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玲金闖進來之前，楚漢陽其實已經吐了好幾次。
他今晚喝的太多，可能已經超了他能承受的那條線…
所以，此前，他一直在牀上翻來覆去，捧着胃冒汗。
他本來想忍過去。
等胃裡的食物消化得差不多了，等酒勁過了，這些症狀就會消失。
但是他沒能忍下。
後來，硬是被胃疼逼的爬起來吐了。
楚漢陽這次已經是第三次伏在洗臉檯前了，他已經吐的，沒什麼東西可以吐了。
可是胃裡還是在燒灼，疼得他滿面蒼白，滿頭大汗。
水龍頭開着，水流嘩嘩落…
楚漢陽又幹嘔過一陣之後，捧了一把水，洗了洗臉。
之後，才勉強起身，接過楚玲金遞來的毛巾。
“我去給你泡鹽水。”
楚玲金把毛巾送給他後，馬上便乍乍呼呼地奪門而出，回去給他泡杯溫鹽水。
溫鹽水護胃，吐過之後喝了會舒服很多。
可是，楚玲金才跑出沒幾步，聽到身後傳來咚一聲…
轉頭，她便看到楚漢陽已經整個人栽倒在了地上。
“楚漢陽！”
楚玲金嚇得心跳漏了一拍，大叫一聲，急急忙忙跑向他。
“楚漢陽，你怎麼了？”
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抱着楚漢陽的頭，扶着他的肩膀，把他從地上扶起來。
之後，他半個身子壓在了她肩膀上，她的半個身子靠在牆上，分擔了一些重量。
“你怎麼了？還醒着嗎？暈了？楚漢陽……”
楚玲金連忙用手拍他的臉，拍了好幾下，看到他雙眉一皺，心中才稍微鬆了一些。
“唔…”
楚漢陽靠在她肩膀上，發出一聲悶哼，突然，他的身子微微蜷縮，一隻手捂上了肚子，那雙眉頭皺的更緊。
觀察到他的動作，楚玲金忙把手搭上他的肚子，緊張的看他，問，“肚子疼嗎？哪裡？胃？”
“嗯…”
楚漢陽虛弱的點點頭。
那時，他的臉色早已蒼白如紙，脣瓣也是白的，一副病貌狀。
“這裡嗎？我幫你揉。”
楚玲金正好撫到了胃的那一處位置，控制着手下的力道，輕輕的揉着。
別說，她這麼一揉，也確實讓楚漢陽的胃疼又稍稍減輕。
他的身子漸漸有了些放鬆，呼吸也開始勻稱。
“怎麼樣？舒服些了嗎？”
楚玲金細微的觀察着他的神色，見他眉頭鬆開了些，她忙不迭地問。
“嗯。”
楚漢陽輕應，“再久一些……”
楚玲金馬上聽話繼續揉，用她溫熱的掌心緩緩揉搓他的胃部。
“現在感覺怎麼樣？不然我去找凌天生吧？要不要打針吃藥？”她又問。
“不用……老毛病。”
楚漢陽氣息淺淺的說着，看起來，還是很虛弱的樣子。
楚玲金眉頭一皺，“怎麼會有這毛病？從來沒聽你說過。”
“我的胃，只剩1/3…”楚漢陽微微喘息，輕聲說。
“怎麼回事？我怎麼都不知道？”
楚玲金聽着又是一陣愕然，那時，看向他的眼神中，不禁又多了幾分心疼。
楚漢陽也沒隱瞞她，伏在她肩膀上，緩緩告訴她，“幾年前，做過胃大部切除術。”
“爲什麼？”
楚玲金不敢相信，“受過傷嗎？傷到胃？怎麼回事？”
“喝酒太猛，穿孔了…”楚漢陽說。
但是，楚漢陽沒告訴她，喝酒最猛的那段時間，全然是因爲她。
楚玲金也不會知道，那是他第一次覺得離她很近……
那時候，只要一閉眼，馬上就可以找到她。
楚玲金只是聽到很急，也很氣，“既然做過胃手術，既然知道自己的身體這樣，昨天還喝那麼多！你是真不要命了麼？”
從她這番焦急的語氣裡，楚漢陽聽出來她的關心與着急。
知道她在擔心自己，他心中歡愉，他悄悄勾起了脣。
“你擔心我…”他說。
“我纔不擔心。只覺得你笨！還有過分！”
楚玲金語氣微兇，眼神中也帶着些許氣憤，不過，那隻手還是在輕揉着他的腹部。
嘴硬心軟，說的大概就是現在的她。
“就算是苦肉計，也不能這樣用吧。你要是因爲喝酒喝死了，我保證我會瞧不起你！我連你的墳都不會去上！”
楚玲金硬着嘴又說了好些難聽的話。
不過，在楚漢陽的耳朵裡聽來，他只聽出關心，還有擔心。
大概，現在這時刻，比昨天晚上醉酒回來見她的時候，給他的幸福感會更多吧。
因爲現在，他纔看到她真實的反應，纔看不到她的僞裝。
楚漢陽漸漸舒服了，漸漸的，他伸長手臂，悄悄圈住了她的腰際。
“喂！”
這個動作，馬上被楚玲金髮現，她嚇得驚呼一聲，“你幹嘛！”
然而，楚漢陽卻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一樣，繼續伸長另一隻手，用雙手圈住她的腰間，腦袋微微挪動，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
這一系列動作，竟像小孩子母親的身上找懷抱一樣。
楚玲金被他摩蹭得很是尷尬，不覺間也紅了臉。
“喂，不準趁機吃豆腐，你故意的麼？”
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但也不敢重拍，因爲他現在看着太虛弱，她不想欺負病人。
“繼續揉…胃疼…”
楚漢陽窩在她懷裡，用虛弱的口吻說命令的話。
別說，還挺管用。
楚玲金雖然一臉不快，但還是心軟的伸上手，繼續揉上他的腹部。
“你自作孽不可活，幹嘛要連累我。我本來可以好好睡一覺…不，本來可以一個人好好過一夜，趁所有人都不在。”
楚玲金突然開始唸叨了，可能也是怕尷尬，所以，碎碎的說了很多話，讓氣氛稍微緩和一些。
“麻煩你下次稍微注意點自己，身體都這樣了，還以爲自己是頭牛呢。”
說着，楚玲金刻意翻了個白眼。
雖說，她現在說的話不太好聽，不過，氣氛確實沒那麼幹，也因爲她的碎碎念，蒙上了幾分祥和。
楚漢陽靜靜聽着她稀稀拉拉的話，嘴角始終帶着淺淺的笑。
有時候覺得，生個病很好。
有時候，覺得她的同情心很好。
似乎只有在這種時候，她纔會對他多一些關心，纔會關注他，即使不願意也要跟他說話，要照顧他。
“舒服點了沒？”
揉了很久，楚玲金再次問他。
其實，胃已經不疼了，只是偶爾一小陣痙攣，不過也不強烈，是可以忍受的程度。
但是，楚漢陽貪戀着現在的姿勢，不想跟她分開，還想多抱一會。
所以，他皺着眉頭又發出了一聲悶哼，“還疼…”
“要不要去找凌天生？”
楚玲金見這麼久了都還沒有什麼效果，她更加擔心了。
“我先扶你去牀上吧。然後我去找凌天生，讓他給你開點藥。”
她一邊說着，一邊做勢就想要將他扶起來。
楚漢陽怎麼能允許她扶他起來呢，於是，他抱着她的手更緊了一些，腦袋在她脖子上擦了擦，“再等等……疼過這一陣再起來…”
“好。”
楚玲金完全被他吃得死死的。
她見他還是一副很疼的樣子，繼續給他揉肚子，一隻手也輕輕拍上了他的背，輕輕拍着，像是哄小孩一樣。
此刻的姿勢，是紮紮實實的曖昧，紮紮實實地親暱。
楚玲金自己也有感覺到。
不過她在心裡勸自己，這只是特殊情況。
現在他是病人…
別說是他了，任何人病成這樣，她都會照顧。所以這樣很正常…
“玲金…”
突然，他叫了她的名字。
這兩個字喚出後，楚玲金身子微微一僵，旋即又恢復如常。
“幹嘛？”她說。
“再給我一次機會。”
楚漢陽冒險的，又重新提起這件事。
“……”
之後，楚玲金沉默了，是意料之中的沉默。
“或者，別避開我。”
他又說，“別躲我，避開我。就算不能交往，成爲普通戰友……也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