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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尋覓

第十章 尋覓

第十章: 尋覓

初春的雨就像更年期的女人戒不掉的嘮叨,細細密密。

在湘西一個古鎮裡,這雨,更像國畫中的水墨,朦朧中若隱若現的是飛檐,流動着的,是輕紗一般飄舞着的白霧。

雨點落在石板上,洗淨了灰塵,然而,突顯了年代在它身上留下的裂紋。

清清的河邊,有哼着歌垂釣的老人,雨在他身上的斗笠上灑了一層一層。魚竿還是那麼穩,眼裡,還是滿滿的認真。

河上撐船的船伕唱着硬朗朗的歌,歌聲透過薄霧,更親切了。不知誰家的屋子裡傳來葫蘆絲的聲音,很輕很輕,有着如同這古鎮一樣耐人尋味的平靜。

孩子們撐着傘在雨中打鬧,歡笑聲在小小而又彎曲的巷子裡迴盪,讓人找不到一絲戰火侵擾的痕跡,更不要說響徹晝夜的號角了。

儘管整個大唐都在安史之亂中動盪不安,可這裡,卻絲毫不受外邊戰亂的侵擾。人們在這樣的平靜裡依舊享受他們的天倫之樂,這裡沒有饑荒,沒有殺戮,沒有風餐露宿時偶爾響起的**。人們辛勤的勞作,然後在閒暇之餘便盡情的泡在這如畫的山水中,不問年份,不爭虛名。ωωω● ttκΛ n● ℃O

入夜,古鎮裡家家透出暖暖的燈火。古鎮郊外的一個古廟,更是燈火通明。儘管那密密的雨還沒停,可古廟前平地上的幾個大鼎裡澆了火油,燃了火,把古廟前照得有如白晝。

環繞古鎮的小河也從古廟前的空地旁流過,這裡的人們時常也喜歡將船隻泊在這裡。

今夜,是玄門的聚首會議,玄門上下五十六壇,八十七分舵等人物皆匯聚於此。玄門是湘西境內的一個門派,旨在除惡揚善,但他們不受正派影響,亦不受魔教管制,每個季度的玄門聚首會議玄門上下都要彙集於此舉辦儀式,商議門中大事!

雨依舊在下,古廟周圍已滿是人羣。古廟前撐了把巨大的傘,傘下襬了個樹根雕的花桌,桌旁坐着個如花一般美麗的女子。女子媚笑靜坐,周圍的人都對她態度謙卑。

一葉扁舟,從薄霧中慢慢飄來。沒有渡船的船伕,船頭上站了個人,船艙裡坐了個人,並無人撐船,可穿依舊向古廟方向緩緩前行。

這些時日,女媧帶着司馬健四處尋覓作惡的妖魔,以讓司馬健鍛鍊他的武藝。司馬健在女媧的指導下,劍法精進。他享受着汗快淋漓的進步時,亦從女媧口中瞭解到,女媧之所以要教導他,是爲了讓他同她一起,去對付大唐最大的威脅!

此湘西一行,不光是尋覓鍛鍊的機會,更爲的是替天行道!

女媧在船頭,仰觀星辰。

司馬健在船艙中捏着手中的壇主令與三菱神鏢,眼中的怒火旺盛不減。

他忘不了那些脆弱的生命倒在血泊中時絕望的眼神,當他看到火光時趕到村落裡,只見到被洗劫一空的村子與血泊中早已僵硬的屍體。他從一位小女孩的傷口處取出了三菱神鏢,同時亦在她手裡發現了被她死死拽着的玄門壇主令。玄門的分壇雖多,但姓呂的壇主,江湖中便只有一個。

壽桃村本是一個富裕的村落,如今財空人亡,司馬健忽然覺得自古以來財富對人的吸引,不曾褪色!

兩人在古廟前下了船,若無其事的上了階梯,走到古廟前的空地上。

沸騰着的聲音頓時靜了下來。

“兩位止步,此時真是我玄門的聚首大會,若兩位要拜廟,明日再來罷。”一位大漢擋住兩人的去路。

“閣下可是虎尾金鞭段千?我此番來正是要尋玄門的劉衡、呂霸、趙鐵雲、龐準等人!”說話的是一名男子,這男子左手持劍,右手撐傘,一席白衫,這人便是,司馬健!

司馬健的身後站着個紫衣女子,這便是女媧。

段千纔對司馬健抱拳行禮,只覺得眼前人影一晃,兩人已消失在段千面前。單憑這樣的身法,段千早斷定兩人的武藝在他之上。

突然間有兩人出現在古廟之前,玄門之人詫異之餘也都暗暗防備。古廟前花桌旁的一位老者站了起來,和顏悅色的說:“在下玄門右護法孫兆,不知兩位是不是弄錯了方向,誤闖了本門的聚首大會。”

老者語氣謙卑,乍聽並無冒犯之意,其實句字間則另有內涵。

“在下劍聖之子司馬健,今晚一行,正是要尋找貴幫的劉衡、呂霸、趙鐵雲、龐準等人。”司馬健聲音不大,卻剛好能讓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楚。可見司馬健的內力已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司馬健這三個字在江湖中雖不響亮,但劍聖之子四字已足以讓江湖中人另眼相看。

僵持的氣氛中,有四個人從人羣裡走了出來,一人背手而立,一人手持長棍,一人手纏九節鞭,一人則手握長斧。

空手的一人最先說道:“在下劉衡,不知英雄找我們幾人有何貴事?若是方便,不妨借一步說話,不然打擾了本門的聚首大會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司馬健並不讓步:“在下的與諸位沒什麼好說的,只是想替壽桃村七十六條人命討一口氣。”說罷,司馬健左手微伸,示意對方出招。

像似被激怒的猛虎,劉衡紅了眼將手伸進袖中。。。。。。一隻手攔在劉衡身前,手持長棍的大鬍子笑了起來;“司馬兄弟說笑了,你我並不相識,何必初次見面便重傷我等?”

“呂霸,你狡辯什麼,你看這是什麼?”說着,司馬健將兩樣東西丟在空地之上。聚首大會裡都是好手,在跳動的火光下,衆人皆看到,地上的,是呂霸的壇主令,與劉衡的獨門暗器,三菱神鏢!如果說三菱神鏢與玄門的壇主之令皆是仿造之物,那麼造物者,已非凡人,這是江湖中是不爭的事實。因爲玄門的壇主令從材質,設計來說,皆是人間尤物。

誰能從一個壇主手上悄無聲息的偷到隨身攜帶的令牌,並冒險來冤枉幾個毫無瓜葛的人,況且還在對方地盤如此放肆的說話!這類人,要麼是鬧事,要麼真是替人出頭!

很明顯,司馬健,屬於後者!

劉衡等人啞口無言。

忍無可忍,便是不忍!於是劉衡出手了!他從袖中掏出幾炳三菱神鏢,傾盡平生所學,從各個角度刁鑽的射向司馬健!

武林間,不曾有人躲得了他的獨門暗器!他的對手,只有一個下場,便是死!沒有人清楚他的招式套路,因爲他的對手,都不曾生還!

可這個雨夜,在他擲出神鏢的一瞬,他突然覺得自己的暗器是如此的遲鈍,如此緩慢。他只看到了司馬健棄傘拔劍。

只是拔劍的一招,數枚神鏢被震落在地上。劉衡突然感覺到胸口一寒,他低頭看時,已見鮮血飛濺在空中,然後隨着雨滴一起,滴落在地上。奇怪的是,落在地上的血跡,凝成冰塊。

但劉衡沒有死去,司馬健這一劍無論是角度還是力度,都拿捏得恰到好處,“你也知道,我的劍在你體內,離你的要害,僅有一寸的距離,這可不是你運氣好,只是我想給你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你若實話實說,說清楚壽桃村之事,我變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性命捏在別人手裡,劉衡怎能不說?於是劉衡一五一十地將他們幾人搶劫滅口的事一一說了。

司馬健抽出幻靈劍,那傷口竟被冰凝住,不再流血,“你走吧,下次再作惡我可饒不了你。”

劉衡狼狽地跑開,衆人紛紛議論。

僅一招之間,玄門的高手竟敗倒劍下,衆人難免驚呼。然而一時之間也沒有人上前援手,因爲從局勢看來,司馬健一方有據有理,雖然人少,卻如風中勁草,不失韌勁。

見劉衡敗落,呂霸、趙鐵雲、龐準應聲而上!

霎時間內,古廟前殺氣瀰漫,玄門的三大高手憑藉己身經驗與默契,形成一個極具優勢的夾角,從三面毫不留情地使出各自殺招!

霸道的長棍未到,地上的青石板已裂爲數塊,趙鐵雲的九節鞭飛轉而來,司馬健身邊的雨點全然震開,龐準的長斧斜劈,那聲音震如響雷!

花桌旁的女子也放下手中茶杯,將視線移到古廟前的空地上。從始至終,女子臉上除了平靜還是平靜,她的平靜已到了一種令人心寒的境界。

面對三大高手夾攻,司馬健從容不迫!手中幻靈劍向天一直,一震寒氣從體內崩裂而出,如瀑布,如山崩,如狂風,勢不可擋!

司馬健的內勁將青石板上的水跡都聚了過來然後在極寒真氣的牽引下,凝聚成柄柄冰劍,從地上長刺而出!

三柄兵器被冰劍架在半空之中,三位高手也在冰劍叢中永遠的固定住了姿勢。

原來自救出女媧之後,司馬健便與女媧一起行走江湖,在女媧的指點下,司馬健憑藉本身內勁極寒的特點加以練習,終有小成,在不停息的歷練中,今日的司馬健無論是劍法上還是內勁上皆不可同日而語!

去年十月十三,黑山百年蜘蛛精死於司馬健劍下。

去年十一月十六,關中樹妖成爲司馬健劍下亡魂。

去年臘月十五,祁山鼠精被司馬健所收。

今年初春,司馬健獨鬥黃蜂十怪!

如今,司馬健力戰玄門四大高手,而且皆以一招取勝。

就連司馬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何等境界。他與女媧一路除惡,一路尋找對手,直到現在,能令他令他振奮的對手實在太少,他心裡一直深深的記着兩個人,一個是慕容荃,另一個則是石妖!這兩者,皆是他下山以來未勝的對手。

冰涼的雨點下,司馬健的表情並沒有一絲的興奮,因爲獲勝,本就在他的意料之內。司馬健搖搖頭,正欲收劍離開。

那一直坐在花桌旁品茶的女子站了起來:“玄門豈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就算玄門中有不法之人,也輪不到外人教訓。”此話一出口,玄門上下都亮出兵刃,指向司馬健。司馬健知道,眼前的女子,是玄門掌門人——楊香香。

這時另一玄門弟子從暗處跑來,將一物拋在地上,“啓稟掌門,劉衡的首級已取回。”

楊香香點頭,“玄門弟子,做出不法之事者,以此爲戒。”她的話音雖不大,但卻有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嚴。

楊香香身着一件微微透明的輕紗,她誘人的胴體在輕紗下若隱若現。她迷人的曲線在搖晃的火光中別有一番滋味。司馬健看呆了,甚至涼涼雨水流入眼睛都絲毫不能令他眨一眼。

司馬健雖努力壓抑這種體內原始的衝動,可依舊難以集中精神,畢竟,他也到了血氣方剛的年齡。

“你攔得住我?”司馬健的聲音顯得有些底氣不足,不是因爲對自己的功夫沒有信心,而是他實在沒有把握能狠心對女子認真出招。

“咱們打個賭。我與你單打獨鬥,若我勝了,你加入玄門,且親自給本門四大高手送葬,若你勝了,你儘管離開,我對你們擅闖玄門的事一概不計較。如何?”楊香香的眼睛如黑暗蒼穹中明亮的星辰,閃爍着異樣的光彩。

司馬健沉思了一會,然後看向身邊一直沉默的女媧,他看到,女媧微笑着點了點頭。

司馬健的戰意在這一瞬間又重新燃燒起來。

司馬健在舉劍的時候又補充了一句:“我也有個條件,若是你敗了,便約束好你的手下,別再發生屠殺壽桃村的類似事件了。”

雨開始漸漸下大了,可司馬健依舊聽到了楊香香斬釘截鐵的一個“好”字。

話音才落,楊香香從身後抽出兩把長刀。女子當中,用刀之人原本就不多見,而楊香香的雙刀,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是這兩把刀,替玄門擋去了多少不速之客,也是這兩把刀,帶領玄門的人在江湖中立有一席之地。

女媧靜靜的看着,就連女媧也想知道,司馬健的劍法,到了何種地步,是否到了可以與她一起拯救這塵世劫難的地步。

楊香香的左手刀法偏快,右手刀法偏慢,這一快一慢卻形成了一個相當和諧的配合。若對手以快對招,那楊香香的慢刀後至而搶得先機,若對方以慢對招,她的快刀則先聲奪人,將對方的招式封死。

司馬健一眼便看清楚其中奧妙。他揚袖舞劍,幻靈劍帶着刺骨的寒意忽快忽慢,間隨意動,一陣尖銳的撞擊聲中,楊香香的招式全部被司馬健卸去。

楊香香面不改色,雙刀一旋,然後迅速劃開,兩道刀勁牽引着地上越積越多的雨水鋪天蓋地的壓向司馬健。

司馬健收劍出掌,寒氣從他掌心奔騰而出。

等到衆人看清楚的時候,只見司馬健周圍地上的雨水都結爲冰塊,寒氣還從那冰面上慢慢的騰起來。不光如此,楊香香的刀氣也夾雜在雨點中,被凝固在冰牆裡。

在場的衆人,皆沉浸在驚愕當中,當然,也包括女媧。

嘣的一聲冰牆碎裂,司馬健從冰牆後舞劍飛出。劍氣凝成冰,似同時射出弓去的箭,雨點般飛向楊香香。

雨一直在下,被雨淋過的青石板有些滑。

楊香香藉助這樣的地利雙角踮着腳尖在是石板上陀螺般的旋轉起來。她一刀旋上身,一刀防下身,飛舞的輕紗如雨中的花瓣,不停搖曳。

冰劍在接觸快速旋轉的刀影后碎裂不見,楊香香接着旋轉的助力騰上半空,從半空強壓下來。

在掌門人霸道強勢的刀招中,玄門的人開始歡呼起來。

只聽見一聲怒吼。司馬健左掌握住右肩,寒冰之氣瞬時在他的右臂上結了一層冰,同時這冰臂舉劍強刺。這一招“冰粒劍花”是司馬健新創的招式。隨着司馬健長劍一刺,右臂上的冰塊也跟着碎裂,帶着衝擊的速度在這一時間化成劍氣密密麻麻的將楊香香所裹住。

寒冷在這時包圍了她,彷彿,肢體裡的血液都已凝結,彷彿,她已成爲冰牆中的一部分,彷彿,她快速旋轉的肢體裡全都是麻木。

在她雙刀落地的一瞬間她就知道勝負已然分曉。

好在司馬健並無殺意,楊香香被冰粒擊到的肢體並未受傷,只是暫時的失去知覺。

所有的歡呼聲也在這時被雨水所衝乾淨了。

可雨水依舊沒有衝得掉楊香香臉上的平靜。

司馬健將雙刀從地上拾起,然後交還到楊香香手中。楊香香的手冷冰冰的,就連空中下不倦的雨水都要比她的雙手溫暖。

她的眼神已然空洞,她自己也不會相信,自己的第一次失敗,居然是敗給眼前這略帶書生氣息的持劍男子。

她畢竟還是一門之主,當然,她也很快收拾好失敗的情緒。往昔的威嚴又漸漸地回到她的臉上。

雖然她還在寒冷中顫抖着,可她的眼神很快又恢復了剛毅。面對如此的美麗,司馬健遲遲抽不開眼神。換做是他人,又有幾人能在這樣血氣方剛的年紀不去留意美人?

女媧輕咳了一下,司馬健才收劍轉身。司馬健不斷地提醒自己:劍法,遠比一切重要,劍道,纔是自己要追求的東西,沒有必要去追求劍道以外的東西。。。。。。

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兩人慢慢地上路剛剛的船,又消失在剛剛濃如水墨的霧色中。

古鎮,也就恢復了原本就屬於它的寧靜。

船艙裡,女媧笑了,她將一杯溫熱的湘西紅遞給司馬健,然後肯定地點頭。也許,如今的他,是可以和她一起,來挑起救人救世的重擔了。

當然,下一個目標,是他們拯救大唐必須要尋覓的一個人!或許他根本不能稱之爲人。早在荒洪年代被皇帝斬下頭顱又憑藉戰意不屈的刑天又怎麼能稱其爲人呢?

一直在尋覓自己所需要的,並不只有司馬健與女媧兩人。

冥月堡一役冥月教損兵折將,顏瑩帶領帶着數十名冥月教教徒衝出了仇家的圍堵。當有消息說獨孤強被叛軍圍困時,顏瑩沒有帶着大家折回去救援。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這個道理顏瑩不會不懂。她站在她的位置,只能領着大家遠遠地逃離這個是非之地,同時還要忍受心中散之不去的劇痛與悔意,或許她本就不該,不該兵分二路突圍,若是不行此計,冥月教就真能護着衆多孩子一起衝出仇家的圍堵?

顏瑩心裡是焦急,是內疚,她認爲將獨孤強深陷重圍的人是她。

所以她在衆人面前依舊平靜地帶領大家逃亡,然而,在夜裡,她卻偷偷地抱着顏羽哭。淚水溼透了顏羽胸前的衣襟,無論顏羽如何安慰,都平息不了顏瑩劇烈的顫抖。

空蕩蕩的夜裡本來就容易令人覺得孤單,容易讓人傷感,如今冥月教處境不佳,顏瑩雖咬牙扛着,可她終究是女人,女人總需要一個支柱,在她累時有所依賴,在她猶豫時,有所鼓勵,在她落後時,拉她一把。

她不能拋下追隨自己多年的姐妹而自私地去尋找她心儀的男人,她不能。

太多事情羈絆住她,包括逃亡的路線,包括,衆人的供給,包括傷員的打理。。。。。。

顏羽的離開,是在一個萬里無雲的早上。顏羽不會武功,但她偷了姐姐的袖箭,她將袖箭裝在雙臂上,然後將袖子攬了下來。袖箭很重,剛開始的時候讓顏羽真有些不適應。

顏羽將告別的信箋悄悄放在哭累了睡着的顏瑩身邊,然後尋了一匹良駒,往冥月堡的方向折返。

不管獨孤哥哥是生是死,我都得回去看看,知道個結果,也總比姐姐無止境的擔心要好。顏羽心裡在乎的,全都是顏瑩的感受!不會武功的她,總覺得事事拖累姐姐,如今,是該爲姐姐做一些事的時候了。

原本,不會武功的人統統是跟着獨孤強一起從冥月堡的後門走的。顏羽不願與姐姐分開,顏瑩才讓人帶着她從正門突圍。

命運就是如此,一樣是突圍,原本認爲是最安全的後門卻慘遭叛軍圍堵,而冥月堡正門的人卻能順利突圍。也是命運的未知,才讓人生有了起伏,有了精彩,當然,也少不了痛苦。

柔弱的體質,讓顏羽不能適應騎馬暴曬的長途跋涉。於是她在一座城裡停了下來,在茶樓裡要了一壺茶。

茶樓面對着熱鬧的市集,喧囂的人羣,沖淡了些許顏羽心中的忐忑。這是顏羽第一次離開姐姐獨自出門,她的所見所聞並不像姐姐所描述的那麼險惡,那麼混亂。

人們在市集裡各自忙着各自的。他們有賣肉的,有雜耍的,有賣布的。。。。。。

一個身影闖入顏羽的視線,這人眉目清秀,卻讓顏羽忍不住畏懼,這不是別人,正是安慶恩!安慶恩萬萬沒有想到能在這遇上被自己誤會的女子。回想當初對眼前人做出的那件事,安慶緒頓生歉意。

或許我該過去和她說聲道歉,畢竟人家也沒有說謊,是我自己信不過人家,而且還。。。。。。安慶恩猶豫了一會,然後邁開步子,走向坐在茶樓裡的顏羽。

顏羽當然記得眼前這個男子,當日要不是姐姐與獨孤哥哥及時出現,現在恐怕她早就被玷污了。如今卻又在自己孤身一人的情況下遇到他,真不知他會不會爲難自己。

正思索間,見安慶恩大步向前走來,顏羽緊張之餘,也伸手按住桌底下的袖箭,上了機關,警戒着。

安慶恩很自然地在桌前坐下,顏羽居然還沒有出手,只是還緊緊地握住機關。安慶恩笑笑,輕聲道:“袖箭不光是要握緊,還要瞄準敵人,抓住時機地射出去纔有威脅,況且姑娘應該不會傷害一個來賠罪的人吧。”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不知道爲什麼,竟讓顏羽緊握機關的手鬆開了。

看來他並不是來找麻煩的,以他的身手,便不用和自己多費脣舌了。顏羽不再理會,自顧自的喝起茶來。

“上次的事是在下不對,沒有相信姑娘的話才產生了誤會,算是在下欠姑娘一個人情,若有機會,在下定當厚報,”安慶恩態度謙卑,這倒讓顏羽覺得驚訝。

原本顏羽還有些擔心害怕,如今見狀,如釋重負,她也不去多想,人家竟然道歉了自己也沒有必要和人家過不去,她這次是出來找獨孤哥哥的,不是惹什麼麻煩的,她知道。所以她點了點頭,付了茶錢就翻身上馬,正欲出城。

看着顏羽慌張凌亂的步伐,還有艱難上馬的摸樣,安慶恩竟然覺得有些可笑,他不是看不起她,是突然覺得一個不會武功的姑娘逞強着翻身上馬的動作有些說不出的可愛。

幾名衙役模樣的人從集市方向衝了出來,推翻了茶樓旁邊一家賣豆腐的櫃子。突如其來的混亂讓顏羽有些不知所措,險些摔下馬來,好在一隻手扶住了她,這隻手白淨而纖細,有些像女孩子的手,然而穩健而有力,讓人能感覺到那適當的力道中隱含的自信。

這手不是別人的,是安慶恩的。

那混亂還在繼續,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可沒有人敢上前阻止,買豆腐的夫妻兩跪在地上乞求他們停止。

乞求預謀好的人不去做壞事,就好比乞求一隻餓着肚子的狼不去覓食,一樣的道理。

一個肥頭大耳的官員從人羣裡艱難地走了出來,是他巨大肥厚的身體讓他艱難的前行,這點旁人看來,顯而易見。

“竟敢說本官人企圖強搶你們家媳婦,你活得不耐煩了啊?來人使勁給我打!”官員大吼着,他的謾罵聲很快就被悽慘的**聲蓋過了。

賣豆腐那人的妻子倒是沒有被打,官員看了幾眼,示意手下將她帶回去。

顏羽終於明白,這就是姐姐厭惡朝廷的原因。顏羽的手準確的按在袖箭上,大喊了一聲:“住手!”

官員懶懶的回頭,看見騎在馬上的女子如桂花般清淡的美麗,脫於紅塵,脫於世俗。衆人也都同時看了過來,他們根本沒有料到,在這自顧不暇的年頭,居然還有人說出這麼鏗鏘的兩個字,更何況,這還是女子的聲音。

官員憨憨的笑着:“不知姑娘有何請教?”

“身爲官員,你們怎能仗勢欺人?魚肉百姓?如今國難重重,你等不是應該用手中權力爲民造福嗎?你等的行爲,連劫富濟貧的賊寇都不如!”顏羽慢慢說道,語氣雖不重,但卻讓人都能聽清。

連安慶恩也沒有想到,這樣的話,居然是出自一位不懂武功的女子之口。

既不會武功,又沒有同伴,她就不怕?安慶恩的手稍稍向劍柄的方向靠去,雙眼死死盯着那幾個手持兵刃的衙役。

官員還是一臉再俗氣不過的笑容,聲音卻和氣了不少:“姑娘教訓得是,不如姑娘到我府上,慢慢教本官這些治理之道?”說出來的是商量的語氣,可他的手卻示意手下們將她拿下。

顏羽當然也看到了這些人不懷好意地向自己走來,情急之下正想對着這幾人射出袖箭。

箭還是沒有射出去,阻攔她的,還是那隻白淨的手,而另一隻白淨的手卻也同時向那官員伸出。

他爲了她要向官員出手嗎?她從來沒有想過,他竟也會如此好打不平。

然而所有人想不到的是,另一隻伸出的手上,是一錠碩大金子。

不管這個世界時和平還是紛爭,金子總有它應該有的價值。

官員迅速將金子收起,然後擺出一副氣態閒定的樣子輕鬆地說起話來:“公子又是何人,有什麼高見?”百姓們也看不慣官員這份認錢不認人的模樣,紛紛竊竊私語。

安慶恩又從懷裡掏出一個精緻的盒子,靠近官員,然後放在他手中,緊接着輕聲說道:“我家妹子不懂事,大人您宰相肚裡能撐船,就別和他一般見識,盒子裡是價值連城的一塊美玉,世間罕見,大人請笑納,小人改日再帶着妹子專程到大人府上拜訪,這人多,怕一些人見了美玉起了歹心,大人還是回府再看比較保險。”安慶恩一邊說着一邊和善的笑笑。

好比嘴饞的貓嚐到了可口的魚,官員滿足地點着頭,賠笑着示意手下人讓出一條道來。

顏羽有些失望,他根本看不慣他向這些貪權貪錢之人低頭的人,剛剛對他的好感便像是被風吹散的雲,無影無蹤了。

還沒來得及與牽住繮繩的安慶恩爭論,安慶恩已經拉着繮繩牽着馬向城門外走去,他似乎有些匆忙,步伐越走越快。

忽然身後傳來官員的一聲慘叫!顏羽回頭看去,只見他滿臉鮮血,雙眼被銀針刺瞎,手中還拿着安慶恩遞給他的盒子。精緻的盒子雖在他手中,可是已經打開了,裡面除了精緻的機關,什麼也沒有。

“他奶奶個畜生!竟敢暗算本官!給我叫大夫來!快給我拿下他們!本官要將他千刀萬剮!”官員謾罵着,將手中的盒子狠狠砸在地上。

“真不守信用,不是說好回去纔開的嗎?害我的計策就這樣敗露了!”安慶恩搖搖頭,略顯無奈,且回頭看了正愣着的顏羽。

此時的顏羽,心裡卻也說不清楚時高興還是難過。她雖看不慣官員的行爲,想教訓他,卻沒有料到他有如此後果,她雖已經對剛纔向官員屈服的安慶恩失望了,但如今又見安慶恩用詭計懲罰官員,但她心裡卻絲毫沒有有一點快感,反倒有些同情在地上捂着眼睛亂爬的官員。她很矛盾,甚至都已弄不清,他那雙白淨的手到底是乾淨或者滿是血腥!

衙役們揮舞長刀飛奔而至,圍觀的人們紛紛逃竄開來。安慶恩再回望顏羽的那一刻也就已經拔劍了。當那把名貴的劍從劍鞘中拔出的時候,顏羽看得見,它有着普通劍所沒有的光彩,鋼的質地,劍柄上鑲嵌的寶石,名貴的氣質完全符合眼前這個溫柔到優雅的男子。

安慶恩很從容的揮劍,乾淨利落,溫柔儒雅,恰到好處的力度配合灑脫的招式,倒讓人覺得他不是在殺人,更像是在跳舞,一種力度恰到好處溫柔灑脫的舞!

安慶恩的劍身一卷一帶,一名衙役的長刀這股力道牽引得脫手,另一名衙役趁虛從安慶恩背後劈來,安慶恩側身一避,宛如燕子斜飛,避得巧妙,避得優雅。然後安慶恩手中長劍如閃電般流暢的揮舞起來。

血痕伴隨着劍過的痕跡飛舞起來,血痕還在半空噴灑的過程中他已經拿起一張純白色的手絹慢慢地擦拭他的寶劍,然後也不問過顏羽是否同意,躍上馬背。

馬蹄聲響起,駿馬帶着安慶恩與顏羽飛奔出城。

遠離了喧囂的人羣,遠離了想要追趕上來的衙役,安慶恩嘴裡輕鬆的哼着小曲,他一直那麼輕鬆,彷彿整個世間的紛爭都與他無關,不管是剛剛面對官員還是成羣的衙役,他都是如此。

“對了,你要去哪?需不需要我送你一程?”小曲聲斷了,傳來安慶恩的聲音。

“回一趟冥月堡,就是上次你誤會我的地方”顏羽下意識地將身體前傾,畢竟她不習慣與別的男子那麼親近,“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我有能力照顧自己的。”

“那裡?前段時間不才是一場惡戰嗎?你隻身一人回去?我還是送你吧,反正我一時半會也沒什麼要緊的事。”不知怎的,安慶恩心裡倒想爲身前的女子做些什麼,好彌補自己之前的誤會,雖然他急着送回刑天的頭顱,卻也不急在這半日的行程。

“但。。。。。。”顏羽還沒有來得及插上嘴,她的聲音又一次被安慶恩的小曲蓋過了。這一次,他也沒問顏羽同不同意,似乎他早就習慣別人照着他的意思做事一樣。

他們來到那個老遠就聞到血腥味的後山,那裡的地上密密麻麻都是箭支,馬車已經被箭支摧殘得叫人幾乎認不出來。當初的鮮紅色以爲時間的緣故已經變得暗紅,接近黑色的暗紅。暗紅色的馬車暗紅色的泥,暗紅色的葉子,暗紅色的草。

安慶恩跳下馬,很認真的在問:“你確定你要留在這?一個人?”

顏羽點點頭,她突然覺得眼前人不怎麼討厭,甚至有些欣賞他見義勇爲的舉動,只是,他的方法有些獨特和不容易讓人接受。

“那我這些東西給你,說不定你用得着。”說着安慶恩又從他懷裡掏出好多東西,“這是星形標,這是煙霧雷火彈,這是金創藥。。。。。。”

不知道爲什麼,顏羽覺得他不會害她,然後將他送她的東西都收好,然後有禮貌地道謝。他雖然騙了官員,害了官員,但是她總覺得,他不會害她。

“我覺得你不是壞人。”顏羽在他走之前像他說道。

“顏羽,你要是像你姐一樣,說不定會想殺了我”安慶恩還是很輕鬆的神情。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顏羽說。

“出來混江湖的,得打聽的事是很多的,我叫安慶恩,記得,別和你姐說接觸過我,不然你又遭罵了!”安慶恩似乎永遠都是隻會用同一個語氣。

“那你還幫我?”顏羽又問。

“我覺得我欠你的,其實我覺得你姐也沒有錯,我也沒有錯,她不是壞人,我也不是壞人,只是我們站的立場不同罷了。她爲的是維護一個太平的天下,而我只是想輔佐我哥哥創造一個太平的天下,僅此而已。你說對嗎?”安慶恩說着,語氣中略顯悲涼。

顏羽知道安慶恩是安慶緒之弟,當然也清楚形勢,她不做任何迴應,但她依舊覺得他說的也在理,重要的是她認爲他不會傷害她,夠了,的確是有些事情難分對錯,就像人難分好壞一樣。

顏羽目送着他的背影離開,然後下馬尋找,平日常見的那把槍和槍的主人。

說來也巧,在安慶恩離開後不久,顏羽就看到,顏瑩領着教裡的幾個女子,騎着馬趕來了。她實在是擔心,所以在她發現了顏羽的留言之後便打點好一切,領着幾名得力助手趕來了。

面對如此慘景,衆人皆目瞪口呆。

顏瑩沒有放棄,顏羽和她的部下們也都一起尋找着倖存者的身影。

終於,在不遠處他們發現了一片焦土,沒有人知道那火燃燒了多久,火似乎剛剛滅,周圍還瀰漫着刺鼻的焦味,旁邊還不時冒起白煙。

焦土中間躺着個人,這人便是獨孤強,他**着,卻膚色鮮潤,絲毫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他身上一點傷口也沒有,身上原有的衣服燒成了灰輕輕的蓋在他身上,他只像是睡着了,睡得很熟,很熟。

顏瑩等人將他救起,拾了他的兵刃,將他帶回冥月教暫時的營地。

夜幕落下,有些人緊繃的心絃也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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