聲後,便一直沒有聽到說話聲,擡頭,看到洛聿還站在門口,她便站了起來。
“坐吧!”
洛靜姝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自己則在對面坐了下來,洛聿走了過去,看了眼洛靜姝手裡的書,是一本描寫外軍軍事作戰指揮的書,而且還是原版英文!
洛聿不禁有些詫異,原來自己連女兒真正的實力都不清楚,這些年,他的確沒有當好一個父親。
“靜姝,我來就是想問問你,上次在京都,你哥和你說的事情考慮的怎麼樣?”
“你是說上軍校的事嗎?”
洛靜姝問道,洛聿點點頭!
“本來我還有些擔心,不過現在看來,過去是我們疏忽了,你都能看懂這些原版書籍,上個軍校應該不成問題,我記得你小時候一直都是班級的前三!你從小就天資聰穎,當時我和你媽媽都說你比你哥哥還聰明,只是後來,是父親忽視了你!對不起!”
洛聿想到這些年的爭吵,其實現在想想,他有很大的責任,可是他一直認爲洛靜姝太胡鬧,不理解他們,但是,當時的洛靜姝只有十歲,讓她怎麼去理解什麼是軍人,什麼是信仰。
“都過去了!”
洛靜姝輕輕的說了這幾個字,的確,對此時的洛靜姝來說,這一切,其實和她沒有太多的關係,所以洛聿不需要一再的向她說對不起。
“好,我不說了,靜姝,軍校的事情你好好考慮一下,看得出,你很喜歡現在的生活狀態,但如果你想要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那軍校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
說到這,洛聿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麼,隨即,又開了口。
“另外,靖雲現在已經是上校軍銜,估計在參加幾個任務,升大校也是早晚的事情,而他也一直是南部軍區重點培養的對象。如果你只有高中文憑,以後熬到頭也只是個士官,靜姝,父親說這些並不是擔心靖雲會因爲你們的身份差距而看不上你,但靖雲不說,不代表別人不說。你如果有了軍校畢業的文憑,以後在事業上也能幫助厲靖雲,畢竟沒有哪個地方是絕對的單純的,其實靖雲面對的壓力比你們想象中的要大很多!”
洛聿雖然不在南部軍區,但畢竟是從這裡出來的,自古黨派之爭屢絕不禁,弒神特戰隊是南部軍區的一塊大肥肉,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弒神。
要不是有孟老的威嚴,那些人早就把主意打到了弒神特戰隊的頭上,畢竟這是一支屢建奇功的隊伍,這裡面的每一個人,身上都揹着無數個軍功,這樣的隊伍,太具吸引力了!
如果是以前,厲靖雲的前途如何,洛聿不會太關注,最多是看在兩家世交的份上,偶爾伸以援手,但現在,這個男人會是他未來的女婿,厲靖雲的前途關乎着洛靜姝未來的幸福。
而作爲一個父親,洛聿也希望自己的女兒不是一個依靠男人生存的人,尤其是看到如今洛靜姝的變化,目光中充滿着野心,所以,他希望自己能給洛靜姝指明一條道路,將來,也希望這小兩口能共同面對外界的風吹雨打。
洛聿的話說的不是太直白,但洛靜姝也聽懂了,這些鬥爭,她自小見慣,當初她的那個傭兵隊也如弒神特戰隊那樣,成爲無數人眼中想要掠奪的獵物。
不過當時的她處理這些問題非常的簡單粗暴,直接武力鎮壓,誰不服,就打到對方服爲止。
但是她過去的那一套在這裡不適用,和部隊比起來,基地就是那種原始的蠻荒部落,武力決定一切,而在軍隊,有着各種的人際關係,你可以對立,但還不能對立的那麼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