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這臭味倒還受用,人們所謂的臭就是我們的香
禿頭男人開的是輛運豬車。我好奇,鑽進了裝滿豬的車箱。車箱很長,擠滿了豬,幾乎不留空隙。
可能走了不短的路,車箱底板上屎尿橫流,臭味中帶着刺眼的氨水味。
我對這臭味倒還受用,人們所謂的臭就是我們的香。
其實大部份動物都不討厭臭,倒是有點討厭香。就是跟人們相處最近的狗,也都喜歡臭。有時跟着主人出去溜,看見屎或其它腐臭的東西會很興奮。
吃倒不見得會吃,但必定會將身子往那臭物上反覆滾壓,弄得一身臭味,然後帶着一身臭味去討好主人,讓主人好好地噁心一陣子。
狗狗也喜歡吃屎,雖然現在城裡的狗狗很少有機會吃屎了,他們被當寵物養着,或是當人一般養着,自然就難以吃到屎了。
不過,難以吃到屎了並不等於不想吃,所謂“狗走千里改不了吃屎”嘛。主人們想當然地認爲他們的伴侶不應該喜歡吃屎,甚至連想都不要,因爲那樣很令人噁心!
但狗狗畢竟不是人,人家是狗,即使爲討好主人也不在主人面前吃屎,但只要有機會,它們還是會吃的。
不過它們一般只喜歡吃人的屎,原因一是人類的腸胃比任何動物褪化得快,吸收食物的養分往往不充分;原因二是爲了討好人,讓人放心。意思是說:人,你們看我們連你們的屎都願意吃,你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所以人喜歡狗,狗也喜歡人。也所以有時候人爲了討人喜歡,也喜歡學做狗,討別人歡心。甚至人學了狗以後,比狗更討人歡心。因爲狗狗畢竟只會搖尾乞憐,而人還會搖動舌頭,吐出甜言蜜語!
啊哦,是了,對不起,博士,我扯遠了,還說那臭味吧。
臭味雖無妨,倒是氨水的氣味有點令我討厭!它確實有點刺鼻,就像人類噴多了花露水一樣!
人們爲我們絞盡腦汁,用盡了心機,就是爲了我們茁壯成長!
在人家的車上,我得跟人家打個招呼了,我想。
“哈羅!豬大哥們,你們好!”我熱情地打招呼。
“哼哼”,“哼哼哼”,“哼哼”,幾隻豬打了幾個哼,算是回答。
“沒受到邀請到你們家來,請多包涵。”我又搭訕。
“呵呵”,幾隻豬答道,仍然沒什麼表情,看不出喜或樂。
這時在堵車,車一會走一點點,一會又停一下,豬們腳下打滑,艱難地保持身子的平衡。好些豬腿腳在打顫,看着怪令蚊難受的!我只好不說話,停在一隻豬的背上休息起來。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車終於平穩地正常行走起來。所有的豬似乎都精神起來。
我看一旁的豬嘴巴咧了咧,似乎有點笑意,於是試探着答訕:“嗨,這位大哥,還好吧?”
“嗯,還好吧。”見它開了口,有戲!於是和它聊了起來。
豬說它們來自A省的一個大養豬場,豬場很大,有成千上萬只。
不過大家彼此很少交流,也沒時間交流,其實也沒辦法交流。
我們每人—小格,享受全自動精細化服務。機械進食,機械清洗,機械恆溫。人們爲我們絞盡腦汁,用盡了心機,就是爲了我們茁壯成長!
我們就這樣機械生活。吃了睡,睡醒了吃,偶爾和鄰居互哼幾聲,表明各自的存在。那日子雖然沒有什麼精彩,倒也不錯。我們自祖先八戒以來,已養成了貪吃好睡的習慣。
“你們的食物一定非常美味吧?”我忍不住插話。
“還行吧。”豬哥懶得擡頭,只是眼皮翻了翻,我發現那隻眼還挺漂亮的,“還過得去。那食物人們叫飼料,也是用機器攪的,據說營養豐富,適合豬快速長大。”
接着豬哥繼續介紹說,它們每天四餐,吃的是同一類食品——飼料。
開始吃時覺着好吃,很高興,吃得很多。吃多幾餐就膩了,但還是吃。因爲沒別的東西吃,也好過沒吃!所以我們就繼續吃。吃撐了就睡,到該吃的時候醒。
“什麼叫該吃的時候?”
“咳!傻了吧你!那就是人們規定好我們的吃飯時間。”它又翻了翻眼皮,表現了一下它那明亮的眼睛。接着說道:
“到時間機器開動,先將你一巴掌(鐵的)拍醒,然後肚皮下鐵板將你擡起,一隻手(鐵的)將你嘴撐開,另—隻手(還是鐵的)將飼料塞入你口中,停幾秒鐘讓你或嚼或品賞或吞嚥(總之隨你自由選擇),然後又重複以上動作——撐嘴塞食。
如此反覆十次,每次的食量都一樣,精準!吃完後機械會噴水給你洗嘴。
水是冬暖夏涼,無比周到細緻。洗完嘴的水用傳輸管抽走。因爲水中還有不少營養,所以通常會被收集起來,用作下—次配餐的用水。”
“有沒有別的東西吃?”
“基本上沒有了。哦,對了,有時人們會給我們飼料加點味精,叫做什麼瘦肉精,據說能讓我們多長點瘦肉。長不長瘦肉我們不在乎,食物的味道是好了,所以我們也歡迎。
我們在路上要呆上三到四天,七十到一百小時
我們就這樣在豬場生活了65天,然後就被傳送帶裝進這種車,開始了我們艱苦旅程。
在車上我們只拉不吃。一隻挨着一隻,還必須站着。蹲下或躺倒就可能會給踩死。
我們豬類天生聰明,所以除了幾隻生病的,一般不會被踩死。
我們在路上要呆上三到四天,七十到一百小時。
“這麼長,那不要累死過去。難道你們的腿是鐵打的?”我大爲吃驚,同時爲它們感到難過。最近我的心不知怎麼啦,總是爲一些事煩着傷着的!
“呵呵,鐵打的腿可能會彎曲,我們的腿是肉長的,只要心能撐得住就行了。想我們祖師爺八戒西天取經時,行程十萬八千里,受得罪肯定比我們多吧?”豬哥很是樂觀!
“那麼天長水路的,肯定很難過的!”我關切地問:“有沒水喝?”
“有的,每天會衝—次澡喝—次水。再想喝就喝下面的啦。”豬哥用嘴向下面那灘屎尿混雜的液體努一努嘴,算是—個指引。
此時,那灘奇特的液體正在車箱的晃動中輕輕地晃動,和着四下透進來的陽光,熠熠閃着散光,並散發着絲絲幽臭。
突然,那絲絲幽臭劇烈地抖動了一下,一陣沉悶的響聲蹦起來,我差點給磕飛了出去,同時發現豬豬們集體向前傾去,被壓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