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寡婦這次來算是看了一場大戲,不過她可沒忘記自己來的目的。
“孫婆子,今天我來可不是看你發瘋的,柳大丫是我救回來的,不指望你磕頭謝我,但總也得有個笑模樣吧?”
聽了這話,孫氏也不哭了,立馬從地上爬了起來,伸手指着汪寡婦,像是找到了發泄口一般,出口就罵道:“笑模樣?我呸!你給我送金送銀了?給我送回個賠錢貨還想讓我謝謝你!?做夢!”
這話說完,汪寡婦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了,她轉過頭看了一眼柳有成。
“柳大哥,你是啥意思了?”
柳有成被汪寡婦這一眼給看得臊紅了老臉,他拉了一把孫氏,低喝道“你給我回屋去!”
這老婆子今天確實不像話,大丫再怎麼說也是他們的孫女,平日裡關起門來要打要罵都隨她,今天竟當着外人的面這樣說話,這不是告訴別人他們虐待子孫嗎?
想到這,柳有成虎着一張臉,手上一個用力就將孫氏往屋內一搡,孫氏口裡的話還沒等說出來就被柳有成推的一個踉蹌,她轉過頭來剛要開口,就被柳有成迎面用煙桿子敲在額頭上。
吭的一聲,聽得柳月都覺着額頭隱隱作痛,不過這一下倒是敲得汪寡婦心裡舒坦了不少。
“誒呦!你這個……”孫氏捂着自己的額頭,滿眼怒氣的擡頭看着和自己過了大半輩子的男人,見他眼睛幽沉沉的,就知道他是真的動了怒,到了嘴邊的髒話轉了個個兒,生生又咽回了肚子裡。
柳月覺着有些好笑,在柳大丫的記憶裡,孫氏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現在看來,這孫氏也有害怕的時候。
見孫氏住了嘴,柳有成便轉過了身子,看了一眼汪寡婦,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沉默了一會最後先和柳月開了口:“大丫,你娘病了,回屋裡看看吧。”
柳大丫的娘病了?
柳月稍稍皺起了眉頭,王氏怎麼會突然就病了?怪不得她回來了,也沒有見到王氏,柳月看了一眼汪寡婦之後就往西邊的屋內走去。
汪寡婦也是個識趣的,她嗨呀了一聲然後就朝柳有成笑道:“大丫也送回來了,我兒子這幾日去縣裡了,今兒個估摸着也回來了,我就先回去了啊!”
柳有成手裡捏着煙桿子,沒什麼表情地點了點頭,也沒句道謝的話。汪寡婦也不在意,一副心情不錯的樣子,轉身出了柳家的院子。
今天這事就算是辦完了,不過柳大丫哪來的那麼多心眼子,還編了個她兒子在縣城的謊兒,小人鬼大,還知道護着自己的名節!
她來柳家的時候村裡有不少的人看見了,估計很快就會有人打聽到底是個什麼事,到時候她救了柳大丫的事肯定就能傳出去,也能圖個心腸好的名聲,以後興旺娶媳婦也能容易些。
其實能讓汪寡婦這麼配合的同意,並不止是一個心腸好的名聲,還因爲她手裡捏着柳大丫寫給她的一兩銀子的欠條。
本來她確實很中意柳大丫,想把她娶回去做兒媳,但他那不爭氣的兒子非得嫌棄大丫長得難看,撂下一句要死也不要娶她的話,便頭也不回的就去了縣裡。
她就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兒子不願意,總不能強迫他!
平日裡,興旺確實有事沒事會去縣裡晃盪,每次回來手裡都能攥幾個銅子兒,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再管他。
所以汪寡婦說她兒子去了縣裡,也不算是假話。
……
柳家西屋裡。
王氏躺在炕上,身上蓋着一個打了不少補丁的被子,一張小臉瘦得皮包骨頭,慘白的臉色一看就病的不輕。
看得出來王氏也就二十四五的年紀,樣貌很是不錯,只是皮膚因爲風吹日曬,着實粗糙了一些,更別提在被子一旁露出的那只有些乾裂的手。
從進屋內起,柳月眉頭就沒舒展過。因爲沒有通風的緣故,屋裡瀰漫着有一股難聞的味道,進門就是一面大炕,炕邊擺着幾口紅木箱子,看起來年歲應該已經不算小了,箱子上的左邊疊着被子,另一邊就疊着一些衣服。
在屋內環顧一週,柳月懷疑,王氏和柳大丫所有的衣服也就是箱子上疊着的那一小摞,若是有合適的衣服,她現在也不至於現在還穿這麼又薄又小的棉襖,也不知是撿了誰不合身的來穿的。
屋裡很冷,柳月伸手探了一下炕上的溫度,結果手觸之處一片冰涼,王氏明顯是得了重感冒,現在還躺在這麼涼的炕上面,要是能醒過來纔怪!
柳月看了一眼炕沿下堆着的柴火,隨後就看到了炕下面的炕洞,儘管她以前沒有睡過火炕,但是也看懂了那應該就是能將這炕燒熱的地方。
顧不得贓,柳月蹲下身子,按着柳大丫的記憶裡找到了火摺子,呼呼吹了幾下之後果然有了火星。趕忙拿起一把柴火,就着火摺子點着,丟進了炕洞,可能是因爲第一次燒炕,柳月弄了好一陣子,總算是點着火,燒起了炕。
看着火越燒越旺,柳月這才起了身照料躺在炕上的王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柳大丫對王氏的感情太深,看着王氏的臉,柳月沒來由的心頭一酸,也顧不得拍去自己身上滿身的菸灰,伸手搭在了王氏手腕的脈搏上。
把着王氏的脈搏越久,柳月的臉色就越難看。
王氏的病情非常嚴重,若只是感冒還好說,但是她明顯是身子虧得久了,又哀傷過度,這才一下垮了……
在柳大丫的記憶裡,柳家的家務基本上都是王氏包圓了,平常除了做飯洗衣,還要餵雞和打掃雞圈,甚至家裡的大黃狗的飯也是王氏在做,農忙時節還要跟着一起下地,農閒時還要做刺繡補貼家用……
她這麼伺候柳家,現在病了,身邊竟連個照料的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