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現在回來了……卻又了別的女人！有了別的女人給你生的孩子！”
夜妤絕望的說着，目光破碎。
她以爲經過她這番表白，褚鳳歌就算不會因此愛上她，也會有些動容，有些感動，可是褚鳳歌回饋她的只有沉默，無盡的沉默讓她陷入深不見底的黑色深淵，一顆心在剎那間猶如被冰封。
“她比我好嗎？比我聰明嗎？比我美麗嗎？比我更愛你嗎？”夜妤傷感的看着這個男人，無論是從他的眉眼，還是他的脣鼻，還是他的輪廓和氣質……都是她喜歡的類型，曾經在無數的日子裡，她都在想，他是她的，每一個地方都是她的……
在外人眼裡小四根本就不可能與尊貴的公主相提並論，哪怕這位公主身體殘缺，那也比出生鄉野大字不識一個的鄉村姑娘強上多倍。
換做三年前，褚鳳歌也不會認爲自己會喜歡一個大字不識幾個的無知懦弱的鄉下姑娘，更不敢想象自己還與她共同有了一個孩子。
褚鳳歌從小到大都是理智的，理智到接近冷漠。
就是現在，褚鳳歌也能理智到冷酷的做出判斷，如果小四沒有死，沒有死在梅隴鎮，或許多年後，他對她的感情也會逐漸被兩人之間的差距所磨滅。
但是，這世界上沒有如果，小四就是死了，死在他最動心最愛的時候，死在他最無能爲力的時候！死在他有能力卻不能挽回的時候！死在他有能力最想守護她的時候！
她瘦的乾巴巴，枯黃的頭髮，蠟黃的膚色，滿是粗糙開裂的雙手，她是他在京都從來沒見過的鄉下姑娘。
她不認識字，她不懂作詩，她不懂作畫，她更不懂下棋彈琴……
她吃飯砸吧嘴，她懦弱膽小，遇到事情只會躲起來哭……
她衣服半月才換洗一次，她頭髮七天才洗一次……
吃飯的時候，她會吃一半，然後餓着肚子，將剩下來的紅薯藏着留給總是吃不飽的他。
他半夜餓的肚子咕嚕咕嚕叫，她悄悄起牀，去偷廚房裡的吃食，就算被抓到，寧願捱打也不交出來，只爲留給他。
她會將家裡和村裡不要的破布都收集起來，小塊的做成襪子，做進鞋裡面保暖，大塊的布就留着，存着能做一件衣服時，再做給他穿。
哪怕她不會針線活，雙手被刺的滿是針眼，她也努力幫他縫縫補補，做衣服。
針線活這樣的輕鬆的活一般都屬於姚家其他人的，小四的活都在田地裡，所以沒人會教她針線活。
褚鳳歌永遠記得鎮上有家人成親，給在場的每個人發一份包着三塊紅豆糕的點心。小四那天幸運的碰到了，她哪怕饞的直咽口水，也堅決將這份點心全部給了他……
從小到大，母親總是惦記着兩個兄長，他什麼都排在最後，喜歡的東西，也總是守護不住。
哪怕是父親，對他偏愛，卻也是其他兄弟姐妹的父親，他的寵愛分給了許多人。
只有小四對他是全身心的照顧，他是她的唯一，她把他看的比她自己都重要，哪怕當時他感受不出，恢復神智後，她的每一個舉動，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他都深深感受到她對他全部的感情。
哪怕這種感情不完全是愛情，也有親情，友情，同情，他也不介意，因爲他是第一次收到這麼沉重的、唯一的、屬於他的感情。
他的小四用了三年時間，將他一顆空空蕩蕩的心填滿了……
褚鳳歌微微閉上雙眼，嚥下無盡的酸澀，重新睜開雙眼時，如潮般的感情已經褪去。
夜妤癡迷的看着他，他有一雙很沉鬱很深遂的眼睛，那股沉鬱，彷彿已將他自己所經歷過的事情和無限悲哀都完全結合起來寫在自己眉宇、臉上，他簡直沉鬱得令人有點透不過氣……
夜妤悲哀的發現，三年的間隔並沒有讓她對他的感情變淡，反而更讓她喜歡他……
哪怕他背叛了她，她本已經準備讓他去死，讓他們一家人都去死！
可這是沒見過時的看法，如今見了他，她……心痛的發現，她哪會捨得讓他去死……
“公主，她不如您，無論樣貌還是身份，還是才華，她都不能和您對比。”這是事實，褚鳳歌承認，“我和她是在錯誤的時間遇到了錯誤的人，儘管都是錯的，但我不後悔遇到她，我想她也不會後悔遇到我。”
白琳琅從高空飄落下來，淚流滿面的抱着褚鳳歌的後背，泣不成聲的說：“我不後悔……遇到你，是我前世最大的幸運！是老天給我最好的補償……”
“不後悔……”夜妤喃喃自語，哭笑道：“那我呢？”
褚鳳歌垂首，掀開衣襬朝她單膝跪了下去，“臣已經稟明聖上，此生不會再娶。”
“我有那麼差嗎？我這麼愛你，你就不能……試着愛我嗎？”夜妤跌坐在椅上，流淚道。
寧願終身不娶，也不娶她嗎？
“明明是我先遇見的你，明明是我先愛上的你！”夜妤哆嗦着脣哭道。
“對不起！”褚鳳歌除了這三個字，只有無盡的沉默。
夜妤含淚說了一個字：“滾！”
褚鳳歌猶豫了一瞬，就起身告辭。
平清華從裡面出來，將哭成淚人的夜妤抱在了懷裡，此時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褚鳳歌如此不識擡舉，她自是惱恨，也很心疼小妤，可經過她分析，現在的事情很複雜，這門親事或許必須是要解除的……
平清華絞盡腦汁的想着如何勸解小妤。
褚鳳歌已經找到了藥翁的地方，看到了他數月未見的兒子。
阿郎似乎對褚鳳歌有些陌生了，一開始沒認出來，褚鳳歌抱了他許久，才漸漸熟絡起來，在他懷裡咯咯的笑個不停。
“褚鳳錦的解藥給我吧！”褚鳳歌說道，這算是他給母親做的最後一件事。
“他的身體不用解藥，一年後就自動痊癒。”藥翁看在褚鳳歌的份上也不會讓褚鳳錦終身不舉。
聽到藥翁這麼說，褚鳳歌就不再多說。
“需要我在聖上面前給你說話嗎？”藥翁問道。
“不用，你管好自己，幫我照顧好阿郎就行了。”別人都當褚鳳歌是個冥頑不靈一條道走到黑的人，所以纔在查案辦事的時候，不講情面，得罪了大部分京都的權貴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