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前說話的時候,嘴脣微張,露出一口潔白到幾乎閃閃發光的整潔牙齒。
蘇景認真的打量着陳前,全身上下,這個男人唯一像是黑社會的一點便是身上所充斥着的男人味,不苟言笑的情況下,他的五官面相顯得很霸道。
陳前笑起來的時候,眼睛裡的光彩給人的感覺其實很溫暖。
蘇景沒見過陳前發脾氣,卻見過顧懷安發脾氣,顧懷安發壞脾氣的模樣倒像極了黑社會,隨時會伸手掐住對方脖子一般。
“您接,您先接……”蘇景客氣而厭煩的說。
陳前接聽了。
“顧老闆,有什麼事需要親自打電話給我?”他一邊接着電話,一邊掏出褲袋裡的煙盒,伸到蘇景面前,笑意漸深,意思是讓蘇景幫忙拿出來一根,他一隻手,着實是不方便。
蘇景露出官方微笑,指了指後面牆壁上。
陳前皺眉瞧向了自己的身後,牆上掛着一個牌子,牌子上寫着“請勿吸菸”四個大字。
陳前把煙盒和打火機收進了牛仔褲口袋裡。
顧懷安在跟陳前說話,他說:“你見蘇景的目的。”
又冷又沉的一個問題,一種陳述的語氣。雙方是什麼關係?好像一塊鋼和一塊鐵的猛然碰撞。
“認識你前妻是個偶然。”陳前說。
“是嗎?”
“如果不是,你認爲我的目的是什麼。”陳前的聲音也陡然涼的很。
“有事你直接找我,雖然我和她離婚了,但是所有的孩子都需要媽媽。”顧懷安意有所指。
陳前皺眉,聽了這句話瞧了一眼蘇景:“是啊,”他最尊敬的媽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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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話很快結束,顧懷安在那端先收了線。
顧懷安一直都不需要跟陳前客氣,陳前一直也都不需要跟顧懷安客氣。
蘇景站在一旁,故作模樣等待陳前這位客戶講完電話,低頭聽着,好似對通話內容全不在意。
陳前方纔一邊說話,一邊偶爾瞟一眼這個蘇景。
據說蘇景23歲,大抵是跟過顧懷安的關係,看着就像經過大事一樣,那麼鎮定。
蘇景的表情不冷,也不算靜,臉上的表情特別自然,並沒有對黑社會的害怕和恐懼,一雙手環抱着纖細手臂,站在原地,好似有多動症一般踩着地磚上的花紋。
蘇景覺得,顧懷安跟陳前之間,暫時還沒有瀰漫着比較明顯的硝煙,沒有煙霧嗆得人睜不開眼睛,而是埋下了一枚爆炸物,等到某一天,突然引爆,屆時不知道爆炸後形成的煙霧和射擊殘留物,將會給人造成怎樣的傷害。
兩個當事人,又會是一種怎麼樣的狀態,婚雖離了,可蘇景的心還是向着他。
這種“心向着他”的行爲讓蘇景一陣羞愧,告訴自己:不能這樣,蘇景,你不能這樣。
“蘇小姐,你的手機打不通是什麼情況?”陳前按了一下飲水機,自動掉出一隻紙杯,接着水進了杯子裡。
蘇景說:“抱歉陳先生,我的手機信號一直都不太好,有時候幾個小時都沒有信號。您有急事的時候,打給總經理,讓總經理再找我。”
陳前喝了一口水,發現這個牌子的大桶礦泉水並不好喝。
陳前扔下杯子,說:“現在看我還像黑社會麼,你說禁止吸菸,我就沒抽,以壞人的脾氣,還不氣的把這禁菸牌子摳下來踹碎。”
蘇景忽然想起,顧懷安一臉憤怒踹壞嬰兒車的那一幕。
“好了,沒跟你開玩笑。其實我要接觸你,根本犯不着讓我寶貝女兒給我跑那一趟裝可憐,我們的年齡有差距,可也都是做了父母的人,誰家的孩子誰心疼。籤合同合作這是最直接的一種接觸,你說對不對?我要害你,半個小時足以解決了,更犯不上跟你打球浪費時間。”陳前說完,有距離地擡手輕輕拍了拍蘇景的肩,轉身離開。
上樓已有三分鐘的女同事捧着水杯溜了過來。
同事用肩碰了一下蘇景的肩,笑着說:“喂,那是老公還是男朋友,好帥好有型啊!”那個男人伸手拍了怕蘇景肩膀的時候,簡直太有魅力了。
蘇景說道:“一個年紀比較大的客戶,我認得他女兒,所以他表現的跟我很熟的樣子。”
“就這樣啊?”同事不禁失望。
“對啊,就這樣……”蘇景回了自己的座位。
這個樓層陸續的來人上班,大部分的人到座位後先打電話,查資料,接着又拎起包離開公司。
蘇景今天沒有出去見客戶,也是沒有客戶可見,唐斌叫她,問她要不要一起走,蘇景搖頭,說今天不舒服,就不去了。
唐斌一個人出去。
蘇景嘆氣,低頭用額頭輕輕一下又一下的磕着辦公桌,跟唐斌出去學習經驗都沒心思了。腦子裡想的都是顧懷安,陳前。
拋開陳前是黑社會的這一點,蘇景想不通的是,陳前爲什麼一定要把自己母親跳樓的責任怨在顧懷安的身上?亦或是多種情況交織,冥冥中編擰成了一股繩子,一股叫做“恨意”的繩子?他打算用這股繩子捆住顧懷安?
過了一會兒,蘇景又皺起了眉頭,爲什麼要一直想他的事一直想他的事?再想下去,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到了下午,正在犯困的蘇景接到陳萌的電話。
陳萌在電話裡說:“我待在我爸這裡可能不走了。”
蘇景沒有說話。要是按照電影裡演的,陳前是黑社會,那麼陳萌就是黑社會老大掌心上捧着的寶,小姑娘脾氣古怪,滿口髒話,還是少接觸爲妙。眼下,陳前陳萌這兩個大人孩子,必須要混爲一談。
陳萌又說:“怎麼半天不說話呢。你不會是被我爸是黑社會這個給嚇到了吧?他呀,就是假老虎。壞事都是別人乾的,他想過從良呢,可惜,沒從得成。用我媽的話說,我爸就是個有心但是沒肺當了婊子又死抱着貞潔牌坊不放的爛人。我媽那麼愛他,他一丁點兒不愛我媽。對了,我早熟隨了我爸。”
蘇景被陳萌逗笑。
陳萌像是一個討好大人的孩子般,聽到蘇景笑了,繼續說:“我爸剛纔回來,說有人告訴你他是黑社會的,以後不會再聯繫。可我覺得我爸真是壞人裡的好人。自從我奶奶自殺死了,我爸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對我很好。你看到他對我很好了對不對?以前他可不是這樣,以前我打耳洞他不管,染髮不管,逃課不管。我奶奶死後我不戴孝,他一巴掌朝我扇過來,把我嘴裡扇的全是血,自那之後他就變了。”
蘇景想起顧懷安說的那番話,陳前因爲母親自殺的這件事,恨透了顧懷安不借錢給他,沒給他機會幹正經事業討好母親。
陳前估計是個很孝順的人,蘇景不覺得陳前嚇人,即使知道他是黑社會的,但是有人不害怕他並不能抹滅他是壞人,不是好人,這一不爭的事實。
陳萌說:“我奶奶講,我爸十七歲學生時期開始接觸犯罪的人。二十一歲離開學校,大學沒讀完。回家結婚,生完我又跟我媽離婚,他不喜歡我媽,聽了我奶奶的話才娶我媽,後來性格實在不合,總吵架,他就要離婚。我奶奶被氣的不輕。我爸這輩子就兩件事沒聽我奶奶的,一個是離婚,二個是不走正道跟人學壞。我奶奶寡婦一個,多努力的供他上大學,他呢,在外面差點殺死人,”
蘇景聽陳萌說了很久很久,她不知道陳萌說這麼多是什麼意思,小孩兒不大,懂得可不少,還說,打了三個耳洞是爲了男朋友打的,換一個男朋友打一個,着實驚住了直到大學都單身的蘇景。
六點,蘇景下班回家。
小區門口停着一輛車,蘇景進去,一回到家果然看到顧懷安在這裡。
白天蘇景反省過自己,不要癡心妄想他是情聖,他不會是爲了保護你和孩子才離婚,林端妮跟他那麼久,在一起生活過,生根在他心裡實屬正常。
“你怎麼來了。”蘇景脫下鞋,問他。
顧懷安的懷裡抱着顧想想,他說:“來給想想送兩罐奶奶買的奶粉。”
蘇景沒說什麼,奶粉的確很貴,這孩子也是他的,他出幾罐奶粉是應該的。把雙肩包放下,去洗了個手。蘇景接過孩子,孩子餓了,每天回來這個點兒要吃母乳。
蘇忱和陸霏在客廳裡,接着又都鑽去廚房。
顧懷安關上了蘇景這間臥室的門,不想被人注視,蘇景沒有趕他走,吵沒必要,坐在牀邊,轉過身去背對着他解開衣服,給顧想想餵奶。
顧想想叼着媽媽的乳一頭開始吃奶,一口一口,吃的開心。
臥室裡靜的只有孩子吃奶的聲音,突然,顧想想身子一挺,嘴裡的兩顆小新牙咬住蘇景乳一頭。
蘇景“啊”的一聲,往後縮,越縮越疼。
顧懷安急忙走過去附身查看:“怎麼了?”
蘇景低頭,疼的擰眉嘶嘶地喘氣,顧想想仍舊叼着媽媽的乳一頭,怎麼都不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