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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情迷(上)

六 情迷(上)

已經是第二天了,陳陽在舞蹈館還是沒能再見到樊馨,心中不免有些着急,想託人去問問,又覺得這想法簡直是瘋狂的。昨天是星期一,按理說樊馨中午應該會到舞蹈館來練舞,況且之前的那位教師也一直在那兒彈鋼琴,陳陽相信他彈了整整一箇中午。昨天的值日因爲沒有見到樊馨,他變得很不安心。

現在,男教師又在空空的教室裡彈着似曾相識的曲子,陳陽在窗外站了好一會兒,想到樊馨今天恐怕也不會來了,正要離開,回頭卻望見樊馨遠遠地走了過來。

陳陽心中忐忑,趕緊背過身去,躲開幾步,昨天沒有見到樊馨,他急於想了解她的近況。樊馨終究沒有發現陳陽,從前門走進了教室,她在鋼琴前向老師鞠了個躬。

教師擡起頭來,臉上現出笑容,隨即又嚴肅道:“昨天沒來,今天又遲到,最近很忙啊?”

樊馨低聲道:“下週有一場等級考試要考,所以會有些忙,今天來是想跟您請個假!”

教師額上皺了皺,沉吟一下,說道:“請假的事先不着急,既然來了,我們就把上週編排好的舞蹈連貫地來一遍吧。”

“我——”樊馨此時沒有一點心思練舞。

教師反而熱情道:“衣服我都已經給你準備好了,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樊馨側頭看見舞衣果然整整齊齊地疊放在一旁的凳子上,鞋子也端端正正地擺在凳子旁,就像是兩個熟悉的小夥伴兒一直在這兒等着她的到來。樊馨心中難過,只得勉強換上鞋子,着上舞裙,原地轉了個圈後,氣質立刻大不一樣了。陳陽心中一驚,目不轉睛地看着這一切。

民樂《平沙落雁》的音符緩緩升了起來,曲調婉轉低迴,教室裡漸漸騰起了別緻的氣氛,顯得詩情畫意,彈琴的教師果然很有造詣,只是樊馨這兩日心情難以平靜,此刻聽得這般悠揚的曲子心中愈加煩悶。儘管如此,她嫺熟的舞蹈技藝仍然得以美輪美奐地表現出來,隨着心情漸漸地投入,好些難的動作也做得高出了教師的預期,教師臉上稍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隨即又沉浸在眼下的光景與音響裡,仿如置身幻境中。樊馨自幼習舞,成長以來一直與舞爲伴,舞蹈成了她的心情寄託,便如山裡人的歌聲一般,她的心開始完全沉入,於是她隱約又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天宮舞曲》的笛音,笛音悠悠在她身子四周飄蕩,她還清晰地記得那個歡快的晚上,一羣朋友圍坐在一起歡唱,頭頂上是漫天的星點、一輪如鉤的月亮,山風還有些冷,只是她一點兒也沒有感覺到,陳陽當時就坐在她的身旁。也是那天晚上,她第一次在跳舞時感到了緊張,緊張得快要窒息,她甚至不敢去看去想象他的眼光,她只對自己說他就在自己身旁……

教師的琴音在中途戛然而止,因爲樊馨已經完全脫離節拍,在跳那晚的舞蹈了,沉浸在回憶中的樊馨如夢初醒,頓時站在地毯中央不知所措。教師重重地拍了拍鋼琴臺,提醒道:“怎麼回事啊?”樊馨面色蒼白,呆了半晌,顫聲道:“對不起——我剛剛——跳得錯了——”

“豈止錯了!你明明是在跳另一段舞了,是不是!爲什麼會走神?”

樊馨心中羞愧,不知從何說起,閉了眼睛深吸一口氣,決心道:“您直接彈第四節吧!”

“第四節?你確定,末段的翻轉你有把握了嗎?”

“我可以試試!”樊馨試圖盡力逃避剛纔的困窘。

樊馨再吸一口氣,等着背景音樂緩緩升起來。果然第四節的節奏分明快了許多,陳陽看着樊馨漸快的舞步,隱隱感到樊馨一直在爲一串高難的動作積蓄勢與力。終於在音樂進入到**時刻時,樊馨依着旋律展開雙臂在原地傾身快速旋轉起來,這個動作既需要定力,使身體在原地轉動時不偏分毫,又需要一口氣提供足夠的轉動慣量,否則在身子前傾近三十度的情況下人根本就站立不住。整整十五圈!樊馨一次轉過來。可這個動作最難的還是轉完後該如何收,收勢既要站穩又要乾淨利落。只是樊馨眼下正受到心浮氣躁的影響,她在翻轉最後一圈時心神稍鬆,腦海中立刻又閃過了好些幻象,等到要收腳時已經來不及,整個因爲轉過了較大幅度,上身重心已收持不住,結果左腳一崴,整個人當即仆地。

陳陽大驚,差點叫出聲來。而伏倒在地上的樊馨最清楚自己是受到了什麼的影響,身心的傷痛在這一刻一齊襲來,眼眶一酸,乾脆就伏在地上痛哭起來。教師頓時慌了,衝上前來將樊馨扶起,一邊急問道:“傷哪兒沒有?”一邊極爲關切地上下打量着樊馨,看她有沒有受傷。

“好像崴到腳了!”樊馨扶着老師的一隻手臂,感到左腳隱隱作痛。教師二話不說蹲下身來,去探樊馨的前腳,樊馨本能地把腳收了回來,在地上踩了踩,鬆了口氣道:“沒傷着。不礙事!”教師抓了個空,愣了愣,站起身來,喃喃着:“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一邊又說道:“我扶你到凳子上休息一下吧!”樊馨點頭應允。

樊馨坐下後,教師又從鋼琴旁的熱水機上給她打來了一杯熱水,樊馨將熱水捧在手心,默默想着心事。教師回到鋼琴前,彈起一支歡快的曲子,試圖安慰樊馨。坐了一會兒,教師突然問道:“你剛纔走神的時候跳的是支什麼舞蹈,看起來也挺好的?”

樊馨臉上一紅,吞吞吐吐地說:“我已經不記得了——”

教師便不再問下去,只顧彈着鋼琴,不知什麼時候他換了一首叫人不怎麼聽得懂的曲子,有些哀傷有些典雅。

“您有家人嗎?我見您好像從來都是一個人,聽說您就住在舞蹈館裡。”樊馨見教師似乎有點悶悶不樂,鼓起勇氣問道。

教師怔了一下,淡淡笑道:“前年我剛剛離婚,生活倒是清靜了不少!”

“離婚!您不愛自己的妻子嗎?”樊馨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也許我跟她在一起就是一個錯誤!她整天就會在我的耳朵邊吵,吵個沒完沒了,說我不關心她,只知道一天到晚對着密密麻麻的音符,簡直無聊透頂。她不喜歡藝術,甚至不懂得欣賞音樂!”教師這樣說着,神情顯得有些不屑,心思仍然在鋼琴上。

“也許您應該嘗試些別的東西,生活中的東西。”

“對我來說藝術就是生活!”

“藝術不是生活!”樊馨堅定地反駁了教師的話。“藝術不是生活,其實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此前我已經跟您說過,青年節的比賽過後,我就不會再參加別的賽事了!汪會長已經多次在青協工作會議上提出要培養我當任下一屆的會長,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學習。”對於接任青協會長,也許樊馨之前還有所顧慮和擔心,但是現在她確實下了決心。她想到今後或許可以常見到陳陽,甚至能和他一起共事不禁芳心可可。

“青協會長算得了什麼!”教師憤然道。“整天就是跑去些髒亂的地方,和一些髒亂的人在一起,你是這樣一個潔淨完美的女孩,何必要讓自己受到一點點的污辱呢。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會影響到你的!”

“助人爲樂怎麼會是受污辱呢?很多人處境艱難,他們是那麼迫切需要哪怕是一點點的援手。”樊馨有些激動了。

“樊馨!”教師鄭重叫了學生的名字。“你是我見過的最有天賦的舞蹈學生!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打心底震驚了,而且你還不是藝術學院的學生。跟你比起來,她們——哎!你要知道,我在你身上傾注了最大的心血!樊馨,我問你,我們在一起合作多久了?”

“有半年了吧!”樊馨想了想,說道。

“是啊——只六個多月,我們就捧回了六個金獎、一個銀獎,學校方面的表彰,光錦旗就有十餘面。我們創造的這許多輝煌你還記得嗎?”教師緊緊盯着樊馨的眼睛。

樊馨仰頭思索,喃喃道:“有這麼多嗎?我並不知道。”

“求求你!不要走好嗎?”教師幾乎是在向樊馨乞求了。

樊馨不免動容:“您在我心中是一位溫和、有才華的教師,我一直都很尊敬您。這半年來您對我的教導和照顧,我心裡一直都很感激,我把您當做我的一個親人。我,真的很謝謝您!只是,您也知道,我並不在乎比賽獲獎,我不在乎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跳舞,不在乎有多少人會觀看我跳舞,我喜歡舞蹈只是因爲它是我所想要的表達。跳舞時,我會離我的父母、外公外婆很近,很近。而現在跳舞時我會自然地想到一個人,儘管想到他又會叫我無法全身心地去跳舞,但是這正是我所想要的表達。剛纔我失了步數,摔在地上很痛,以致大聲哭泣,但這就是我現在的心情,我想他想到心痛。”

“他是誰?”教師眼神徹底地暗淡了,不無忌妒地問道,只是他小心地將這種感情掩藏爲惱怒。

“他叫陳陽!”樊馨埋頭,輕聲說道,眼眸裡光彩閃動,臉上現出難以掩藏的喜色。

窗外的陳陽對兩人的談話一直聽得不大清晰,何況他也不刻意去偷聽,只是最後這句他卻聽得分明,心中感動,不經意間已是熱淚盈眶。

“那麼你不願再參加比賽,而要去做你說的生活中的青協會長究竟是什麼原因?真的是爲了助人爲樂嗎,還是——”教師顯得痛苦萬分。

“應該是——兩樣都有。這是實話。”樊馨低着頭出神地望着水杯,並沒有注意到教師臉色的變化。

“啊——”教師的頭突然重重地撞到了身前的琴鍵上,鋼琴發出了一陣雜亂刺耳的聲響,隨即他用雙手狠抓自己本就蓬亂的頭髮,一邊痛聲道:“陳陽!陳陽——你搶走了我的樊馨!你搶走了我的樊馨……”

教師的近乎發狂的舉動令樊馨心驚,也叫窗外的陳陽嚇了一跳。

樊馨終於忍不住走上前去,搖了搖教師的胳膊,小心地問:“您沒事吧?”教師這才擡起頭來,眼眶通紅,支吾道:“我只是很捨不得你,很捨不得!”樊馨微微而笑,安慰他:“您這樣本事,我相信您很快就能找到比我更會跳舞,學習又更認真的學生!”

教師搖了搖頭:“比你更會跳舞的學生恐怕是找不到了!這麼說來我們是確定要分開了,只是在你臨走前我有兩本書想要送給你,它是我一生的心血!跟我來!”教師有些無力地站起身,向教室後面的一扇小門走去,樊馨聽教師說得鄭重,毫無懷疑地跟了上去。

小門後就是教師的居所,很整潔。這兒原本是一間儲藏室,現在被橫在中間的一塊木板牆分成了臥室和客廳兩個房間,房間雖小,卻因爲沒有什麼傢俱也不顯逼仄。客廳裡總共只有一張沙發,一張書桌外加一把椅子,書桌上是堆積如山的各類音樂舞蹈書籍和收上來的等着批改的學生作業,書桌的角落上有檯筆記本電腦,電腦外蓋上已經沾了灰,很難想象一個副教授的家裡竟然沒有聯網。教師叫樊馨在客廳裡等待,自己則打開了木板牆上的小門,進了臥室,樊馨的心本就不在這兒,是以一直就在原地站着,倒也不感覺侷促。好一會兒,屋裡都格外的安靜,樊馨見小門雖沒有鎖上卻是緊掩着,看不到裡面的一點情況。於是樊馨叫了聲:“老師,您是有事在忙嗎?要是這樣我就先回去了,書的事不必着急。”

樊馨剛一說完,小門隨即打開了,教師兩步走了出來,隨手掩上了小木門。教師手上果然擰着厚厚的兩本書,書面粗糙,應該是他自己訂製的,這時他的雙目直直地盯着樊馨,一步步向她走近,終於他把右手上的書本遞到了樊馨的面前。樊馨看見第一本書的封面上寫着“中華近現代舞蹈”,正要伸手去接,卻不經皺了皺眉頭:“等等!您喝酒了嗎?”教師並不回答她的話,只是微微低下頭來,湊近了樊馨的臉。

“您剛剛喝酒了嗎,爲什麼?”樊馨重複問了一遍,不禁向後退了一步。

“是!我喝酒了!想知道原因嗎?”教師突然抓住樊馨的手,將她向臥室拉去,樊馨嚇了一跳,趕緊去掙教師的手,只是教師將她的手拽得甚緊,情急之下難以拗開,樊馨不免身不由己地跟他進了臥室。在剛踏進臥室的時刻,樊馨好容易甩開了教師的手,正想說什麼,眼前的情景令她駭然,她不禁連退兩步,後背撞到了身後的木板牆上也渾然不覺,只見臥室四面甚至頭頂的牆壁上全是她的照片,有些照片是她知道的,但更多的卻是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偷拍的,臥室裡的光線有些暗,種種這些看來竟是十分的詭異!

樊馨當即就想離開這個地方,她感到有些噁心,她急着去拉門閂,可是一隻厚實的手掌卻凌空而降重重地壓在了門板上,教師隨即撲上來,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裡,開始肆意親吻樊馨的臉,兩隻大手也在樊馨身上胡亂地摸着。樊馨一時又氣又急,滿心的委屈,一邊奮力推開教師的頭,一邊大聲喝止他:“放開我!你這個混蛋男人!”教師早已失去了理智,根本不顧及女孩的委屈,重新吻上了樊馨的臉頰,一隻手開始去扯樊馨的衣裙。樊馨的氣急頓時轉變爲無窮的恐懼,她想起了那天晚上在紅秀巖村哭成淚人般的吳雅倩,隨之她想到了陳陽,一時心中千般糾結,她趕緊遏制心神,奮力反抗教師的侵犯,她覺得這時候想起陳陽是一件十分可恥的事情。

“碰——”臥室的小門被重重地踹開了,由於這腳力道太沉,以至於鏈接門扇的活頁也被帶出了大半,整扇門現在是斜傾在了地板上,來人抓起教師的兩隻手腕,振臂一扯,樊馨聽到了一陣骨骼錯動的聲響,教師沉吟了一聲,身體不自主地往後退去,來人趕上一把將他撂倒在地上,厲聲呵斥他:“你應該感到羞恥!”

教師的頭重重地撞在地板上,兩眼冒金光,酒勁倒也醒了不少,一時呆呆地望着這個突然闖入的年輕人,來人正是陳陽,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當他走進小屋的時候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樊馨初見陳陽,還以爲是幻覺,不由分說地一頭撲進了他的懷中,便在這時,樊馨才小聲地哭泣起來,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歡喜。

陳陽本能地摟住她,望着滿房間的樊馨的照片,心中不免有些異樣,這時感到她溫軟的身子又緊緊地貼在自己的懷中,不禁感到有些發熱,於是稍稍放開樊馨,緊張道:“我們出去吧!”樊馨這才發覺自己的失態,趕緊脫開陳陽的懷抱,不待答話,就逃也似的跑了出去,陳陽隨即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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