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張舒信開着車,張曉亮坐在副駕駛上。
張舒信有滿腹的話想說,關心的、擔憂的、疑惑的,可是經歷了巨大的風波之後——或者說在張曉亮經歷了巨大的風波之後,他覺得再說這些話就有些矯情了,因此沒有再開口。他接到電話以後一路狂飆而來,也不知闖了多少紅燈,要是平時就算天大的事他都不會這麼做,這是違揹他做人原則的,他一直認爲,就算自己的事情再急也不能不顧交通安全,畢竟還關係到別人的生命,可剛纔他完全沒有時間去想這些,說明張曉亮在他心裡佔據了非常重要的位置,但這些話他不會表達,中國人的情感是含蓄而內斂的,親情大部分時候都是通過責備和嘮叨傳達,很少有親人之間互相說我愛你的習慣。
父子倆之間顯得有些沉默。
在一個路口等紅燈的時候,張舒信掏出那個U盤遞給張曉亮道:“我想過了,這個東西還是你替我保管吧,我感覺它在你那比在我這還安全,好在再有幾天就要投標了。”
張曉亮接過U盤,道:“爸,這東西對你很重要嗎?”
“當然。”張舒信看了兒子一眼道,“你不是很清楚嗎?”
張曉亮把U盤舉在眼前道:“自己在乎的東西就要自己守護好它,別人是不可能靠一輩子的,就算我也不行。”
張舒信有些詫異道:“曉亮,你是不是在怪我?”
“沒有啊,爲什麼這麼問?”
張舒信訥訥道:“要不是我的一味軟弱你可能不會遭遇這些,他們第一次做出格的事的時候我就該報警的。”
張曉亮搖頭道:“報警也許同樣解決不了問題,今天的事兒我也不在乎,不過你確實該更鮮明地表示自己的態度,一步步的後退只能讓對方得寸進尺,因爲他們不知道你的底線在哪裡。”
張舒信愣了一下道:“你說得對。”他拿過U盤裝進了自己兜裡,啞然失笑道,“居然被兒子教育了。”
到了家門口,迎接他們的是隔壁外放音響震耳欲聾的音樂,還有自家草坪上那些毫無規矩亂停的汽車——鄰居家又在開派對了。
張舒信下了車,皺了皺眉頭,他走過去找到那個紋着滿身花的鄰居,帶着商量的口吻道:“孩子今天需要好好休息,你看這次能不能到此爲止?”
滿身花醉醺醺地笑道:“回來這麼晚還休息什麼呀,來,爺倆一塊跟我們喝點樂呵樂呵。”
“可是——”
滿身花舉起一瓶啤酒跌跌撞撞道:“來嘛,我知道你是個老宅男,可孩子還小,他還有大把青春要揮霍呢。”他的狐朋狗黨們頓時發出一陣鬨笑。
張舒信沒有再說什麼,快步走了回來。
張曉亮道:“爸,要不我去和他們說?”
“不用。”張舒信直接進了家。
張曉亮只能嘆了口氣跟着往屋裡走,他剛走到臺階上就發現張舒信又從裡面大步走了出來,他雙手舉着一根明晃晃的高爾夫球杆,來到草坪上照着一輛車的車燈猛的砸了下去。
砰——
那輛豪華轎車的車燈碎裂,流淌了一地,張舒信繼續高舉球杆把另一個前車燈也砸碎,接着走到了第二輛汽車旁,重複着剛纔的動作,他一邊砸一邊像喊號子似的高聲道:“我說了我兒子需要休息!你們開派對也得講公德!還有,把車停在別人家草坪上是很不禮貌的——”
砰——
砰——
譁——
譁——
張舒信一輛挨一輛地砸着,嘴裡普及着他的世界觀……
音響不知何時被關掉了,滿身花和他的朋友們全傻了,誰也不知道這個平時滿臉和善性子溫和甚至有些面的鄰居今天爲什麼暴走了,張曉亮把手插在兜裡,似笑非笑地看着老爸的個人秀。
張舒信把草坪上所有鳩佔鵲巢車的車燈挨個敲掉,把球杆扛在肩膀上衝對面喊:“想讓我賠償可以,白天帶着發票來,當然,前提是你們先把我家草坪復原!”
對面一片靜默……
張舒信喝道:“有意見現在提!”
一個彪形大漢瞪着張舒信怒衝衝地走了過來,張舒信筆直地在原地不動,一副寸土不讓的架勢,大漢到了他跟前默默地上了車,小心翼翼地退出草坪,一言不發地走了。剩下的人也紛紛悻悻退場,滿身花捏着瓶啤酒,目瞪口呆地看着張舒信,張舒信衝他點點頭道:“晚安。”
……
一進屋,張舒信手裡的球杆就哐當掉在地上,他手腳發軟,幾乎不相信剛纔的事兒是自己幹出來的。
張曉亮樂不可支道:“爸,您好暴躁哦。”
張舒信喘息着道:“這不是你教我的嗎?要表明自己的態度——”
“那我也沒讓您砸人車啊。”
張舒信茫然道:“啊?我又幹錯事了?”
“沒有。”張曉亮由衷道,“您剛纔真的太帥了!”
……
“太帥了!”雷婷婷在聽完張念祖他們的講述以後情不自禁地爲張曉亮喝起彩來,雖然東方已露魚肚白,她卻毫無睡意。
李長貴道:“張曉亮確實是我見過的族人裡比較出挑的,可惜不是黃金侍衛。”
雷婷婷悄悄撇了撇嘴,這是這叔侄三個的老毛病了:唯血統論,別說一般人他們看不在眼裡,普通戰士也是因爲同族的原因才被他們勉強接納,不過不得不承認黃金侍衛的戰鬥力確實變態,老蔣那種別人眼裡的怪物在阿四面前就是個菜,他們是戰士中的戰士,有驕傲的資本。
阿三忽道:“咦,張曉亮那小子走的時候說什麼來着——想當念祖哥的侍衛,他什麼意思,這是要搶咱們飯碗啊?”
阿四道:“你才反應過來啊?”
李長貴笑道:“自古以來強人族的戰士就以能成爲祖爺的侍衛爲榮,我聽張曉亮說起過他親爹的願望,就是希望他能成爲祖爺的侍衛,看來他親爹是個很傳統的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