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頭頂上的天黑了,還是他們正在死去。迷迷糊糊中,他們聽到一聲從頭頂傳來的鳥類的長鳴,有什麼東西突然拖住了他們,陳陽本能地抱住了它,而樊馨也緊緊地抱着他,只是那個東西帶着他們繼續下落。
過了好一會兒,眼前似乎出現了星星點點般一閃而逝的光亮,他們下落的速度漸漸地慢了下來,陳陽的意識竟有了些恢復,眼前是死一般的黑幕,耳邊還在傳來沉悶的大石滾動的聲響。陳陽忙推了推樊馨的頭,樊馨嚶嚀一聲,道:“我怎麼感覺還活着似的。”
他們確實還活着,一隻翼展竟達五米的大鳥自上而下俯衝下來正好托起了他們的身子,大鳥揹負了他們繼續滑翔下來。好一會兒,陳、樊聽到了下面的某個角落響起了一聲哨子,大鳥迴應似的叫了兩聲,聲音甚響,震得他們的頭腦瞬間清醒。陳、樊終於意識到他們正躺在一隻大鳥的背上,他們能感覺到它光滑的羽毛,但是四周漆黑一片,擡頭望去只看見兩隻暗藍色的幽靈一樣的眼睛,心上頓時駭然。
然而陳陽感覺到他們仍在下落,只得緊緊地抱着這隻大鳥,任由它飛向何處。突然,陳、樊的眼前閃過了一星火光,真真實實的光亮,這時候大鳥開始平飛,速度也明顯地減慢了,火光距他們越來越近,直到認出了那是一盞燈籠。大鳥帶着他們着地了,藉着燈籠的光亮,陳、樊看見了地面,小心地從大鳥背上滑下來。
這時候,那盞紅燈籠朝着他們移動過來,燈籠後面出現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有着寶石般明亮的眼睛。陳、樊突然記起曾在哪兒見過他,孩子見到他們,有些驚喜,嘻嘻笑着,隨即說道:“我們見過面的。”
果然是他,紅秀巖村那晚掉了燈籠的男孩!陳陽和樊馨見男孩仍是光着半個身子,下身穿一條長褲,赤着腳踩在滿是碎石的地面上,男孩提着燈籠仰望了頭頂一會兒,像是在查看什麼。
現在最讓陳、樊感到吃驚的就是在他們身旁的這隻碩大無比的鳥,它收了翅膀後,竟還有小馬一樣大小,只是個子要稍微矮些,看它的樣子有點像老鷹,但是它的那雙藍眼睛卻實在叫人心生畏懼。
陳、樊很想問他們現在是在哪兒,爲什麼天一下子就黑了,這兒是如此安靜,甚至感覺不到一點風聲。很快,男孩就笑着望着他們,就像是面對了兩位客人:“歡迎你們!”
“什麼?這是哪兒?你叫什麼名字?”樊馨接連問道。
“你們現在將眼睛閉起來,在心裡從一默數到一百,然後睜開眼睛跟我說話。”男孩認真道。
陳、樊雖然滿腹疑問,但還是照着男孩說的閉上了眼睛,等到他們的眼睛再次睜開時,眼前的景象使他們驚呆了:他們的頭頂上突然出現了滿天的星點,不止頭上,他們腳踩的地面上,也隨處可見一閃一閃的發光體。這時候他們才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巨大的洞窟中,遠處的巖壁一直延伸到天上似的,巖壁上的光點星羅棋佈,現在他們看清了,原來他們頭上的不是星點,而是能夠發光的石塊。就是說,他們被山石完全地封閉了,一時間他們看不到任何出路。只是眼前的景象實在壯觀,叫他們一時忘記了害怕。
“本來我是不能夠告訴你們我的名字和住處的,但是剛纔的地震已經把出去的路徹底封住了,你們無法再回到上面去,所以你們成了我們永久的客人,甚至我們的朋友。”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這裡到底是哪兒?”陳陽聽了男孩的話,心中一沉。
“這裡對我們來說是距離上面世界最近的地方。我曾騎着‘小五子’多次從這兒飛到上面去玩,就是上一次,我們還見過面不是嗎?”當男孩說到“小五子”的時候,一旁的大鳥低沉地叫了一聲,像是在回答,顯然“小五子”就是這隻大鳥的名字了。
“上面的世界?我們的世界?那——這是哪兒?”陳陽驚道。
“是地宮嗎?”樊馨的聲音顫抖了,顯得十分激動,眼前的景象讓她不由地心生期許。
“你是怎麼知道的!地宮本來是宮主住的地方,而宮主掌管着整個地下世界,所以這裡也確實叫地宮。”男孩說到宮主時,臉上肅然起敬。
陳、樊面面相覷,心中越發驚奇。樊馨又問道:“你是哪裡人,叫什麼名字,現在可以告訴我們了嗎?”
“我是吳族南系人,大名還沒起,小名叫狗兒,家就住在隱地最東邊的巷子裡。”狗兒昂首挺胸,顯得很是自豪。
陳、樊瞧他神情,微微而笑。
“你們不懂,在我們這兒,小名起得越賤,命就越長久。”狗兒感覺像是受到了輕視,有些不高興。
“那你爲什麼不穿上衣呢?你不冷嗎?”樊馨關切道,感覺這裡的氣溫比外面的低。
“因爲我跟鄰居的小石頭打賭輸了,他罰我三個月不許穿衣服,我跟他說穿條褲子行不行,他答應了。”狗兒平靜地說。
陳、樊頓時怔住了,暗想這個孩子當真守信,只是不知他的父母爲什麼一點不心疼,就許他這樣。“真了不起!”陳陽誇讚道。
“什麼?”狗兒似乎不懂陳陽的意思,隨即說道:“你們跟我來吧,我帶你們去見我的父母,他們會替你們向族長稟明一切的。”說着,將手上的燈籠遞給樊馨,並對她笑了一下,像是在報答上次的恩情,又道:“我們會有一條崎嶇的小路要走,你們跟緊我。還有,你們現在最好把外套脫下來,綁到頭上。”
“哦?”陳、樊有些意外,但還是照做了,只是陳陽怎麼也不能將外套的兩端繫到一塊去,一時有些氣惱,樊馨便笑着過來小心地幫他纏好了。
狗兒提起胸前的哨子輕輕吹了一下,“小五子”搖晃着身子走過來,在狗兒身前屈下了兩腿,樊馨發現這隻大鳥的腳掌上有五隻指頭,就像人的手指一樣,暗暗稱奇。狗兒熟練地騎到了“小五子”的脖子上,讓它馱着他向前走去。陳、樊趕緊跟上,不一會兒,他們走到了一幢巖壁前,發現巖壁的中央被人爲地鑿開了一個兩米來高巖洞,陳、樊向裡面望去,黑漆漆的,不像外面這樣,雖然黑,但好歹有數不清的星點般發光的石塊。
狗兒驅着“小五子”若無其事地進了巖洞,陳、樊跟上去,藉着燈籠裡的火光,他們走得很小心,他們發現這個巖洞應該是一條人工的隧道,也是在這時,他們明白了男孩叫他們把外衣綁到頭上的用意。原來,這條隧道雖說有兩米來高,但頭上卻常有突出的石塊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其實這條隧道更像是由一個天然的溶洞擴建而成,可能是還沒有完全竣工,所以顯得十分粗糙。
走了沒多久,陳陽已經數次撞到了頭,其中一次正好撞在一塊岩石的棱角上,痛得他兩眼冒金花,樊馨只得不停地囑咐他要當心,一邊伸手給他揉着。一時間,陳陽顯得十分狼狽 。
狗兒笑道:“你們的眼睛還不適應這裡的環境,等時間呆長了,就不會再撞到頭了。我先前也很好奇,爲什麼外面的人走這條路的時候會不停地撞到頭,後來才知道原來問題出在你們的眼睛。”
陳陽苦笑道:“等我適應了這兒的環境,恐怕早就撞死了。對了,難道此前也有人光臨過這兒?”
“聽我爹講,我們這兒也只是在最近幾百年來才偶爾有外人闖入的,據說總共不過一掌之數,活着的就更少了,而上一次的客人就是被我救的,像你們一樣,也是地震後掉下來的……”
“等等,最近幾百年?這裡真的是地下?你們都住在這裡多久了?”陳陽大驚道。
“從我出生就住這兒啦!”
“那上次的那個客人現在還好嗎?”陳陽忍不住問。
“死了。”
“死了!怎麼死的?”
“本來我們照顧得他好好的,但是他非要回到上面去不可,族長不讓,他偷跑出來,結果摔下山崖死了!他走這條路時,撞了三十七次頭!”
“你怎麼這麼清楚的?”樊馨笑問道,一邊替陳陽揉着腦袋。
“從他剛開始撞到頭的時候,我就很好奇,所以一路數過來。”狗兒笑道。
“那麼你到底是怎樣使自己不撞到頭上的石塊的呢?”陳陽見狗兒坐在“小五子”身上,與他一般高,像沒事人般與他們說着話,卻從沒有撞到過石塊。
“我都說了是因爲你們的眼睛。你們看得見剛纔洞窟裡面發光的大螢石,卻看不見這裡的小的,其實這兒到處都是光點。”
“我什麼也看不見。”陳陽仍是苦笑。
樊馨吃了一驚,心中嘀咕:“爲什麼我看得見這些光點,沙粒般大小的光點,一閃一閃的。難道是我的視力比陳陽好。”難怪樊馨走了這麼久也沒有撞到頭,反而還時時地提醒陳陽。陳陽只道是她個子比他矮些,所以不容易撞上。“那麼,‘小五子’是?”樊馨忙岔開話題,不想令陳陽難堪。
“‘小五子’是我爹在我五歲時送給我的禮物,在我們那兒每個男子從小就有一個玩伴,有的是小馬,有的是大鳥,就跟我的‘小五子’一樣,等到成年了,我們就會帶着它們入伍,作我們的坐騎。”
“入伍?你們這兒也打仗嗎?”陳陽感興趣地問。
“以前的戰事多着呢?主要是打獸人,現在太平了,我們要保護自己。”
“獸人?什麼獸人?”陳陽吃驚道。
狗兒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