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師你放心吧，屍體我檢查很多次了，異常狀況我寫在屍檢報告裡，什麼？把屍體拖回屍檢所？沒沒，沒有問題的。”
屍檢所內，休息區，早些時候運送白暮的其中一名法醫恭敬的掛斷電話。
整個人隨後頹廢的縮在沙發上，他早些時候因爲偷懶，對於驗屍白暮並沒有上心，檢查表面肌膚與傷口斷裂處後，就按照經驗隨意寫了報告。
前腳寫完報告，後腳就有工作人員上來，問他屍檢進度怎麼樣了，他察覺白暮膚色青黑，屍體發僵，斷口血液凝固，致命傷應該是大腿斷裂出血而死。
還未等他點頭，那工作人員已經把白暮裝進裹屍袋，拖出驗屍間，說要拉去火化場火化。
這是人家的工作內容，他也不好說什麼，任由那人帶走了白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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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那時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他的老師突然打電話詢問屍體情況，還表現的極爲上心，告訴他明天早上六點，他就要去驗屍房親自屍檢。
可屍體已經被拖走，現在凌晨兩點，他不知道那人電話，偌大屍檢所也就他一人，所幸他知道火化場的地址，離着不遠，現在半夜也不可能特意開爐子就火化白暮，況且還沒人領屍，按照規章制度，要保留屍體三天。
他着急的心緩和下來，掏出車鑰匙，欲前往火化場再把白暮帶回來。
冬季的H市很冷，尤其是凌晨時段，剛走出屍檢所，冷風順着褲腿往上爬，讓他激起一陣雞皮疙瘩。
啓動屍檢所唯一一輛運屍車，用手機翻出導航，確認後開動車輛，一頭扎進漫漫黑夜中。
而此時的白暮已經到了火化場，在停放屍體的房間裡躺着，那位工作人員就站在門口，雙手捂着手機貼在耳畔，顯然是不想讓人知道對話內容。
“大小姐，屍體已經運到火化場了，我沒有露出破綻，等下只要對着監控做做樣子，我就帶屍體去老宅。”
“什麼？”他詫異的叫了出來。“您說帶着屍體送到您那邊？可這。。。。是，我明白了。”
那人掛斷電話朝着白暮走來，白暮保持着平躺的姿勢，全靠耳朵聽，猜測此人應該是冬妤安排的，遂放下心來，繼續裝死，任由那人拖着自己演出戲，瞞過監控。
在白暮又被塞回裹屍袋時，腦海沉寂的聲音終於又響起。
【宿主，系統休眠結束，想我沒？】
以往沒有感情的機械音此刻卻有些顫抖，很輕，也有刻意掩飾的意味，白暮聽出系統的不對勁：【你怎麼回事？】
系統內心大驚，不愧是白暮，事事細心，觀察入微，但它也只能硬着嘴皮：【沒事，宿主怎麼這麼關心我？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白暮翻了個白眼，系統不願意說，他也無法強迫，只在心中暗暗留意往後它的異常之處。
系統只打了聲招呼就沒有聲音，白暮也沒有心情同他調侃閒聊，他又被塞進後車廂，隨着引擎轟鳴聲，車輛駛出火化場。
剛開始有五分鐘的緩慢行駛，後來車輛出了故障一般，一動一停，甚至還會往後倒退。
白暮不知具體發生什麼，便沒有去細想，而真正開車的這位，卻是滿頭冷汗。
他叫曾練，只是個管家，卻深得大小姐信賴，所以被派遣偷走白暮，他知道大小姐有很多獵奇的愛好，就沒有多想，還以爲是很容易的工作。
但從剛剛開始一切都不對勁起來。
駛出火化場後，應該是一條公路，但現在是崎嶇的小路，小路狹窄無比，只夠一輛車同行，路兩邊光禿禿，不見一顆樹，這不是原先那條路。
再結合今晚接觸的東西，屍體，火化場，驗屍房，“遇邪！”兩個字不由浮上心頭。
曾練心情起初忐忑，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他驚恐不已，心臟要跳出胸腔一般，額頭佈滿冷汗，瞳孔收縮，死死盯着前面的小路。
漆黑的小徑兩旁突然冒出兩個人影，曾練嚇的連忙踩了一腳剎車。
車燈照在人影上，曾練纔看清那是紙人。
紙人一男一女，臉上畫着兩個紅圈，紙人眼睛畫的特別真實，如同活人一般，盯着曾練的一舉一動。
他記得剛剛路邊什麼都沒有，這兩個紙人是突然出現的。
本就繃起來的心，這下徹底慌亂，踩了一腳油門死命的往前衝，嘴裡還不斷重複着“阿彌陀佛”
此時的車速已經達到80，突然！
光禿禿的兩旁又出現兩個紙人，景色模糊的後退着，那紙人卻清晰可見，而且比剛剛更近了一點！
曾練能清晰看到紙人的眼睛，仿若活人般，隨着車輛的前進轉動。
“阿彌陀佛！佛祖保佑！”他慌了，踩着油門的腳更重了，車速已經飆到了95。
路邊景色倒退的更快，似流光霞影，變幻中不顯真實，唯有突然冒出的紙人可見面容，眼睛隨着車輛前行轉動。
車在急速行駛，欲擺脫紙人的盯視，紙人卻以相同的速度與車輛平行向前，不管曾練油門踩的多重，那紙人就是擺脫不了，而且近了。
更近了。
紙人慘白的畫臉，已經貼着玻璃，雙頰畫着紅漆，佈滿菱角的頭髮下，一雙真實的眼睛盯着曾練。
曾練在心中強迫自己不去看兩邊，握着方向盤的手浸出汗液，明明身體是冷的打顫。
“草！爲什麼還能看見！”曾練罵出聲，車速已經突破100，崎嶇小路不見盡頭，前方一片漆黑，車燈只照亮盈尺之地，車窗兩側上紙人卻清晰可見。
煎熬和恐懼消磨着曾練的神經，在車速達到104的時候。
兩側紙人消失了！
曾練還沒鬆口氣，紙人突然出現在正前方！
他們趴在車窗上！死死盯着曾練！慘白的臉上，緊閉的嘴巴突然咧開弧度，漏出滲人的笑。
曾練本就緊繃的心，此刻徹底崩潰，驚恐之中，他猛打方向盤，急駛的車輛失去控制，衝出小路。
車輛在空中翻轉，重重砸在荒地上。
車內曾練只覺得天旋地轉，腹部疼痛不已，但心中恐懼以及對死亡的陰影，戰勝了疼痛。
他忍着疼痛往外爬，半個身子爬出車窗，耳邊忽聞風聲，他擡頭看向前方。
前方有兩道白色身影，很遠。
眨眼，那身影近了些許，儼然又是那兩具紙人！
“別過來！”他大叫着，大叫中眼睛閉上了一瞬，再睜開眼，遠處那紙人又近了！
“不。。不要過來！”他不敢再大叫，只能是祈求的語氣，然後拼命往外爬，爬動中牽扯到傷口，疼痛讓他猛然閉眼。
果然那紙人又近了一分。
強行忍住疼痛，一點一點往外挪移。
出來了！快了！就差大腿了！他快成功了！
“咔嚓”一聲，側翻的車輛座椅塌了，重重砸在他的小腿上。
“啊！！！”劇烈的疼痛讓他大喊，閉眼，遠處紙人再近一分。
他連忙止住喊叫，卻不敢再睜開眼，只要閉上眼睛不睜開，就不會有事！那紙人就不會再往前走了！
對！就是這樣，閉着眼睛往外爬，慢一點，不要睜眼，我要活下去，我還不想死！我不能死！
閉上眼睛就有用嗎？
曾練閉着眼往外抽腿，座椅下的小腿被貫穿，每扯一下，劇痛就傳來，他咬着牙堅持，心中打定主意，這條腿斷了也沒事，只要能逃出去。
他知道大小姐不可告人的秘密，以此要挾大小姐獲取錢財，用這錢夠活下半輩子了！
耳邊突然傳來笑聲，那是冷笑，下一秒就會被殺的冷笑。
曾練突然睜眼，耳邊什麼都沒有，遠處那紙人倒是更近了。
距離他的位置只剩十米不到。
“草！！！！”他崩潰了，他瘋了，他受不了了。
重新閉上眼，心裡告誡自己，無論聽到什麼，都不能睜眼，一切都是鬼怪的手段，都是假的！
小腿傳來的疼痛漸漸麻木，刺進血肉中的座椅幸好沒穿過骨頭，他牽扯着腿，小腿被劃出一道溝壑，貫穿口以下，小腿被扯成兩半，血肉模糊。
在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時，耳邊又有聲音響起：“快！這裡有個人！快擡擔架過來！”
假的！曾練心中告誡自己，都是假的！荒郊野嶺哪來的人！不可能！
除了說話聲，還有腳步聲，救護車鳴笛聲，聲音遠近分明，清晰無比。
曾練不爲所動，任由聲音響着。
聲音戛然而止，一切都陷入死寂。
曾練鬆口氣，逃過一劫。
聲音停止後，他繼續匍匐前進，還未前進一點，又有聲音傳來，一男一女，曾練瞬間聯想到那兩個紙人。
“他多久沒睜眼了？”
“一分鐘，再有十秒，咱們就可以再往前走一步了。”
“他是傻子嗎？睜着眼忍住眼乾，纔是一線生機。”
“等會我吃他的腿。”
“那我啃他的臉！”
曾練告誡自己，一切都是鬼話連篇，不要信，眼睛緊閉，不爲所動，那聲音從更近的地方傳來，就在前方不足一米。
“再靠近幾次能吃他？”
“下一次就可以。”
“好。”
心裡構築的屏障消失了，他選擇了睜眼，睜眼的同時，那紙人又往前近了，只不過是五米外，根本不是一米。
“草。。。”曾練知道自己又被騙了，他徹底崩潰了，哪怕之後不信鬼話，小腿的傷口也不足以支撐他活太久。
結束了，他不想掙扎了。
掙扎也是徒勞，從一開始，一切就註定了，哪有什麼求生，哪有什麼自救，只有絕望，先給一線希望，再將你引入更深層的絕望中。
閉眼睜眼，再閉眼睜眼，坦然迎接自己的死亡，心中自然有不甘，但在希望破滅絕望侵襲的過程中，絕望已經將希望吞噬，只希望早點死去，結束這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