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瑾瑜的腳步發虛,她一眼就看出來了。她能感覺到,他走的每一部都費了好大的功夫。這兩年,他都沒有好好休息吧,因爲她耗盡的身體一直這樣虧空着,直到現在還活着,也是一個奇蹟。
許采薇親眼看着他走進最中間最大的那個帳篷,怎麼也停止不住對他的擔心。
她悄悄的靠近那帳篷,隱沒了自己的身形。
“找,繼續找。那些女人都說她被人帶走了,不管去了哪裡,都要找出來。”唐瑾瑜的聲音帶着威嚴,從軍帳中傳出來,他的聲音甚至有一絲顫抖。
“少帥,大帥希望你好好休息,其他瑣事請少帥務必不要操心。”不知道誰好心說了一句,她就聽到裡面傳來什麼東西被摔碎的聲音。
“滾,回去告訴他。別以爲我不知道他幹了什麼事。”
唐瑾瑜的語氣特別的暴躁,這是她以前難以見到的,特別是對外人。也許經受了太多的摧殘,特別是心靈上的,讓他和曾經那個沉靜內斂不動神色的唐瑾瑜很不一樣了吧。
“可是少帥,戰事要緊,現在雖然是彼此試探階段,也極爲重要。爲了一個女人離開軍營,不是明智之舉啊。”
“你是總司令還是我唐瑾瑜是總司令,陳參謀,你這是在質疑我嗎?”
就在這時,軍帳被掀開。一道沉穩大氣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你做的不對,讓別人說了閒話就想用職位來壓人,你真是越來越會當官了。”
來人正是唐清渠,唐瑾瑜見他進來,臉色更見陰沉了,他坐在那把黝黑的椅子上,一臉的疲憊和風霜。
“你怎麼來了?”
許采薇也想不到唐清渠這個時候會來,看來唐瑾瑜是因爲連夜出去找一個女人才被下屬責備了,這件事如果換做是她,還真是不怎麼好受。不知道這個女人會是誰?難道是周彤雨?
“你老子就不能來看看你嗎?”唐清渠用手敲了敲唐瑾瑜面前的桌子,想要讓他打起精神來。
“你看你,身體都熬成這樣了,還出去逞能。那個女人值得你爲她這樣嗎?說不定她現在正在和哪個男人……”
“夠了,如果你來是和我說這些,那請你回去吧。”唐瑾瑜挺直了腰板,用他的行動告訴唐清渠,他很反感他的話,這裡不歡迎他。
她本以爲唐清渠會暴怒的大罵唐瑾瑜,畢竟以他土皇帝的屬性和曾經在醫院裡見到過的場景來看,唐清渠現在的確應該教訓唐瑾瑜的。
卻沒想到唐清渠只是嘆了口氣,頗爲無奈的說:“你還在怨我派人去殺她?那不是她先挑釁你老子的嗎?你不知道,她那天把大帥府的人耍得團團轉,不殺她你老子真沒面子。”
許采薇聽着,心中詫異。到底還有誰挑釁了大帥府,還讓唐大帥沒面子,這個女人還真是膽大妄爲。
“十天前,你調換了我派去堤口南路的司機,還想對她痛下殺手。父親。我曾經說過她是我的人,只有我才能決定她的去留。既然你選擇不把我放在眼裡,現在又來這裡幹什麼?”
“你這小子,也太癡心眼了吧。你看看你現在這樣子,要不是她,你能變成現在這鬼樣子嗎?只要是阻擾你的人,老子都會抹殺掉,你老子難道還想害你不成?”
許采薇這一聽,就知道兩人在說她了。可事情出乎意料,一聽就知道唐瑾瑜從來沒有派人來殺過她,一切都是唐大帥看她不順眼想弄死她而已。
可是,在她臨走前,唐瑾瑜卻閉口不說,一點解釋也沒有,任她誤會下去。如果不是她今天來了這裡,難道他就想讓她誤會一輩子嗎?
“父親,現在這種時候,你認爲操心我的事情合適嗎?你還是趕緊去打理好中央的關係,否則以我們一隅之地抗擊地方的總攻,你我都沒活路。”唐瑾瑜的這句話冷了下來,異常的嚴肅。
這話也說到了唐清渠的心坎裡,他愁眉不展的望着唐瑾瑜,鬱悶道:“這事我還要問你呢,周彤雨那個丫頭呢?不是來找你了嗎?如果你和她早點完婚,我們也不至於這麼被動。你愛惜這地方。爲什麼就不見你有所行動,難道你爲了那個女人,寧可不要這江山了?”
她曾經聽過,周彤雨家有親戚在中央,而且身居高位,這也是爲什麼唐清渠一直想要唐瑾瑜和周彤雨結婚的原因。現在唐清渠這麼問,許采薇倒是覺得唐瑾瑜矯情了,她覺得唐瑾瑜不該是這種爲了兒女私情不顧及大局的人。
唐瑾瑜搖搖頭,鎮定的說:“父親,在這種時候。錢和軍火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都是空談。你確定要給一大筆聘禮出去,買回來這種隨時可以被拋棄的關係?”
“你這孩子……”唐清渠最終也沒再說什麼。
接着,她就聽到唐瑾瑜咳嗽了兩聲,似乎很虛弱的說了什麼,唐清渠就破口大笑,再也沒有質問唐瑾瑜,沒過一會兒,就聽唐清渠交代他要好好休息,隨後就帶着人離開了這裡。
唐瑾瑜隨後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喝了一口茶水,就匆匆往帳篷外走。
“少帥,大帥走之前交代,請你注意休息就不要出去了。有什麼事交給我們去辦就好。”他的下屬一個接着一個的來勸,看來大家都知道。這個少帥太累,需要休息了。
唐瑾瑜擺擺手,將這些人支開,然後走進另一處軍帳。許采薇忙跟了過去,緊緊的跟着唐瑾瑜。
軍帳裡竟然是周彤雨。
周彤雨看樣子並不好,躺在軍中的木板牀上,雙眼睜着,望着帳篷頂。她的確不好,特別死精神狀況,她的口中囔囔着許采薇的名字,神志有點不清醒。許采薇看着這樣的周彤雨,心裡也不怎麼舒服。
“許采薇,賤人……”
“賤人,搶我男人!”
“把她也拖出去啊……爲什麼不拖她……”
……
唐瑾瑜走近她的牀,低下身。低聲說道:“我會讓你把你送回北平,你要好好養傷,快點好起來。”
他的語氣並不溫柔,許采薇卻聽出了他的關心。看來對於周彤雨,唐瑾瑜就算不願意娶她,也不想她過得太糟糕。許采薇想起周彤雨曾經替他擋過子彈,那個時候,應該是唐瑾瑜最在乎周彤雨的時候吧。只是,最後他們仍然沒有在一起。
“不,瑾瑜,瑾瑜是你嗎?我告訴你,我好喜歡你,好愛你。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好久,你不要喜歡許采薇好不好?你的爹地喜歡我,你的妹妹也喜歡我,你的大哥二哥大嫂二嫂都祝福我們,爲什麼你就不能娶我?”
唐瑾瑜本來想要站起來離開這裡,卻被忽然躥起來的周彤雨從後面抱住了,周彤雨就像是一個孩子。吃不到糖的孩子一樣捨不得放手,更是哭着鬧着要唐瑾瑜娶她。
“瑾瑜,唐瑾瑜,早在法國我就知道你了,我看過你的照片,從報紙上看到好多關於你的事情,你知道嗎?法國的媒體是怎麼評價你的,少年英才,國之棟樑。青雲山下你救過我,我就更喜歡你了。爲了你,我提早結束了學業,爲了你,我想盡辦法討好你的爹地,你的妹妹,哦。我還花了好多錢去收買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真是太壞了,她拿了我的錢,說好不見你的……”
唐瑾瑜聽着周彤雨發自肺腑的聲音,轉身將她推開,就在周彤雨再次想要抱住他的時候,他伸出手拽住了她的手臂,然後叫來醫生。
周彤雨掙扎着想要抗拒,卻被醫生紮了一針,之後她的情緒才漸漸的安穩下來。只是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唐瑾瑜,可憐兮兮的,在唐瑾瑜的安慰下,她才躺回牀上,重新閉上了眼睛。
接着,唐瑾瑜就回到了自己地方,有人進來彙報事情。有關於河對面的敵軍部署,有關於城內的各種勢力,有關於中央的最近動向,還有……
關於被抓住的幾個綁架婦女的人販子。
“這幾個只是普通的人販子,專門乾的就是這種拐賣婦女,然後倒賣出手,做得最長的已經有十年了,底細都很清楚。”彙報的人如實說明情況。
“他們有交代這次沒抓到的同夥嗎?”唐瑾瑜聲音疲憊的問。
“不肯交代,怎麼也不肯說,這很奇怪,這些只是普通人,按理說用不了多少刑法就會開口,可這次像是中了邪,就是探不出。”
唐瑾瑜聽完,喝了口茶,擺擺手說:“繼續,只要人不死,不管用什麼辦法也要探出來。”
“是。”
不知不覺,就到了吃午飯的時間,許采薇自己都覺得時間過得太快,她就隱藏在陰暗處,注意着他的一舉一動,卻覺得莫名的安心。只是在偶爾他堅持不住想要睡過去的時候,在不時他受不住扶住旁邊的桌子時,她都感覺到心疼。
她現在才發現,原來他原本應該承受的,就如此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