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怪我?”
張如意不是笨人,臉色發白,她的手抖了抖,還是強顏歡笑,“我知道,是我馬虎大意,我小日子一向不準,並不曉得自己有身孕,以後,我會注意,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呵呵。”
盧元卿見張如意滿不在乎地模樣,憋了十日的情緒如火山噴發,收都收不住。
孩子算什麼,他身子沒毛病,和誰生不出來?但是娘呢,他上哪裡找個親孃去?
“你知道不知道,我娘死之前,手裡攥着的,是你送給她的金簪子,她一直捨不得戴的金簪子!”
盧元卿眼睛紅了,恨自己無能,如果不是被設計,他怎麼可能娶張如意這個掃把星迴家?
如果沒有這般,他仍舊在麓山書院唸書,母子倆住着衚衕的小房子,日子平淡溫馨。
他不會被人嘲笑攀高枝,吃軟飯,所有的自己努力考上的功名,被懷疑是買來的,而娘仍舊過着平淡的日子。
沒有錢,沒有關係,他是讀書人,活着靠着的臉皮,是風骨,而不是趨炎附勢!
不娶張如意,他不會和孃親搬到這裡,娘也不能就被山匪害了,全都是張如意掃把星!
張如意驚呆了,手上的茶碗應聲而落,啪地一聲,發出一聲脆響,四分五裂,碎瓷片飛濺得到處都是。
門外,藍衣聽見有動靜,就要進門,卻被季秋攔住。
對於夫妻之間,自家娘子和張如意再親近,也是外人,這種事別人幫不了忙,只能靠自己解決。
“盧元卿,你怎麼能這樣說話?”
張如意彷彿不認識眼前的人,婆母死了,她很傷心,爲此盡心盡力,想把喪事辦好,結果操勞過度,小產了。
她沒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第一個孩子,作爲孩子的爹,他一句安慰沒有,每一句話,都是用尖刀,往她的心窩子上扎。
“孩子?”
盧元卿站起身,他喜歡的是知書達理的女子,而不是張如意這種沒有墨水,嬌蠻任性的大家千金,這等門第,他從來不想高攀,也高攀不起!
孩子算什麼,哪個女子不能生?
如果不是張如意自己遲遲無法受孕,他娘怎麼在臨死之前,都沒有見到孫子一面,帶着遺憾離開?
一切,都是張如意的錯,自從沾上這個掃把星,就是他倒黴的開端。
上輩子,他一定是做了惡人,老天才把這個貨色配給他,盧元卿心裡苦,很苦!
娘沒了,家沒了,他什麼都沒了,那他就沒有在乎和重要的人,更不願意忍受她張大小姐的閒氣!
“這是休書,你拿好!”
盧元卿從懷裡,掏出休書,自從娘下葬,他就存了心思。以前是娘勸說他好好過日子,現在,他自由了!
張如意接過休書,嘴脣哆嗦着,她低下頭,看着那兩個大字,只覺得頭暈腦脹,眼前一黑。
她的驕傲,不允許她低頭,也不可能哀求。
張如意用力咬破了舌尖,感覺到嘴裡有血腥的甜味,意識清明些許,她用盡全力憋住眼中的淚水,擡頭看盧元卿一眼。
呵呵,真是可笑啊!
當年,她是怎麼瞎眼,找了這樣的男人,就爲他一句話,不納妾?
男人可以不納妾,卻不耽誤在外面養小的,還可以不停地休妻,這似乎也不是什麼事兒。
“如果沒你,我娘也不會死。”
這是盧元卿認定的事,他對張如意,只剩下滿腔的恨意。
“現在就是撕破臉的時候了?也好。”
張如意站起身,鎮定片刻,纔開口道,“你的衣衫,鞋襪,你孃的一切,你們的吃穿用度,你進京趕考的錢,都是我的銀子,都是我的嫁妝銀子!”
張如意諷刺一笑,他口中的掃把星,爲盧家做了多少?
明明是貴重的知府千金,爲融入盧家,卻從未有過架子,她自認自己沒有任何虧欠,孝順婆母,對盧元卿一心一意。
現在盧母死了,兩個人拆夥,就到撕破臉的時候。
海棠有一句話又說中了,不到關鍵的事上,你永遠不知道身邊的人是什麼樣。
明明是說流蘇的,卻應驗在她身上。
曾幾何時,她安慰自己,那些堂姐妹嫁到高門大戶,整日忙着內宅爭鬥,夫君小妾成羣,可曾過過快樂的日子?
對於眼下的一切,她有很大的滿足感。
然而,一切都是她以爲的,是冰棱,在陽光下,就變成一灘水,而蒸發,什麼都剩不下。
“你以爲,我能看上你張家的東西?當初還是你不知羞恥,讓李金琥一個孩子,打聽我的行蹤!”
盧元卿想到自己被算計,滿面通紅,他握拳,手背青筋凸起,這是永遠都解不開的疙瘩。
張如意苦笑,是啊,不作死就不會死,她又自大了,好可笑。
盧母喜歡她,希望她當兒媳婦,不知道她什麼身份。
張如意以爲,追求自己的幸福,就要使出手段來,此舉不是逼迫盧元卿,而是讓爹爹張崢退步。
離開鹿城那日,爹爹對她說,一切都是自己選的路,就算有一天,路走岔了,也不要去怨恨誰。
人生很長,退回到遠點,再走一條,總歸是在路上就是了。
難道那個時候,爹爹就知道她會有這般悽慘的結局?
“盧元卿,你剛纔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不是賭氣,而是你真實的想法,是嗎?”
張如意儘量保持平靜,可仔細聽,還是能感受到她聲音裡的顫抖。
她在心中,還是給自己留一個縫隙,只要盧元卿認錯,她就給他一個臺階下。
事實證明,她又一次打臉。
“當然是認真說的。”
盧元卿斬釘截鐵,順便有罵張如意的表妹夏吉祥,以爲自己有點銀子,就能勾引他了?什麼貨色!
這件事,的確是夏吉祥理虧,張如意說不出什麼。
她回到書房,取出一張紙,照着盧元卿休書的格式,又重新寫了一封,丟給他。
“散夥可以,不過,不是你休我,是我休了你!”張如意的語氣,一如既往的驕傲,這是她最後的自尊,絕不能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