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芥大人!”木耳的呼喚聲由遠而近,快速來到通往地獄池的門前。
這地獄池是犬妖族有名的試煉地,氣溫高熱,即便是寒冬也好比爐火上的蒸籠子,能熱得人汗流浹背,這源於地獄池的池水萬年都是沸水狀態,在陽光的折射下,池水呈現出湛藍而清澈的色澤,看似如寧靜的湖泊一般,實則溫度卻堪比熔岩,奇異的是如此高溫的池水,它卻不冒煙,看上去就和普通湖水沒有任何區別,但不管是什麼東西,放進去瞬間就會被融化,活像個鍊金池,因爲它的高熱,周邊環境也是終年高溫,更因地表燙熱導致任何植物都無法在此地生長,整個環境一片荒蕪,宛若沙漠之地,它被高聳入天的山崖圍城了一個橢圓形,雖能望到天空,卻被結界所阻,隔絕了出路,內裡到處是乾涸的黃土色景象,枯樹幹木遍地,偏這池水湛藍,高空俯瞰時,畫面相當的詭異。
獨特的氣候造就了這裡迥異於普通之地的生態環境,幾乎沒有動植物可在此地生存,但地獄池中生長着一種鬥魚,屬於兩棲動物,體型如巨蜥一般大小,唯獨它不會被沸水灼傷,能在池中自由而行,生殖能力也極強,但鬥魚十分好鬥,且武力值強大,因池中沒有其他生物,只有同類,它們便會自相殘殺,每每都會咬個你死我亡,血流成河,彼此也成了對方的食物,因此能存活下來的皆是強者,地獄池之名便由此而來。
地獄池雖是個非常詭異的地方,但對犬妖而言是個修煉的好地方,嚴酷的環境和鬥魚都成了提高修爲的不二法寶,這鬥魚雖會自相殘殺,但遇到外敵,卻會羣起攻之,甚爲恐怖,所以不是每個犬妖都有資格在此修煉的,因爲搞不好,妖力沒提升,命卻丟了。
正因爲它的生存率低,這裡也成了犬妖族犯錯之人的懲罰之地,誰要是被罰到這裡來,基本和死了無異,就算法外開恩,有幸能被放出來,估摸着也殘了,只能躺在牀上苟喘了。
不過往年此地都是懲罰大奸大惡之徒,像是叛族,造反,弒君之類的大罪纔會被流放到此地,像卜芥這種因爲斷不出病因被倒掛在此地的卻是頭一遭,他又是族內的大巫師,深受敬仰。
巫師在山海界可謂是非常稀有的存在,因爲大多妖擅武,除了源於弱肉強食的大環境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妖力的區別,天生會武,會攻防並的獸妖多如牛毛,並不稀奇,但天生妖力屬於治療系的一千個獸妖裡也出不了一個,儘管妖怪們受傷後,可憑藉妖力自動恢復,但妖力的強弱會直接影響到恢復的速度,當妖力用於恢復傷口時,消耗會非常巨大,很容易虧損妖力值,若此時有敵人來襲,將會變得毫無反擊之力。
在山海界,有些品德敗壞的妖就喜歡趁着這機會除去比自己強大的敵人,這是屢見不鮮的事情,但有了巫師便不同了,經過巫師的治療,恢復的速度會比自我恢復快上三倍之多,若是遇到妖力強大的巫師,甚至可以立等即好,外傷雖可以憑藉妖力自我恢復,內傷卻是不能的,如中毒,瘟疫,傳染病等,妖力只能壓制,痊癒卻必須得巫師救治。
若一個族羣沒有一個巫師在,一旦族人羣體生病受傷,將會成爲該族被侵吞的最佳時機,因此巫師的存在非常重要,在族羣內也會特別受人愛戴。
這就和打網絡遊戲一樣,隊伍裡若沒有‘奶孃’在,還打什麼副本,這不找死嗎。
而巫師也分不同的等級,能稱爲大巫師的獸妖絕對是鳳毛麟角的存在,在如今的山海界內,這樣的大巫師只有七個,卜芥便是其中一位,所以,他被髮罰後,牽動着犬妖族內所有人的心。
木耳在地獄池的大門前仰起頭朝着守門巨大的黑犬守衛說道,“快開門,我是來接卜芥大人的。”
兩隻黑犬足有三米高,身形筆直的蹲坐厚實的門扉前,宛若神話裡的阿努比斯,他們垂下頭看向木耳,冷聲回道:“王有命令,沒有他的允許……”
“廢話,我要是沒有王的允許會讓你們擅自放了卜芥大人嗎,是王親口說的要找卜芥大人,要是耽誤了時間,小心換你們掛在裡頭。”
黑犬守衛聽聞立刻轉身運氣,用妖力護着前爪後將通往地獄池的大門打開。
這門是萬年寒礦所造,厚兩米,寬十米,高入雲天,與地獄池的崖壁一般高,且奇冷無比,若是沒有任何保護去觸及,全身都會被凍住,必須要用妖力護體才行,它也是山海界強度最高的石頭之一,用它來抵禦地獄池高熱的最佳神器,而它的強度也能有效防止鬥魚暴亂後的衝撞。
沉重的門轟隆隆的打開,一打開,撲面而來的便是一股熱蒸汽,眼睛望出去都是霧濛濛的,若不是兩位黑犬護衛妖氣全開的護着,木耳瞬間就能被燙熟。
他們能看守此處必是族中的高手,因此能自如來去這地獄池,木耳可沒這本事,只能站在遠離門口的地方等着,都離了十幾米遠離,他還是覺得燙意驚人。
黑犬守衛進去後,來到離地獄池不遠的一個木製機關處。
咕嚕嚕的木製滾軸聲由慢而快的響起,掛在最高點的卜芥被緩緩放下。
“小心,穩住,千萬別讓卜芥大人摔進地獄池裡。”
“曉得,曉得!”右邊的侍衛轉動把手的速度放緩了些許。
掛得那麼高,鬥魚是傷不到的,可見自家大王不過是小懲大誡,但是若跌進池子裡了,那就玩完了。
黑犬侍衛一邊防着鬥魚從水裡竄出來咬人,一邊伸手抓住和手臂差不多粗的繩子,將卜芥使勁往自己這邊的方向拉。
卜芥被倒掛了一天一夜,兩眼昏黑,嚴重腦充血,已經動彈不得了,任由他們扯自己,侍衛將他放躺在地上後,再替他解開困住腳踝的繩子。
“卜芥大人,您還好吧?”
卜芥無聲,若不是還有喘氣聲,只讓人以爲他已經死了。
站在左邊的黑犬守衛說道,“你先照顧着,我去找人弄個擔架來。
“好!”
隨即,兩隻巨犬幻化成成人形後,分頭行事,一個去張羅擔架,一個則將卜芥背了出來。
出來後,黑犬侍衛將卜芥交給了木耳,再次運氣釋放妖力將大門關上,隔絕裡頭的高熱和可能存在的危險。
“卜芥大人,您醒醒,王找您呢?”木耳用手在卜芥的臉龐扇着風。
卜芥的臉就像餓了很久的人一般,兩頰都縮進去了,看上去非常的乾癟,看上去就像是一具風乾的木乃伊,木耳不禁掬了一把同情淚,深怕他沒聽清楚,湊近他的耳畔,又說了一遍。
一聽到王要找他,卜芥的眼眼睛便是一睜,喘了一口粗氣後就想坐起身,奈何他是個大胖子,剛起了幾寸又躺了回去。
“卜芥大人,您慢點!”木耳伸手扶他。
“水!”卜芥氣喘的說道。
“我沒帶!”他急着來找他,哪還想得起給他帶水。
卜芥已經一天一夜沒喝過水了,渴得厲害,想說話,但嘴脣皮子已經乾裂了,張了張嘴,喉嚨乾澀,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
“卜芥大人,擔架來了!”
門口進來四個擡擔架的侍衛,跑到卜芥身邊後,將他扶到擔架上躺着,然後嘿呦一聲快步擡走。
四人將卜芥送到能休息的地方,裡頭已有人出來迎接,麻利的替卜芥擦身,換衣服。
躺在軟牀上的卜芥頓感活過來了,木耳機敏的找了水給他喝,他連喝了兩罐子水,人幹似的臉頰子有了水的滋潤,鼓鼓囊囊的彈了出來。
木耳見他恢復原樣了,催促道:“卜芥大人,趕緊走吧,王還等着呢?”
“走什麼走,沒看到我肚子是癟的嗎?”光喝水哪夠,他都一天一夜沒吃過東西了,往日他可是一天吃五頓的主。
“我們邊走邊吃不行嗎?”
“不行,這等傷腸胃的事怎麼能做。”卜芥坐在榻上氣呼呼的說道。
木耳沒轍,兩手一攤,“那您說要怎麼做,我聽您的。”
卜芥伸手拿過侍女送來的肉包子,啃了一口,擡眼問道:“客人醒了?”
“嗯,醒了!”木耳替他又倒了一杯茶。
“王在她那裡?”
木耳點頭。
“弄清楚她是什麼身份了嗎?”
木耳搖頭。
卜芥瞪了他一眼,“笨!沒用!”
木耳不服了,說道:“這怎麼能是我沒用呢,您不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嗎?”
卜芥手指一伸,往他腦門上一戳,“我那是沒機會!”他是巫師,職責是治病救人,哪有時間提問,就算要問,也是問病人的症狀。
木耳摸摸被戳過的地方,嘀咕道:“現在不是有機會了,您又不去!”
卜接瞪眼道:“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木耳慌忙搖手,“我是說王還等着您呢,要是晚了,您又要被掛回去了!”
卜芥哼了一聲,吃完肉包子後,又吃了個雞腿,飽了纔有所行動。
“走!”
木耳聽聞,和他一起出了門。
到了雨默所住的殿前,卜芥又停下了腳步。
“卜芥大人,您怎麼不走了?”
卜芥看向木耳,“我現在看上去怎麼樣?”
“英明神武!”木耳翹起了大拇指。
卜芥往他腦門上一拍,“少說好話,說實話!”
木耳捂着腦袋,“不說英明神武,難道說您是個大胖子嗎?”
卜芥是胖子的事,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這身材絕對是肥碩的離譜,長得又高,站在牆角下兩手一舉,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是根頂樑柱呢。
“我是問……我現在的模樣悽不悽慘?”
“你剛纔又吃又喝的,能悽慘到哪去。”
卜芥眼珠子一轉,“那就是不悽慘了?”
木耳道:“那是當然的,您看,您衣服也換過了,頭髮也梳過了,放心吧,您現在精神着呢,見到我一定不會失禮。”
“這可不行……”卜芥眯起了眼睛。
“卜芥大人,您就別嘀咕了,趕緊進去吧,省得王又要生氣了。”
“急什麼,你先讓我準備準備!”
木耳疑道,“您要準備什麼,我替您準備啊!”
“這事你幫不了。”
卜芥突然轉身,伸出手指沾了點唾沫,塗在眼角處,然後再從藥箱裡拿了包藥,灑在眼裡。
霎時,他整個眼睛都紅了,一副狠狠哭過的熊樣。
木耳驚了,“卜芥大人,您這是……”
“噓!”卜芥示意他收聲,接着一扭一扭蹣跚走過去,將殿門打開。
門剛打開,他就一陣哭嚎,“王啊,卜芥來給您請安了!”
站在門口的木耳看到這一幕,只覺得卜芥大人一點沒變,就愛裝可憐,博同情,他們一羣人真是白擔心他了。
卜芥要緊演戲,沒注意到腳下,頓時被絆了一跤,整個人都滾了過來。
雨默坐在牀上,看到這滾進來的‘球’,愣住了。
“小狼,這是誰?”
“別管他,他就這樣!”
卜芥滾停了,趴在地上擡起臉,‘哭’過的臉極度可憐,透着一股濃濃的委屈。
小狼面對這這張臉,腦門直抽抽,額頭上的青筋都爆凸了,雨默卻是被這張臉震住了。
這圓胖的臉頰,這紅棕色的頭髮,這由兩眼內角上方、眼上方和眼角處的皮膚皺裙所引起的壁額溝子,這深邃的總是顯得高深莫測的棕色杏仁眼和典型的悲苦表情,組合在一起即便人形完美,沒有狗耳朵,也沒有尾巴來甄別,她還是一眼判斷出了他的品種。
這儼然是一隻品相極好的……
松獅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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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獅犬蠻憨的,但是舌頭是紫色的,卻是很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