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午時,街道上開始喧鬧起來,從松鶴書院涌下來一批學子,同一穿着青色的長衫,頭戴方巾,胸口還有松竹的標誌。
此等場景,讓李海棠想起後世學生放學。
書生們三三兩兩的走在一處,小聲地交談着。
早餐吃的不多,這會兒李海棠也餓了,她見前面有一家酒樓,起名爲松鶴酒樓,就帶着一行人去吃飯。
吃飯是其一,順便考察一下菜色,味道和價錢,做到知己知彼。
香梨始終跟在後面,低着頭,心情複雜,她在想,楊序活着的時候,是不是也和這羣書生一樣,意氣風發?
他走在同樣的街道上,很可能還到兩邊的商鋪買吃食,只可惜,她再也見不到他了。
得到消息的這些天,香梨強顏歡笑,又不好被李海棠看出來,要是她整天哭喪着臉,帶壞別人的心情,平白的惹人厭惡。
“香梨,如果有順利的話,我們明天就能見到京兆伊張大人。”
李海棠說完,心裡也沒底,她和張如意是結拜的姐妹,卻和張崢一直很不對付來的,不過張崢能回京,靠的是抵抗天花的政績,這政績,還是靠她做出來的。
好歹也是曾經的合作伙伴,那廝不會太現實吧?
“海棠姐,你爲我的事操心,我都知道的。”
香梨趕忙搖頭,她想到楊序,就有心疼和悲痛的情緒。
不提兩家的婚約,就是憑藉二人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她也不希望發生此等慘事。何況,到現在爲止,案子真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松鶴酒樓,是松鶴街最氣派的,足足有三層之高,鶴立雞羣。
京都的書生,從來都是一日三頓,到吃飯的點上,有不少家境富裕的學子,呼朋引伴前來。
李海棠不喜歡吵鬧,就讓夥計給一行人找二層的雅間,這樣幾人說話也方便些。
夥計本想拒絕,又看他們中間女眷多,以爲是香梨是來此相看的,頓時明白過來,把一行人引到二層靠邊的雅間。
雅間內,有一個小型的魚缸,還有幾盆竹子,剛好遮擋了外面刺眼的光,角落的冰盆,讓溫度驟降,很是舒服。
李海棠進來之後,才明白夥計曖昧的眼神是從哪裡來。
靠牆上,掛着一幅壁畫,壁畫中間是花朵狀的凸起,把其中一朵小花摳下來,能清楚地看到隔壁的情形。
松鶴樓真是精明啊,若是如此做,既能相看,又不顯得突兀,此乃上上策。
“客官,點菜嗎?”
夥計脖子上搭着一個白布巾,熱情地招呼衆人。
他給李海棠一本菜譜,上面是酒樓的特色和價格。看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菜名,她頓時覺得腦袋有點疼。
松鶴常青,竹林映雪,河畔落日……
李海棠木着臉,還不能被人看出沒文化,很是淡定地點了幾個菜。
結果菜品端上來,她差點從椅子上栽倒,一張臉更加地麻木了。
竹林映雪,聽着就完美,夥計端上一盤子青筍,上面加了一小撮的鹽巴,很好,很合理。
河畔落日更是離譜,一盤青色皮的鹹鴨蛋,那鹹鴨蛋的黃,的確和落日一樣。
“夥計,上兩個肉菜,八寶鴨,紅燒肉!”
想要吃飽吃好,裝矜持是不行的,可不是她沒文化,而是書生們風花雪月,太矯情了!她大手一揮,合上菜單,都能看出夥計眼神中的鄙視之情。
李海棠心裡默唸,鄙視吧,等自家接地氣的自助出來,一定要把松鶴酒樓擠兌了,一個個狗眼看人低的模樣!
好在,菜品上的還算快,一桌子人動筷子的時候,隔壁雅間也來了幾個人。
李海棠這邊菜品吃到一半,就聽到隔壁略大的說話聲。
“你是誠心的,對不對?你知道我最近吃不下肉食,你還點雞大腿!”
李海棠摳掉花朵,就見一個麪皮白淨的書生嚷嚷,鬱悶道,“楊序那條大腿還是我發現的呢,你們又沒看到,嘖嘖……”
書生臉色不好,但是提到楊序,就連香梨都停下筷子,靠近隔牆旁聽。
“哎呀,那小子自己得罪人,都死了小半年了,難不成你要一輩子吃素,那你還不如出家做和尚去!”
另個書生嘲笑,其餘人附和,言之有理。
殺人的又不是他們,也沒做虧心事,這和吃肉有什麼瓜葛?
“你們沒看到,當然說風涼話。”
白面書生很氣憤,覺得自己被輕視,說的他們好像膽子多大一樣。
要是真膽子那麼大,怎麼有一段時間都沒來書院呢?
“楊序死的真冤枉,他那人還不錯。”
不知道誰說了一句,衆人不再爭辯,而是陷入長久的沉默,隱約聽見有人在嘆息。
香梨捂住嘴,眼裡吧嗒吧嗒地掉,卻又憋着,不敢吭聲,這是她又一次在別人口中聽到關於楊序的評價。
“人不錯有什麼用呢,運道不好,挨着兩個惡魔。”白面書生想到自己半年沒吃肉,還不是殺人兇手害的,氣就不打一出來,“陳淳和杜若和到底是啥背景?事發後,陳淳還能繼續到書院唸書,和杜若和宿在一起,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也不怕自己半夜被宰
了,和楊序一個下場?”
“你是不是傻啊!”
其餘人聽不下去,恨鐵不成鋼,“陳淳是杜若和娘陳氏的孃家親戚,兩個人早就有首尾,不然能爲了保守秘密,把楊序殺了?”
楊序死的真冤枉,還是杜若和那娘們心虛。
“以前就覺得杜若和文縐縐,走路還扭屁股,原來真是個娘們,心如蛇蠍!”
有人不滿,說話大了點聲,隨後被提醒,這個他們不敢亂說話,之前傳出風言風語,就被人告到山長那裡,亂說話的人就被趕下山了。
書生被書院趕下山,是個污點,將來科考以後,也是影響官途的。
人都自私,爲自己着想,若不是幾個人關係足夠好,他們湊在一起也不敢說什麼。
“如果殺人的是你我,怕早就被處斬了。”白面書生說完,衆人再一次沉默,等夥計上菜後,桌子上的飯菜沒動幾口,很明顯的情緒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