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虛山,高聳入雲,周遭紫霧繚繞,很有些仙風道骨。
王二還在慢慢賞景,司徒柳已經在老遠的地方招手叫他了,王二嘆氣,只得趕上去。
司徒柳對他的速度表示不滿。
“怎麼回事啊你?大老粗一個,平時看個花啊草啊溜得比兔子還快,怎麼這回慢吞吞跟個大閨女似的?”
王二不解。
“少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放在平時,路途如有此景緻,你起碼要邊玩邊賞走四個時辰,今天,我們只用了一個時辰,就已經快到頂了……”
王二忍了忍,又道。
“咱們這還沒到呢,即使想見少夫人,也急不在這一時半刻吧?”
司徒柳見被他揭穿,哼了聲。
“多嘴。”
及至山頂,便有身穿青色道袍的白鬚老道帶着衆弟子前來迎接。
“司徒……公子,紫虛山凌寂恭候多時了。”
司徒柳微笑還禮。
“凌寂道長有禮。”
凌寂道長在前頭引路,穿過蒼松蔥翠,繞過大石流水,便見一座巍峨道觀懸在霧氣中,衆人在茫茫迷霧裡行走,雖離得很近,彼此卻都看得不那麼真切。
司徒柳忍不住道。
“此處好雖好,只是霧氣這樣大,不甚方便。”
凌寂道長嘆了口氣。
“司徒公子有所不知,從前因有鎮山之寶,觀裡原本是沒有霧氣的,自從凌徽師兄被害,鎮山之寶不翼而飛,這些迷障才侵入觀內來,唉……”
司徒柳與王二對視一眼,不再說話,隨着他來到一座樓前。
凌寂道長屏退身邊小徒,只引二人上樓。
“這裡就是藏珍閣。”
三人上得樓來,轉進正廳,凌寂道長一撩拂塵。
“凌徽師兄就是在此遇害。”
司徒柳用扇子撥開瀰漫到樓內的霧氣,往四周看了看,只見這藏珍閣果然不負其名,十幾排楠木博古架依次而列,架上陳列着千年桃木劍、紫金八卦印、碧玉文昌塔、乾坤九龍爐等各種法器。
司徒柳回頭道。
“不知貴派失竊的鎮山之寶是何物?”
凌寂道長道。
“是一本本派師祖留下的《太平經》。”
司徒柳又道。
“那經書原本擺放在何處?”
凌寂道長想了想,向前走了幾步,往一排架子中間空出來那塊一指。
“就是這裡。”
司徒柳走過去,在那架子上敲敲摸摸,微笑。
“我聽說許多至寶不是藏得極其嚴密,就是要單獨供奉的,貴派倒是磊落。”
凌寂道長搖頭解釋。
“司徒公子有所不知,世人雖知本派奉寶,卻到底不知是何物,除了我派長老及嫡傳弟子,普通弟子也是不能知道的,所以便將它作普通寶物放着,是爲混淆視聽。”
司徒柳合扇點頭。
“原來如此。”
蔣桃和阮心玉買完東西,又倒茶樓小坐,剛聽歌姬唱了半曲,突見樓下一隊人馬浩浩蕩蕩而過,阮心玉掀開簾子,看真切後,不由咦了一聲。
“奇怪,怎麼這幾個人竟湊到一起跑靈郡來了?”
蔣桃聞言,也湊過頭去。
果見一隊人馬穿街
而過,爲首的兩個老頭中,她一眼便認出面慈心黑的翁石鶴,另外那個面生,但一臉奸相,看着就反感,兩人之後是一雙年輕男女,蔣桃一看樂了,居然是軒轅明宇和竇竹衣。
蔣桃不由想起一句話,所謂極品都是成對出現的,看來果真不錯啊!
這夥人馳騁縱橫,嚇得兩旁生意人都忙着收攤避退,阮心玉哼了聲,突然皺眉沉吟。
“不對,他們這個架勢,是衝着咱們盟主府去的。”
蔣桃還來不及反應,便被她一把拉起。
“走,我們得快點回去!”
兩人沒有走正門,阮心玉身手敏捷,帶着蔣桃翻牆過院,最近幾日司徒寒和蕭顰顰的徒弟們都在準備一年一度的論劍大會,由大弟子們帶着往山上模擬練習去了,外院因此沒有幾個弟子在,洛水派幾個女弟子見她們回來,捂着肩膀迎上來。
“大師姐,翁石鶴與竇同山軒轅明宇等人,不知爲了什麼,氣勢洶洶闖進內院去了,今天護院師兄們不在,我們幾個沒能攔下他們。”
阮心玉聽後,與蔣桃對望一眼,火速趕回內院。
此時內院裡裡外外已是站滿了人,院子裡卻是鴉雀無聲,二人撥開人羣,遙見大廳上司徒寒與蕭顰顰並肩而坐,淡定抿茶,司徒昭司徒宜護在二人兩側,哄孩子的哄孩子,搖扇的搖扇,一派家常,倒是翁石鶴等人面部表情僵硬。
終於,司徒寒慢慢放下茶盞。
“入盟主府不得帶人馬刀械,這是幾百年來各大門派所定的規矩,翁門主,竇莊主,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竇同山冷笑拱手。
“恕老朽冒犯,但說句不中聽的,盟主您統領江湖,自當爲各門派表率,可您將令公子男扮女裝嫁入三聖城,又縱容其淫辱駱城主女眷,現在還公然爲兩人張羅親事,天下俠士聞之多有不服,盟主府帶頭欺男霸女,俠義之名何在?”
司徒寒還未開口,蕭顰顰已經一茶杯扔了出去。
“我呸!竇同山,你少說這些狗屁俠義,欺男霸女的事你懸劍莊做得還少嗎?這些年小媚不知處理了多少你派姦殺民女的混賬弟子,如今你還好意思說這四個字,哦,我明白了,你女兒死纏爛打要嫁給駱凌之,結果被我們小媚取代了,你咽不下這口氣,現在纔來借題發揮的吧?沒關係啊,你女兒若實在嫁不出去,我家小媚也可以勉強收她做個妾的。”
竇竹衣漲紅了臉,跺腳咬牙嗔道。
“爹!”
竇同山被她潑了一身茶水,氣得渾身亂顫。
“蕭顰顰,你身爲盟主夫人、洛水派掌門,說話瘋瘋癲癲,成何體統!”
蕭顰顰抿嘴冷笑。
“確實是瘋話,你家女兒那德行品行,駱凌之都不要,我兒子又怎麼看得上?做丫鬟都還不配呢。”
竇竹衣一張俏臉剎那奼紫嫣紅,終於忍不住掩面淚奔而去。
“好!好得很!”
竇同山氣得連連咬牙,手扶住腰間佩劍就要上去,翁石鶴及時將他攔下。
“好了,竇老弟,何必和個婦人一般見識。”
他親切有禮地向着司徒寒做了一揖,正色嘆道。
“盟主別怪竇老弟衝動,外面傳得難聽是真,但這還都是小事,關鍵是有人懷疑盟主嫁子一事是朝廷暗中操作,各派一向團結,如若
領袖勾結朝廷製造內亂,企圖從內部瓦解大家,這可就是大事了。”
司徒寒看他一眼,不緊不慢發問。
“翁門主,聽說近日來你夥同軒轅世家吞併了碧月山莊,看來心中有鬼的人,終究是坐立難安,不等我查上門,你就先發制人要造反,是不是?”
翁石鶴一凜,笑容很難看。
“我此次不過是受各大門派所託,前來問一問盟主,盟主何必轉移話題?”
司徒寒拂拂衣襬,慢慢站起來。
“問得好,我今日便告訴你吧,我司徒家從第一任盟主司徒玥開始,便與朝廷有所往來,不過插手的都是一些廟堂紛爭,至於江湖勢力,還從不曾放在眼中,真要瓦解你們,何須等到幾百年後的今天?”
他這話出口,衆人果都變了臉色,勾結朝廷不過是給叛變找的藉口,大多從皇帝賜婚送賀禮等小細節捕風捉影而來,沒想到竟一語言中,司徒家果真世代有皇帝撐腰,如此說來,若滅司徒家,不就等於得罪朝廷?
一時間面面相覷,都停駐不前。
司徒寒睥睨衆生,笑而不語。
和麒麟府的合作,一向是低調行事,只是此時此刻,兵臨城下,外院弟子不能及時援助,五派高人遠水不解近渴,司徒寒和蕭顰顰雖武功高強,到底寡不敵衆,所以司徒寒乾脆當衆亮了底牌,給他們當頭一棒。
司徒宜見衆人不語,上前一步冷笑道。
“我爹所說,並不是誆你們的,我三弟司徒柳此次便是奉了麒麟府之命前去三聖城調查,駱凌之是皇親,其中的道理,我不用多言,諸位也可猜出一二,你們現在收手,頂多算是擅闖盟主府,落個不敬之名,如若不然……我看在場諸派,也該易主了罷。”
衆人聽說如此,果然猶豫,特別軒轅明宇,他家不僅是江湖世家,還是世代皇商,雖有擴大勢力的野心,但皇帝老兒要保司徒家,自己頂風作案,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主子?何況司徒柳在外,萬一他聞訊帶人反撲……
軒轅明宇反應也算快,忙向竇同山和翁石鶴笑道。
“盟主果然快人快語,朝廷的事,本與江湖無關,咱們也不好插手,既然事情說清楚了,我看兩位老前輩不如先行……”
翁石鶴仰天長笑,一柄石劍出鞘,直逼軒轅明宇。
“軒轅明宇,老夫看你年少有爲,沒想到竟是個軟腳蝦,可惜,事到如今你想退出是不能夠的了,今日你要麼與我們同仇敵愾,要麼同他們一起死!”
翁石鶴始終比年輕人內力深厚,軒轅明宇被他一劍掃得踉蹌而退,知當下已由不得自己選擇,只好大聲道。
“翁老前輩快收劍!自己人怎能對付自己人!”
另外有幾個小門派本已打了退堂鼓,現見軒轅明宇屈服,也明白苦心準備數月,成敗全在此一舉,現在說要反悔已是來不及,事後司徒柳若回來處置,也有翁石鶴和竇同山頂在前面,自己最多算是脅從,不如就背水一戰。
衆人紛紛拔出武器,向廳內飛撲而去,司徒寒夫婦對望一眼,蕭顰顰從腰間抽出丈許長的水玉軟劍,與司徒寒背抵背。
事到如今只有殺出一條血路。
震天喊殺聲打破了庭院流水的靜謐,一道蒼雷怒吼,黑雲壓城,暴雨來襲,滂沱大雨中,一場混戰終於掀起幕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