檯球這東西,幾乎每個人青少年時都玩過,張念祖也不例外,玩的頻率最高的時候就是上學那會和趙維明廝混那陣子,他從小在運動方面還是比較有天賦,在同齡人裡算是水平不錯的,但不錯和不錯也是有區別的,就拿普通人都頭疼的長臺來說,水平一般的人想進球三分靠發揮,七分靠運氣,你要是能有五成的把握,在他們眼裡你就是高手,可是在職業球手眼裡這種標準臺又不是斯諾克,根本就沒有長臺一說,這就是差距。
張念祖首先得重新確認一下自己的水平到底如何,他跟九筒閒聊得也差不多了,於是問:“我想找個人陪我練練球,你這有打得好的人嗎?”
“有啊。”九筒道,“我這地方在咱們本地也算著名的愛好者聚集地,以前還舉行過市級比賽,水平高的多了去了,你想認識什麼級別的,我給你介紹。”
雷婷婷道:“職業水平的有嗎?”
九筒臉色一苦道:“大小姐這是給我挑刺來了,這裡無非是愛好者***,職業球手跑這來幹什麼?”
雷婷婷道:“那你還吹?”
然而九筒忽然一拍腦袋道:“誒,別說,還真有!”他手往前方一指,壓低聲音道,“看見那個人沒——”
兩人順他手指的方向一看,見沙發裡坐着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年輕人,他翹着二郎腿,兩條胳膊展開搭在沙發的靠背上,目光灼灼地在臺球廳裡逡巡,像是在尋找獵物。
張念祖道:“那人什麼情況?”
“他就是王耀!”
張念祖納悶道:“王耀是誰?”
九筒道:“看來你是真不混這個圈子——怎麼說呢,用句時興話,這小子算是國家隊的,拿過9球全國比賽冠軍,是真正的職業選手。”
張念祖道:“那他在這幹什麼?”
九筒言簡意賅道:“釣魚。”
“嗯?”
九筒解釋道:“這小子本來有大好的職業前途,可是有一次收了對手的錢打假賽,後來被組辦方發現了他們之間的交易短信,禁賽兩年。這事一出他臭名遠揚,各種職業***都把他拒之門外,這小子沒了飯轍就跑到我這來跟人賭博爲生,你看,但凡有新進來的人他就上去搭訕。”
果然,有兩個年輕人進門新開了一臺,王耀就溜達過去,說了幾句話,對方大概是不想帶他玩,他又跑回去坐着去了。
九筒幸災樂禍道:“看吧,來我這玩的人都是老主顧,要麼也是自帶搭子,誰願意當他的冤大頭?”
張念祖皺了皺眉,這種人他本是不願意打交道的,可是一時又找不到更合適的人選,他問九筒:“他教人打球嗎?”
“不教。”
“給錢呢?”
九筒笑道:“收學費哪有賭錢來得快啊?”
雷婷婷道:“你這不是不讓賭博嗎?”
“呃......”九筒爲難道,“我這是開門的生意總不能把人往出趕,偶爾有上鉤的也是願打願挨的事,不過這小子已經好幾天沒買賣了,挨不下去了自然會轉移到下一家。”
張念祖忽對雷婷婷道:“走,咱倆玩會去。”
九筒給兩人開了臺,特意囑咐張念祖道:“那人要是過來你可別上當啊。”
雷婷婷的檯球水平自然是極其業餘的,不過仗着身體協調性好,勉強可以不滑桿,這麼漂亮的姑娘能做到這一點也算仁至義盡,引得全臺球廳的目光有事沒事全往這邊瞄。
王耀看新來的兩人面生,起身到了這桌邊上,裝作閒聊跟張念祖說:“咱倆玩會唄。”
九筒一個勁給張念祖使眼色。
張念祖道:“怎麼玩?”
王耀道:“一局500,一把一結。”說完他怕把魚嚇跑,又改口道,“300也行。”
張念祖道:“就500吧,我跟你玩會。”
王耀心花怒放,他好久沒釣到這麼大的魚了,而且這魚又肥又大不說,連餌都不用上自己往岸上跳,真是老天開眼,看看大魚邊上的漂亮姑娘,也就心中瞭然,這是不願意在女朋友面前丟臉,這種情況更是收割韭菜的絕佳機會。
張念祖道:“咱打16球,可以吧?”
王耀忍住狂喜道:“當然可以。”16球和9球用的都是一樣標號的球,無非是16球裡多了綵球,國內16球盛行,大型比賽也不少,他是經過系統訓練的。
“那我開球了。”張念祖抄了根杆,啪一下炸了個滿桌滾,竟然沒一顆進袋。
王耀觀察了一下局勢,彎腰、架杆,張念祖一下就知道跟人的差距了,王耀的動作極其標準,他選的是色球,這時母球貼庫,王耀用“鳳眼”手勢架杆,小角度把目標球薄進中袋,母球走到底庫位置和下一顆目標球形成了天然角度,母球還沒走定,王耀人已經站到了擊球的位置上。
啪——啪——哐——哐——
色球接連入袋,在打倒數第二顆球的時候,目標球被擋在了兩顆花球后面,王耀踮了踮腳,似乎想用跳杆解決,但最後不知出於何種考慮,只是彈了一庫做了最簡單的處理。
張念祖持杆穩健地把離着老遠的一顆花球擊打入袋,雷婷婷頓時拍手叫好,王耀卻冷笑着搖了搖頭。以專業的目光看,剛纔最佳選擇應該是打貼庫的目標球讓母球炸開花球堆,這樣做的好處一是解決後顧之憂,二是利用己方花球散開給對方做障礙,可以說是扭轉局面的絕佳戰機,但他也看出張念祖之所以沒那麼打是因爲他沒把握對付貼庫球。這種技術盲區帶來的後果基本無解。
張念祖又打進兩顆,球權回到王耀手裡,他穩紮穩打地贏下一局。張念祖痛快地掏錢付賬。
王耀收好錢問:“還打嗎?”這時他已經對張念祖的水平有了直觀的瞭解,對手是那種放在純業餘愛好者裡都算不上高手的人,自己全面碾壓,一般這種情況對方都會知難而退,剛纔他沒有用跳杆就是怕把人嚇跑,現在看來是多慮了,兩個人不在一個級別,無所謂嚇不嚇,肯定會跑就是了。
沒想到張念祖道:“打啊。”
王耀笑了,看不出這棵韭菜不但長勢良好,而且還很執拗,既然天賜良機,那就要看看是自己的刀快還是他長得快了。興奮之下頓覺尿急,他把球杆一扔道:“我要先去個廁所,你別走啊——”
“我不走。”
王耀一溜煙跑進廁所之後,九筒火急火燎地跑過來道:“不是不讓你跟他打嗎?你這就是給他送錢知道嗎?我剛纔可是看了,就你那個水平——”九筒撇嘴道,“我要不是戒賭了,我也能贏你!”
張念祖笑笑道:“我賭完這把也戒了。”說着在球桌邊上做出了一個極其標準的架杆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