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石昂得知陳陽帶兵殺入玉**,匆忙下令要處死長老時已經晚了,陳陽和流螢領着一衆將士衝入議事殿,與這裡的叛軍戰在一起,議事殿駐守的叛軍是石昂的心腹部隊,發生在這裡的戰鬥十分激烈。六位長老聽到外面傳來廝殺聲,趁着守衛心慌意亂,一齊動起手來,與他們以命相搏。蘇小鳳拿到了自己的權杖,權杖揮動處,杖上寶石發出的光芒打在身邊的甲士身上,中者無不仆地。
裡應外合,叛軍終於退去,兩路人相會在了一起。司馬無量看着前來相救的陳陽和流螢,點了點頭。衆人相聚在一起商議,武在和範年表示,他們有信心說服鎮守城門的八位將軍歸降,然後合兵一處,殺上太陽山。
一切正如所意料的,八位城戍將軍在長期領兵的武在和範年的勸說下紛紛倒戈,他們的部隊與陳陽的部隊合到一處,對剩下的叛軍已有壓倒性的優勢。就在他們一起向着太陽山進發的時候,陳陽瞥見樊馨向着這邊跑了過來,嚇了一跳,忙跑上去攬住了她,急問道:“你怎麼來了?”
樊馨搖搖頭道:“一個是流螢姑娘,一個是莫逑姑娘,兩個都是我的好朋友,我能坐得住嗎?”
流螢見了樊馨,微笑地走過來道:“兩位對地宮屢屢有大恩,流螢無以爲報。”
樊馨見流螢的臉色十分蒼白,想到她是爲陳陽受的傷,不禁笑道:“流螢姑娘只須儘快調理好身子,就是對陳陽最好的報答了,不是嗎?之前他聽到你有危險,衣甲都沒來得及穿,就提着劍跑出來戰鬥了!”說着將手上抱着的盔甲給陳陽穿上,流螢也不禁上前搭把手,替陳陽緊了幾處甲帶。
駐在太陽山腳的叛軍見到大批的士兵向這邊涌過來,一時慌了神,六位長老端坐在馬上高呼:“叛軍投降,投降不殺!”石昂收勒不住,身邊的士兵接連放下武器,向四周散去,石昂帶着餘部抵抗一陣,不多時就傷亡殆盡。石昂奮力殺出重圍滿身是血地向太陽山上跑去。
這時候,莫逑獨自一人站在聖殿中央,身邊的侍女都已被她遣散了,她不想看到她們無辜的犧牲。石昂疲憊地衝進殿來,慌忙道:“阿逑,是我沒用,長老們已經殺上來了,我護着你衝出去!”
“衝出去又能怎樣?”莫逑淡然道,她已經心如止水。
“天涯海角,我們逃命去吧!”
“逃命?我可是尊貴的地宮玉子,豈能不顧臉面倉皇出逃,就算死也要死在玉宮,與歷代宮主、玉子葬在一處。石昂哥哥,你走吧,我們來世再見——”
“不!阿逑,石昂決不會丟下你的。你不走,我陪着你,咱們要死就死在一塊!”
“你走啊——”莫逑哭聲道。
“阿逑——”
“你再不走,我就死在你的面前——”說着,莫逑橫劍在頸,已是赴死之態。
“阿逑,不要——”石昂慌了神,跪身道:“阿逑,你聽我說,我們還沒有完全輸。你等我回來,一定要等我回來,我一定會回來接你的!”說完,石昂長叫着跑出殿去。
不多時,大批人衆包圍了地宮。六位長老、陳陽等一齊衝進聖殿來,只見莫逑獨自一人在聖殿中央舞劍,光之淚靜靜地躺在她身旁冰涼的石板上,映出她舞劍靈動的身影,聽她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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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勞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衆人呆呆地望着她,一時竟不敢近前。
莫逑低聲道了句:“莫逑當死莫邪劍下——”停止舞劍,回過身來,看着殿上的一衆人等,漠然道:“六位長老這兩日受委屈了。”
“大膽逆子,竟敢僭越綱常,真該把你碎屍萬段!”司馬無量厲聲道。
“是啊,難道你們長老僭越的事就少麼?”莫逑不屑一笑,“要不是這兩天莫逑有心護着你們,大長老司馬無量恐怕現在不能夠站在這裡跟我說話。”
長老們臉上一陣慚愧,確實在這被囚禁的兩天裡,看押他們的守衛一沒對他們嚴刑,二沒對他們惡語辱罵,甚至都沒有給他們上鐐銬,否則他們怎麼能夠這麼輕易地脫離險境,反敗爲勝。
司馬無量聽她言語有異,心上一跳,淡淡道:“你說的長老僭越是什麼意思?”
“大長老何必明知故問,小女曾經在府上偶然窺到一個秘密,一個可怕的秘密。自我住入未央宮以來,我就感覺藍玉宮主的冤魂一直在這地宮裡飄蕩,飄蕩。我想她一定是死不瞑目,否則在她死後地宮怎麼會接連遭到地震和瘟疫呢?”
司馬無量臉色陡然變得慘白,顫聲道:“你——胡說八道,來人,將逆子莫逑立即射殺!”
弓箭手涌上前來,可是面前的這位可是玉子,而且身着宮主裙裳,一時顫顫巍巍着,都不敢動手。
“等一等!”索月喝退弓箭手,上前一步,“莫逑姑娘,你說藍玉宮主死不瞑目,是什麼意思?”
“四十年前,藍玉宮主少年夭折,根本就不是病逝,而是被十長老合謀毒死。十長老鴆殺宮主,引起天怒,地宮這纔多災多難——”莫逑的話字字千鈞,從容不迫。
司馬無量捂着臉無力地坐倒在地上,這是他心底深處一直以來最害怕的事情,因爲心中藏着這件罪孽,他的眼前常會浮現出藍玉宮主模糊的身影。驚愕的衆人看着他的神情,意識到這是真的,心中一時間憤怒而又恐懼。
陳陽、流螢還有樊馨聽得莫逑的話,頓時呆住了,她們都曾聽說過藍玉宮主的事情,對她一直都好生景仰,想不到她卻是死於非命,而且死時才只有十七歲。他們現在明白到當時的十長老跳進滾滾地火併不是給宮主殉葬,而是向宮主謝罪,乞求宮主的亡靈息怒,饒恕地宮衆人。
“藍玉宮主當年應該就是死在這兒吧,她一定很後悔去保護她的子民——”說完,莫逑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張開懷抱,轉了兩個圈,毅然揮劍自刎,莫邪劍靜靜地躺在了她的腳邊。
“啊——”流螢、樊馨驚叫出聲,一起栽進了陳陽的懷裡。陳陽也痛心地低下頭來,眼角滴下兩滴淚珠。
這時候,一個士兵匆匆跑進殿來,在司馬無量的耳邊低聲道:“石昂壯勇非凡,單騎殺出了重圍。”司馬無量大驚失色,嚴厲道:“派出精騎追殺,石昂一定要死!要快!”
“我們回去吧——”陳陽望了一眼地上的莫逑,無奈道。
“螢兒留下!”司馬無量突然命令道。其他的人都還呆呆地站在原地,得知了藍玉宮主的死因,他們在嘆惋的同時尚未意識到這會給他們的生活帶來什麼。
“螢兒改天登門拜訪,親自感謝陳陽哥哥的義舉還有——救命之恩。”流螢本不想多留,但是父親的命令她不敢違抗。
陳、樊回到家中,相顧默然。陳陽突然道:“馨兒,我們回去吧,回到上面去,這裡不屬於我們。”
樊馨似乎有些戀戀不捨,又不好違了陳陽的意,只敷衍道:“再住些日子吧,等流螢姑娘的身子再好些,這段時間我們多陪陪她。”
司馬無量這兩天一直焦頭爛額,他要追殺的石昂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傍晚的時候他聽到了最讓他害怕的事情,就是有人看見石昂在永昌城外搶奪了一隻小船,悄悄駛進了地海。他知道石昂要幹什麼,深思良久後,終於無奈地下令全城進入戰備狀態。
這天流螢前來拜見陳陽,她告訴了陳、樊當年十長老鴆殺藍玉宮主的全部事實,這些都是她爹親口跟她說的。藍玉天資異秉,初選玉子的時候,她第一次接觸光之淚,就使光之淚在她手上發出光來,十五歲成爲宮主之後,因爲性情活潑,常會做出些離經叛道的事情來。她殊少宮主的尊榮,喜歡和身邊的侍女玩在一起,就像個孩子,當然她也確實是個孩子。十六歲時在聖殿接見半人,伸手拔下了首領臉上的兩根虎鬚,半人們將她奉爲神靈。接下來的日子裡,她突然產生了些瘋狂的想法,她想結束對半人的流放,放它們到陸地上來,甚至還想提高紅眼睛野人的地位,讓人與野人和睦相處。她的這些想法令當時的諸位長老感到恐懼,驚慌失措,在每每勸說無效的情況下,爲了保持地宮的安寧、穩定,長老們終於決定鋌而走險,他們暗中將劇毒之藥投入了宮主愛喝的湯裡,當晚藍玉宮主就毒發身亡了。據說藍玉在臨死前立下詛咒,她的冤魂一定會回來報復的,果然,隨後地宮裡就接連發生了毀滅性的地震和瘟疫,生靈塗炭。十長老自知罪孽深重,引得天怒,一起跳進地火向宮主謝罪,死前只將這個秘密以白絹血字告訴了繼任的大長老,囑咐他切切吸取這慘痛的教訓,引以爲鑑。後來司馬無量繼位大長老,也得到了這絹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