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當樊馨心事重重地走進值日室時,陳陽已經在那裡埋頭整理本週的文件了。他聽到聲響,微笑地擡起頭來:“上午的考試還好吧?”
樊馨抿了抿嘴:“還好吧。你說的總不會錯!”
“這麼說我這不起眼的副主席職位算是保住了!”陳陽笑道。
“不會有人比你做得更好了!”樊馨微笑着。
“是嗎?”樊馨的話叫陳陽心情舒暢。
樊馨認真地點了點頭。
一時兩人不知再說些什麼好,相視了一會兒,陳陽定住心神,繼續整理桌上成堆的文件材料。樊馨則還是望着他,心中泛起柔情的漣漪,漣漪又漸漸氾濫開來,等到它涌上心腸,難以遏制之時,她又驀然醒來,努力壓制自己的感情,一時間心煩意亂。她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走到陳陽身後的窗扇前,將窗子拉開了道縫,清風吹在她有些發燒的臉上,心情漸漸平靜。陳陽只見她走到了窗前透氣,並沒有想到許多。
“陳陽大哥!”樊馨轉過身來,乾脆地叫了一聲。
陳陽心上一驚,這是樊馨第二次叫他大哥。他聽樊馨叫得鄭重,不禁站起身來面對了她。
樊馨沉默一會,像是下了決心道:“這兩天我一直在想,我不知道我們還能這樣在一起多久。這段日子裡,和你在一起,我很開心,開心到就要忘了一切,忘了我是經法學院的樊馨,忘了你還有蘇晴。昨天蘇晴出現的時候,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壞、好自私,當她的目光停在我身上的時候,我覺得愧疚她,我在心裡不停地跟她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沒想過要跟她爭你,可是心裡卻明明知道你跟她在一起會更合適,我是一廂情願了。不管怎樣,我覺得今後我不該再和你見面了,我們最好都能在最短的時間裡把對方忘掉,如果你心中也有樊馨的話。”
陳陽心中一涼:“你會忘了我,好吧,那就趕緊把我忘掉,去專注於你自己的生活,要過得好好的,照顧好自己,保護好自己,不要再讓自己受一點點的委屈和傷。”
“那你也會從此專注於自己的生活,過得好好的嗎?”樊馨流下淚來。
“我不知道,我已經說過我這一生都已無法將你忘懷。”
“爲什麼?”
“也許,也許——我更喜歡的是你,我愛的是你。”陳陽看着樊馨,堅定地說道。
樊馨頓時激動得渾身發顫,淚光中的喜悅之情難以言表,急切道:“我又如何能忘得了你了。只是——我們可以嗎?我們可以在一起嗎?”
陳陽心情激盪,毅然道:“爲什麼不能!”說着,將樊馨一把拉到懷中緊緊地擁抱了,第一次吻了她的額頭,樊馨動情地貼在他的胸前,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
這樣過了好久,陳陽湊到樊馨的耳畔,輕聲道:“從現在開始什麼也不要想,我會盡快找機會跟蘇晴說明,這件事要儘早決定,我不能看見你們中的任何一個受到傷害,甚至做出傻事,尤其是你!”
“我相信你,甚於相信我自己!”樊馨輕聲道,小心子仍在咚咚地跳動,這一刻對她來說幸福來得有些突然。
“馨兒——”陳陽輕輕放開她的身子,認真地凝望着她的眼睛。
“嗯?”樊馨顯得有些恍惚,也許她還沒能給自己新的定位,它太突然了,叫她沒有任何的準備。
“馨兒!”陳陽又叫了一次,並熱切宣佈道:“從現在起馨兒你就是我陳陽的女朋友,我唯一真愛的女孩!”
“我——”樊馨說不出話來,哽咽良久,才顫聲道:“我——該叫你什麼,對不起,我竟然——真的不知道!”說着,尷尬地笑成一朵憮然的花。
“陳陽!你就叫我陳陽!一直都叫——”
“嗯!”樊馨眨了眨眼睛,向陳陽點了點頭。
陳陽微微而笑,繼而凝視了她好一會兒,愛憐之心漸生,樊馨只覺得有生以來最幸福的一件事降臨到了自己的身上,一時還有些手足無措,她看到陳陽的目光漸漸柔和起來,閃爍的熱情叫她渾身溫暖,不經呆呆地望着陳陽的臉,心中盪漾起些許不安分的激動。
春陽照耀下的狹小的值日室裡,陳陽感到空氣正熱得叫人難受,而從窗縫透進來的徐徐春風正把樊馨額前的髮絲吹動,他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氣,說道:“我們出去走走吧!”
樊馨的臉龐暈紅,低下頭來:“去哪兒?”
陳陽上前牽起她的手,說道:“隨我來!”
“我們的校園有三個秘密,一般人都不知道,縱然有知道的,也不過一個、兩個。”陳陽與樊馨並肩走在小湖畔,湖上開闊的視野令人心情十分舒暢,明媚的水紋間浮動着頭上的一方藍天。
“我聽說校園的三個秘密就是三個秘密的所在,並知道其中的一個,叫作鳳來閣,是北區假山上一座年久失修的石亭子,不知何故,這個石亭子每年春冬時節都會引來成羣美麗的鳥兒在亭檐上停歇,唱歌。於是人們把這個已經被遺忘了名字的古石亭叫作鳳來閣,有增祥迎瑞之意,要說秘密,倒也不見得,它已成了學校的五個景點之一。只是不知另外兩個是什麼?”
“鳳來閣,水中樹,登天台!”陳陽笑着補充道。
“什麼水中樹,什麼登天台?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樊馨笑道,驚奇之餘不免心生些懷疑,以爲是陳陽在故意逗她。
陳陽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水中樹啊——看到湖中央的那個小洲了嗎,在外面看來它確實是被密林環抱,但只有上去過的人才知道洲中央還建有一個亭子,亭子裡掛着一盞紅燈籠,用電燈照明,通常只有在重大節日的時候它們纔會被點亮,如果你留心觀察了的話,在上次慶祝元旦的時候你能夠發現從湖中心小洲上透出來的點點微紅的光芒。而更重要的是,在亭子前的小空地上有一棵不小的蘋果樹,雖然不結果實,卻是那麼可愛。也許你不知道,在幾年以前很多戀人都喜歡到小洲上去,並專門在蘋果樹的枝幹上繫上一塊或者寫有對未來美好祝願的布條,以顯示彼此愛的刻骨與忠誠,我和幾個朋友第一次上島並發現這棵蘋果樹的時候,它的枝椏上已經系滿了各形各色的許願布條,於是我們把它取名許願樹!後來爲了保密並顯示其神秘,我們乾脆就以水中樹呼之。”
“真好啊!我也好想上湖心小島去看看,只是要上去恐怕並不容易吧,我從來就沒有看見湖中行駛過任何的船隻。你們是怎麼上去的呢?”
陳陽嘴角浮出一絲自得又輕鬆的微笑,似在說要上島去又有何難,樊馨敏銳地捕捉到了陳陽的這一表情,一時歡欣不已,只是心中雖期待,但考慮到陳陽並沒有說破的意思,也就不敢造次,只道:“如果能將許願的布條親手纏上蘋果樹,這不知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何況是那些彼此相愛的人!”
陳陽皺了皺眉頭,若有所思道:“如果真的是那般相愛,最後又何必走上分手,甚至自殺的路!”
樊馨心頭一驚,不知自己是否說錯了話,小心道:“我胡亂說的,你別往心裡去。”
陳陽自然不會在意這些,他懂得樊馨此刻的心思,於是安慰她道:“放心吧,我會帶你上島看那棵蘋果樹的,今天不行。想不想知道校園的第三個秘密,登天台?”
樊馨撅了撅嘴道:“縱然你現在告訴了我,可是你又不帶我見識,告訴我也不過是吊人家的胃口嘛,你不必告訴我,我不要聽,我怕我聽了之後就會不停地煩膩你,央你帶我去湖中島、登天台了!”
陳陽啞然失笑,沉臉道:“你煩膩得我還不夠多嗎,爲什麼我就是不覺得有任何的膩煩呢?可見這輩子遇見你算我倒黴——”
樊馨柔聲道:“遇見你卻是我這一生最幸福的事!”
陳陽怔了怔,隨即笑道:“我現在正是要帶你去登天台,只是去了之後你可別掃興纔好!”
“那小女子就拭目以待嘍!”
陳陽拉着樊馨的手向着小湖後面灌木叢生的荒地中走去,開始校園間繁忙喧譁的氣息還清晰可聞,可隨着林草越來越密,直到幾乎掩映住他們整個的身子,身後的一切就彷彿突然間消失不見了,眼下樊馨一心想着的是跟着陳陽的腳步,至於是否到達登天台,甚至是否有登天台於她都不重要了,潛意識告訴她他們正走在一條離開校園的路上。
兩人最後在學校園林深處的一道高高的水泥圍牆前停了下來,這些圍牆早已被人忘記了吧,它的作用早就被深深林木所取代,赤紅的斷磚、灰白的混凝土塊崩塌下來,不過總的看來,圍牆依然完整,崩塌最低的一處也高過了陳陽的頭頂近一尺。不過在樊馨看來不可思議的是,就在圍牆最低的牆腳下,竟然有一段用水泥塊、斷磚搭砌的看來格外堅實的臺階。
樊馨不禁疑惑地看着陳陽:“登天台?”
陳陽微笑着做了個“請”的手勢。
樊馨隨即笑道:“怎麼?還要像在小學中學時那樣逃學嗎?”
“今天是星期天,不算逃學!”
在陳陽的扶持下,樊馨好奇地踏上了第一級臺階,又連續踏上四級臺階後,樊馨的眼睛終於看到了圍牆外面的世界,這裡正好俯瞰遠處東來的江水,江上靜默的點點船影及江對岸起伏的山巒的輪廓,在浩大的水氣間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