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棠正哄着小包子,白果進來送信,大理寺少卿夫人跟前的婆子來送拜帖。
李海棠反應了一下,纔想起來,是昨日剛剛認識的姐妹,方芍藥,當時對方說會來拜訪,她以爲就是場面話,說說而已,沒成想來的這麼快。
到京都以後,她會有新的交際圈子,而方芍藥是她認識的第一人。
“快請!”
李海棠洗手,去莊子的前廳見客,琢磨要在城裡買一套院子。
住在城郊,環境不錯,夏日還能避暑,可是出門一趟就要一個多時辰,着實有點不方便。
她正想着,進來個四十歲左右的婆子。
婆子正是昨日見到過的,因此,李海棠倒也熟悉,她笑道,“方嬤嬤,快請!”
“蕭夫人,我們家夫人昨日和您相談甚歡,回家還和老爺說了此事。”
方嬤嬤眯了眯眼睛,打量莊子,就知道這個蕭夫人,家裡一定有深厚的根基。
自家老爺李光祿所在的李家,也是京都的官宦世家,不過官都不大,坐到四品的位置,就再也升不上去了。
李家的本家,在距離此地不遠,有個莊子,她家夫人想到莊子避暑,這般,和蕭夫人距離近,兩家還能多多走動。
“這敢情好!”
對於方芍藥的到來,李海棠很是歡迎,而且李家的莊子就在後面,坐馬車用不了半個時辰,來往倒也方便。
能在京都走動的官宦人家下人,個個人精,方嬤嬤提到的方芍藥和李光祿說的意思,證明當家人同意兩府來往。
畢竟在人家眼中,自家沒有背景,不過是外地來的商戶之家。
“我們初來乍到,我家豆包也沒個玩伴,昨兒見糖包活潑討喜,正好給豆包當個小姐姐。”
李海棠和方嬤嬤客氣幾句,得知他們在城內,吃菜靠採買,就把自家莊子的出產送了一些,末了,還讓人採摘了點清脆的李子送過去。
初次來往,不用送太貴重的,送點吃食,頗有結交的意思。
而方芍藥那邊,讓方嬤嬤帶了兩條特大號的鯉魚,還活着,特地用水盆養着送來的。
二人相談甚歡,李海棠把人送走,給了個紅封,又告知方嬤嬤,自己隨時等着方芍藥。
一晃到了黃昏時分,看了看天色,李海棠估摸差不多,從莊子上出發,到張崢的私宅,剛好天也黑了。
香梨和王婆子坐立不安,想着即將要和楊序的爹孃見面,腦海中浮現很多場景,尤其是香梨,準備一肚子的安慰之言。
馬車行在鄉間小路,一邊太陽落山,把周圍的雲彩,渲染得如火一般的顏色,只是失去了光亮,顯得有些暗淡。
一路上行到官道,田間地頭還有忙着整地的莊戶人家,穿着粗麻布,打着幾塊補丁,渾汗如雨。
不管在什麼時代,在哪裡,都有窮人,靠着自己辛苦勞作,只爲混一口飽飯吃。
城裡的氣氛有些壓抑,香梨腰板挺得直直的,正襟危坐,雙手握拳,足以見她內心的不平靜。
如估算那般,進入到城內,天剛好黑下來了。路上的行人匆匆,都忙着趕路回家。
張崢的院子是私宅,周圍住着的都是商戶和小官的人家,門口亮着燈籠,照亮小衚衕的路,但是家家戶戶朱門,扣着黑漆漆的鐵環,多少還是看着有些瘮得慌。
“夫人,就是這家。”
李短腿先行下馬車,而後去敲門。半晌過後,裡面傳來回應,慢慢悠悠地問道,“誰啊?”
“我們之前和張大人說起的。”
李短腿趕緊對上暗號,琢磨張大人是不是後院起火,在外養了小的,夜不歸宿,不然也不能讓那瘋婆子到處圍追堵截。
多虧是在他們面前鬧,要是到同僚面前,可不是丟人現眼嗎?
對方沉默片刻,而後打開門,李海棠一行人進入其中。
進門以後,李海棠嚇了一跳,院中地上,飄着黃紙錢,妖風一吹,紙錢如落花一般,隨風起舞,而且還打着旋兒。
“序兒,你又回來看爹孃了。”
院中,坐着一對老兩口,頭髮也已經花白了,彎着腰,老態龍鍾地,盯着紙錢颳起的旋風,喃喃自語。
“回來好啊,回來就好,是你爹孃沒本事啊,不能爲你伸冤。”
楊序的娘小聲地念叨着,最後聲音也越發淒厲,“序兒,他們把你另一條大腿,藏到哪裡了?”
場面詭異,連李海棠這等無神論者,都不自覺地退後幾步,身上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楊序被分屍,最後找了很久的屍體,拼拼湊湊,還是少了一條腿,到現在也杳無音訊了。
“唉,這都很長時間了,每晚都要來這麼一出。”
開門的是一個四十歲上下的鰥夫,也沒孩子,因爲命硬,經常遊走在大戶人家之間,幫人擡屍體之類的。
這年頭人們多敬畏鬼神之說,他忍不住說一句,“你們來的時候,看到衚衕的燈亮着,家家戶戶亮燈,實際都沒有人住,只留下三兩個下人看門。”
他是張大人花大價錢請來的守門人,不然沒人敢收留這二位啊。
尤其是每天晚上,必刮陰風,紙錢吹得到處都是。
開始還有周圍鄰居找下人上門罵人,這不,也不知道誰傳的,說宅子就是殺人分屍的地點,每天晚上鬧鬼,接着他們頻繁地做噩夢,就統一搬走了。
周圍的幾家,有商戶,也有外地來的六七品的小官,還有本是賃的院子,被嚇得如驚弓之鳥,誰也不敢回來住。
現在,衚衕裡前前後後六七家,都委託了中人賣屋子,價錢極低,也就是之前的一半價錢。
“這裡是京都裡的好地段,院子自然是不愁賣,可中人帶着看房子的人一來,周圍的院子就飄着紙錢,這誰敢買啊!”
再便宜,也不能買個鬼宅,有膽大的不信邪,親自來院子裡體驗,據說半夜,親眼看見一條慘白的大腿!事後,中人都不願意接手宅院了,每次來這邊給看房的人開門,都要瑟瑟發抖,回家做噩夢,所以花銀子委託了他,把鑰匙讓他暫爲保管,負責帶人看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