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小如哪裡肯將閨女交給別人?今夜人多眼雜,萬一有人起了什麼壞心眼兒,或者宮女們只顧着看熱鬧不上心——小丫頭是個一刻沒看住就要鬧出事故的,到時候她找誰去?
便笑道:“多謝大表嫂好意,只是我家丫頭粘人的很。”
大皇子妃見喬小如這麼說,便也笑笑不說話了。
一時雍和帝舉杯,說了幾句迎新納福的話,衆人附和陪着一飲而盡。
一時太子又領着幾位皇子一道給宗族裡男性長輩們敬酒,太子妃則與大皇子妃一道給女性長輩們敬酒,又是一番熱鬧。
小月亮這時候吃飽了對桌上的食物也就沒什麼興趣了,只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今晚偏跟葫蘆過不去。
桌上有一道菜餚叫做八寶葫蘆,魚肉剁碎攪拌成漿做成魚線,青菜汁染色,做成葫蘆藤,藤上有青瓜雕刻的葫蘆葉,恰到好處結了八個兩寸長、底部銅錢大的小葫蘆,看樣子應是豆腐皮做成,內裡填充着調製好的餡料。
吃飽喝足的小月亮對別的菜餚不感興趣了,卻偏偏一眼看中了葫蘆,伸手“要、要!”,她還以爲這是她的葫蘆。
喬小如自然不可能把這葫蘆給她,裡邊都是餡料啊,她又不能吃,而且,這小丫頭手勁兒不小,一爪子抓下去,非得抓個稀爛不可。
今夜家宴,講究的是團圓美滿,老少同堂,所以基本上每一桌都有孩子,或者是這家的小兒子小閨女,或者是那家的小孫子孫女。
但基本上都是五六歲、或者七八歲的,顯然都能聽得懂話坐得住了,比如大皇子妃李氏身邊的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大的有八歲,小的也快五歲了。
只有小月亮是個沒滿週歲的小不點,喬小如有點焦頭爛額,實在不明白皇帝舅父爲何要讓他們把小丫頭帶來?難道是帶來出醜的嗎?
小丫頭一個勁的伸着小手去夠八寶葫蘆,小嘴一撇就要哭起來了。
衆人瞧着都好笑,逗着她說話,只是誰也沒敢將那八寶葫蘆給她。
喬小如忙往她嘴裡餵了一點兒燉得又軟又爛的肘子肉,忙命侍宴宮女去幫她將之前那葫蘆拿過來。
宮女含笑去了,喬小如只好繼續喂肘子肉安撫小丫頭。
誰知那宮女還沒回來呢,小丫頭眼尖,一扭頭看見了盧湛,她原本就與爹爹最親近不過,這會兒看見她爹樂得歡快得不得了,興奮的連聲叫着“爹、爹、爹!”就要掙扎着從喬小如懷中下來,她要去找她爹。
舞臺上的歌舞雖然還在表演着,絲竹管絃之聲卻是十分輕柔,每一桌上衆人雖然都有說笑交談,但聲音都並不大,於是,小丫頭這歡快的叫聲一下子就格外的嘹亮與悅耳。
瞬間,四面八方的目光朝她們母女倆望了過來。
小月亮纔不管呢,她只顧着看她爹:“爹、爹、爹!抱抱抱抱……”
喬小如:“……”好丟臉。
長公主一時也變了臉色,眉頭微蹙,沉聲低斥道:“喬氏,看好她。”
雍和帝哈哈大笑,擺擺手笑道:“嫣然不必顧忌,小孩子嘛,懂得什麼!就要這樣纔好,纔像一家子。你們一個個都拘謹着了,還不如這小丫頭呢!”
喬小如鬆了口氣,原本是打算抱着小丫頭去東配殿玩葫蘆的,雍和帝這話一出來,她反倒不知該走還是不該走了。
盧湛卻已走了過來,衝小月亮伸出了雙手。
母親那話令他心裡很是不快,長公主話音剛落,他便起身了。
小月亮見她爹過來了,開心得不得了,咯咯叫着“爹、爹!”朝她爹懷裡撲過去,在衆人低低的抽氣聲和目瞪口呆中,盧湛呵呵低笑,穩穩當當的將小月亮接了過去。
小月亮立刻圈抱着他的脖子,小身子一扭窩在他懷裡蹭了蹭。
盧湛雙手自然而然調整了最合適的姿勢,穩穩當當的抱着她。
父女倆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熟稔無比,一看就是進行過不知道多少次了的。
衆人:“……”所以說郡王不單單寵妻,還是個女兒奴?看這抱女兒的熟練架勢,要說在府中不是天天抱來抱去的都沒人信!
這件事喬小如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當爹的抱閨女,這不是正常嗎?她覺得理所當然,盧湛自然也覺得理所當然。
小雪、山竹等小丫頭哪裡懂這些?
田氏倒是想說一說,但那會兒恢復了記憶,也不便管主子的事兒,也就不說了。
荀嬤嬤也覺得不太妥,但看這一家子似乎都不覺得哪裡不妥,想了想,也覺得這也不是多了不得的大事兒,也沒有提過。
所以,兩口子對時下當爹的基本不抱孩子這種事並不瞭解——依着兩人的性子,就算了解也未必會在乎。
可是他們不在乎,衆人在乎了。
哪有當爹的這麼寵着抱着孩子的?嚴父的形象呢?一家之主的威嚴呢?
“我看你沒怎麼吃東西,光顧着抱她了,我來照顧她,你吃點東西。”盧湛衝喬小如笑笑,抱着小月亮朝自己那桌回去了。
又是一陣低低的抽氣聲,衆人:“……”
喬小如摸摸鼻子,爲什麼還有這麼多意味複雜的目光盯在她身上?她好像沒做什麼……吧?
“表弟妹真是好福氣!”李氏王妃有點兒悻悻然笑道。
餘者衆人卻笑得有點假了,雖然不好指責她什麼,明示暗示拐彎抹角勸她的話也不少。
聽了半響喬小如才聽出來她們說的是個什麼意思,頓時好生無語。
他丈夫抱抱孩子,原來這麼不應該嗎?
大過年的她也懶得跟人爭執,況且這種事兒道不同不相爲謀,就算爭執也爭不出來什麼結果。
於是便口中笑着謙虛受教的一一應了,衆人皆大歡喜。
長公主心情卻不那麼美麗了。
看到盧湛居然堂而皇之的將小月亮抱去了那桌上,她臉色一變差點站了起來。倒是雍和帝止住了她,笑道:“今夜大家都高興,嫣然何必多管呢?阿湛既然樂意,由着他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