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我六歲,陸凱十四歲。在這個家裡我呆了整整六年,我早已經把陸凱和他的爸爸——陸段當做了自己的親人,完全忘了陸段曾是殺了我全家的元兇之一。
我心裡完全沒有爲親人報仇的意願,因爲我知道那沒用。
陸凱性格懦弱,但每當有別的小孩子欺負我的時候,他總會挺身而出。有一次那個頑皮的阿毛牽着一隻大狗過來,那隻狗對着我“汪汪”直叫,我很害怕,身子都在瑟瑟發抖,但最後是陸凱撿起一塊石頭趕跑了那隻大狗。
最後的結果是陸凱被那個阿毛打了一頓,他腫着眼角對我嘿嘿一笑,說銀兒不用怕,有我呢!
當時我覺得陸凱是最厲害的人,完全不像阿毛說的那樣是個娘娘腔。
我不知道爲什麼這個村子裡的人看到我都是一種厭惡的表情,都要暗罵一句“騷狐狸”,難道是因爲我長得不像那隻大狗漂亮嗎?
陸凱已經從小學畢業了,想要去鎮上的中學唸書,那天雨下的很大,陸段在他瘦弱的肩膀上披了一層薄薄的油紙,然後送他去幾十裡外的鎮上。
陸凱當時很傷心,我能從他眼中看出來不捨,我就呆呆地站在那裡,任由大雨把我銀色的毛髮打溼,弄皺。
“再見銀兒,等我回來,我不在的時候要聽爸爸的話哦!”
陸凱笑着對我說,我堅定的望着他,心中想道:我一定會的!
再次望了我一眼,陸凱堅決地轉身離開,去那個遙遠的鎮上,完成他對我說的夢想,我記得他說的是:銀兒,我一定要考上大學,讓爸爸和你過上好的生活。
我不知道他所說的大學是什麼東西,好不好吃?
但我相信他,陸凱說過的話沒有錯過,就算是錯的,我也願意陪他一起編織這個謊言。
陸凱走了,兩個月纔會回來一次,我就每天在門口望着村頭那條泥濘的小路,我不敢出門,因爲這裡的人都不太喜歡我,而且那隻大狗每次都很兇。
陸段每天勞作着,似乎是爲了陸凱的學費,但我感覺他明顯變得蒼老了,眉間已經佈滿了皺紋,發間也多了幾根銀絲。
我不知道那個叫做“錢”的東西有什麼好,能讓人爲它這麼拼命。
“凱兒快回來了…”
每天傍晚,陸段都會坐在一張躺椅上,在夕陽的餘暉下張望着村口,問我就靜靜臥俯在他的腳邊,眼中也滿是期待。
但平靜的日子很快被打破了,村裡突然出現了莫名的大旱,整整一個多月沒有下雨,田裡的莊家都快旱死了,所有人都很着急,對於這些人來說,糧食是他們生存的根本。當時就有人提出找法師來看看。
村裡的村長很快就把法師找到了,法師是一個老的快要死掉的老人,他手中拿着一根不知道什麼東西,比劃了一番後,對着村長低語了幾句。
那一天我正懶洋洋的在園子裡曬太陽,突然衝進來幾個面帶兇狠的人,手裡拿着各種工具,其中一人手裡還拿着槍,我很是害怕,任由脖子上被套上了冰冷的鐵鏈,那個拿鐵鏈的人狠狠一拉,我幾乎喘不過氣來,直接被他拖着離開。
“我要死了嗎?”
我在心裡問道,我被拖到了村口,銀色的毛髮上全是泥土。此時這裡聚滿了人,對着我指指點點,還有幾個人上來踹了我兩腳。
我沒有感覺到痛,可能是麻木了吧。我掃視了一下週圍,看到了陸段正和村長說着什麼,我豎起耳朵,勉強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村長,這完全是胡鬧啊,您就憑一句話就要殺了銀兒?”聽聲音陸段似乎很生氣。
“老陸,你也知道陳老在村裡德高望重,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再說了,只不過一隻狐狸罷了,難道你要惹怒全村人?”村長也是無奈地說道。
我心裡很驚訝,爲什麼要殺我?
我又看了一眼四周,看見一個拄着柺杖的老人,他正眼神陰沉的看着我,我知道他,他姓陳,有一天他的孫子欺負陸凱,被我用爪子抓了一下。
就是他要殺我嗎,我犯錯了嗎?還是因爲他還在記恨我抓傷了他的孫子?
沒有人同情我,周圍的人都是如此的冷漠,陸段看了我一眼,眼中有些不捨,但面對這麼多人,他只能沉默。
“好了,各位鄉親,經陳老卜算,製造大旱的妖物已經找到了,就是這隻銀毛狐狸。明天中午,大家一起來這,將這個妖物燒死!”
村長對着衆人大聲說道,然後我就又被人拖着離開。
我擡頭一看,這個人竟然是那個殺了媽媽的大鬍子,我很生氣。爲什麼?這個人這麼壞,一直要傷害我?
最後,我被關到了一所小木屋裡,這裡很臭,像是什麼動物的窩。但我只好默默地忍受着,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下來。脖子上的鐵鏈緊緊勒着我的脖子,這一刻我突然很想陸凱,要是他在這裡,肯定不會讓那些壞人欺負我的!
我把尾巴圈在身上,但身體還是忍不住發抖,爸爸媽媽死的樣子一遍遍在我腦海裡回放着。
死亡是什麼感覺?
我不知道,但我卻不想死去,那樣就再也見不到陸凱了,就沒法看他實現夢想了。一直到大半夜,我都無法睡着,無邊的恐懼籠罩着我。
到了午夜的時候,外面響起了幾聲狗的叫聲,緊接着門口響起劇烈的砸門聲,我趕緊想牆角縮了縮,這麼快就要死了嗎?
“嘭!”
門被打開,一個拿着斧子的瘦弱身影出現,接着月光,我看清了這個人的樣子,那一瞬間我真以爲自己在做夢,那個人是陸凱!
還是一樣的溫暖,一樣的給人親近感。
“嗚嗚…”我叫了兩聲,急切的想衝上去,但脖子上的鐵鏈一下又把我拽了回來。
“銀兒別怕,我來了!”在我激動的眼神下,陸凱猛地舉起斧子,臉色都有些通紅,那條鐵鏈砍斷,然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我興奮地一下鑽到陸凱的懷裡,我就知道他一定會來救我的!
陸凱輕輕地撫摸了一下我的腦袋,然後想是想起了什麼,面色焦急的催促我趕緊離開。我明白他的意思,就跟在他後面朝村子後面的大山上走去。
再次來到這座大山,我有一種回到過去的感覺,月光很美柔和的灑在我銀色的毛髮上,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和陸凱纔在一個山洞裡停了下來。
“哈哈…”
陸凱氣喘吁吁地看着我笑了起來,笑的很是開心。我心裡也很開心,沒想到再次見到陸凱竟然會是這種情況。
我靜靜地圍在陸凱的周圍,用自己的絨毛給他取暖,她就給我講着那個小鎮裡的故事,聽得我很是嚮往,外面的世界真好啊,但是卻不屬於我。
整整一個晚上,我和陸凱就相擁而睡,我不知道爲什麼自己身上沒有人類說的臭味,反而有一種淡淡的清香,反正只要陸凱喜歡就好了。
直到第二天太陽出來,陸凱才揉了揉眼睛,他對我說讓我在這裡等着,他下山去看看。
我用力地點頭,我能聽懂人類的話,但就是不能表達自己的意思。
整整一天,我就蹲在山洞裡,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吃,雖然肚子很餓,但我卻不敢離開半步,生怕陸凱來了找不到我。
我望着這個山洞,很破舊,但卻有些熟悉,我努力回憶了一下,才發現這裡是我的鄰居——那頭笨笨的大狗熊的住處,那麼隔壁…
我大跑着出了山洞,呆呆的看着隔壁那處洞穴,很熟悉也很陌生,我的眼眶又一次溼了。
爸爸媽媽,弟弟妹妹,我不知道哪些人類爲什麼要殺他們,我不知道人類到底是善良的還是邪惡的。我很傷心,就靜靜地坐在這個出生的洞穴裡,那個角落還鋪着一些腐爛的草,那是媽媽帶着我們用嘴叼來的。
一直到夜晚,我纔看到了陸凱匆忙的身影,他跑到我身邊,笑着從懷裡拿出很多好吃的,我很餓,只管大吃起來,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眼神裡的悲傷。
那幾天,陸凱總會在晚上帶些東西給我,然後在第二天早晨才離開。但又是幾天過後,我等了很久,也沒看到他的身影,一直三天都是如此,我也快餓的快要不能走路。
我不知道陸凱怎麼了,但我還是一直等着他,我相信他會來的。但事情似乎不是我想的那樣,又是幾天過去,陸凱還是沒有來。
我實在是餓的不行了,忍不住抓住一隻青蛙來吃。我不想殺這隻青蛙,但我沒有辦法。就這樣,我學會了捕食,大山裡有很多小動物,像青蛙,野雞……
乾旱的天氣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一切都恢復了正常。看來錯的並不是我,而是那些人類。
一直等了一個月,我還是沒有等到陸凱,我再也忍不住了,一天夜裡偷偷溜回了村子,然後直奔陸凱的家裡,但讓我吃驚的是,這裡已經空無一人。
怎麼回事?
我心裡很害怕,但卻無可奈何。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因爲陸凱私自把我放走,所以他和他的爸爸都被趕出了村子,搬到陸凱上學的小鎮上。
後來,我就一直生活在我出生的山洞裡,像其他的動物一般,每天爲了生存而提心吊膽,生怕被猛獸給吃了。
時間又過了三年,有一天我在山洞裡發現了人類的痕跡,有人來過,而且味道就是陸凱。我發了瘋的竄出山洞,但卻沒有找到,我就滿懷期待的開始等,但卻終究沒有等到。
到了我十歲的那年,我以外跌落到一處山崖下,幸運的是我沒有死,而且在那裡,我發生了神奇的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