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水簾,蔣桃冷笑看着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的神女門弟子。穿過瀑布,有一道細窄石縫,通往峽谷之外,亦是神女門很難發現的所在,蔣桃卻發現了它。
走出峽谷,天色已經大亮,廣闊的天地提醒他們此時已獲自由,蔣桃得意地吹了吹手槍口徑,學着電影裡殭屍片中逃脫的主角一般,對身後的山谷豎起中指。
還要耍帥,手裡一空,司徒柳輕輕容易便將她的槍搶了過去,左右擺弄研究。
“這是哪一派的暗器?我竟然沒有見過!”
蔣桃抓狂。
“別亂碰,萬一走火怎麼辦!”
嘭地一聲,她便看見對面樹梢上的一朵高山杜鵑落了下來,司徒柳將那槍在指尖轉了轉,滿是不屑。
“也沒什麼了不起,不過比吹箭威力略強些。”
蔣桃目定口呆地看此人驚人的學習能力……抹了把冷汗,連忙從他手中搶過槍藏好。
“是是是,您武功蓋世天下無敵,這種不入流的暗器,當然不放在眼裡,這種東西,就是專門爲我們弱勢羣體造的,您可以不必掛齒。”
司徒柳倒真沒有掛齒,一臉陰沉走過來捉住她雙肩,眼角眉梢都是怒氣。
“剛纔爲什麼跳水?你不知道你懷有身孕嗎?”
蔣桃聲音弱弱地。
“我又有什麼辦法?要是落在他們手中,那更是一屍兩命……”
司徒柳神色一僵,猶豫片刻,突然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在她耳邊低聲道。
“是我的錯,我不該帶你一起犯險。”
蔣桃一驚,猛地推開他。
司徒柳自知失態,尷尬不已,看着她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最終蔣桃嘴脣顫了顫,道。
“大夫人,你臉上劃了好幾道血口子……”
司徒柳一愣,啊地一聲,馬上丟下她跑到河邊各種臨水自照。
“在哪裡在哪裡?都怪那妖婦!哎哎,我的美貌!”
三月春寒,兩人身上衣裳又都溼了,小風一吹,司徒柳是個男子還好,蔣桃立馬冷得牙齒打顫,司徒柳看不下去,建議生個火先把衣裳烤乾再走,蔣桃卻怕神女門追來不肯答應。
兩人爭了一陣,發現前方炊煙裊裊,走了過去撥開樹蔭,山腳下似有村莊,零星住着幾十戶人家。
司徒柳拉着蔣桃一家家去叩門,竟然十室九空,唯有一處種着黃花的石舍有人應聲。
開門的是個婦人,雙手溼漉漉摸着圍裙,似正在做早飯。
司徒柳從身上摸出幾兩碎銀遞與她。
“大嫂,我和……妹妹進山玩耍,失足掉進河裡,不知能否到你屋裡烘一下衣裳,這有二兩銀子,麻煩你給做頓午飯。”
婦人見了銀子,哪有不應的,喜笑顏開地帶他們進了裡屋,從破木箱裡翻出兩身乾淨衣服。
“天寒,兩位小姐快脫了溼衣裳換上吧!仔細受涼。”
司徒柳接過,發現一套是女子衣裙,另一套卻是男式的袍子,手上頓了頓。
大嫂不好意思地笑笑。
“窮人家,衣裳都補了又補,實在不敢拿給兩位小姐穿,就只得我和相公的這兩件是好的,小姐們不要嫌棄纔是!”
蔣桃看司徒柳那個樣子,以爲他不願穿男人的衣服,大度地搶過男裝。
“沒事,我穿這件好了。”
那
大嫂欣慰地笑了,這才擦擦手出去做飯。
蔣桃正要脫衣,想了想,覺得司徒柳不管取向如何,始終也是個男人,還是從中間拉了塊布簾。
她脫下溼衣,用布巾擦乾身體,正要換衣,布簾那邊突然扔過來一團衣裳,嚇得她退了退,不出片刻,司徒柳又從那邊伸出一隻手。
“拿來。”
蔣桃想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圖,不確定地將那身男裝塞到他手上,提醒。
“這件是男裝。”
“我知道。”
“男人穿的那種……”
“我知道。”
“怕是……不適合你吧?”
“你有完沒完!”
蔣桃閉嘴,利索地將男裝丟給他,自己換上衣裙,揭開簾子的時候,司徒柳正在低頭繫腰帶,蔣桃瞬間呆了。
蔣桃原以爲司徒柳那樣的人,即使穿上男裝也會很娘,卻沒想去掉了女子的水袖荷葉裙,繁複精巧的繡花,換上男裝的司徒柳,竟像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只見他穿着那身書生氣的淡青色深衣,一把半乾長髮隨意系在腦後,姿容清麗絕俗,上揚的眉還帶着水珠,倒顯得身量修長挺拔,竟是說不出的瀟灑風流,是一種屬於男人的俊美。
司徒柳見她這樣看着自己,有些不太高興地問。
“是不是很奇怪?”
蔣桃呆呆地搖頭,自言自語。
“原來你真是個男人。”
見司徒柳雙眉一蹙,她趕緊改口。
“不是不是,就是覺得大夫人……不,司徒公子你真是風流貌美,玉樹臨風,穿什麼都好看得不得了。”
蔣桃一聲司徒公子,讓司徒柳渾身一蕩,不經意與某日的胡思亂想重合了,他不禁霽顏,笑問了聲“是嗎?”便四處找鏡子要欣賞自己的新形象。
可惜這家人實在太窮了,連面銅鏡都沒有,司徒柳只好拉着蔣桃走至小河邊,前後左右仔細觀賞一番,才滿意地道。
“原來本……公子穿男裝也是這麼俊美無濤。”
正在臭美,屋裡大嫂已經開始擺置碗筷招呼他們吃飯,兩人走進小廚房,大嫂駭了一跳,上下打量着司徒柳喃喃。
“這……原來是位公子啊!”
司徒柳不置可否倜儻一笑,立即坐下來準備大快朵頤。
蔣桃一晚沒吃東西,看見桌上紅辣椒炒肉絲,饞得口水直流,正要去夾,卻被司徒柳一筷子擋住。
“你懷有身孕,少吃辛辣之物。”
說着,頗爲體貼地爲她舀了幾勺蒸蛋,幾塊豬蹄,命令道。
“吃這個。”
大嫂捧着碗,若有所思地瞥着二人,露出八卦笑容。
“說什麼進山玩耍,我看你倆分明是小夫妻私奔吧?”
誰和人妖是夫妻,蔣桃一臉被雷的表情,辯解。
“大嫂你誤會了,我和他不是那種關係!”
大嫂一臉不用說了,我都懂的表情。
“你敢說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他的?”
蔣桃瞬間無言以對,司徒柳卻大大方方承認道。
“嗯,是我的。”
蔣桃臉黑。
大嫂這才心滿意足,隨即似想到什麼,神色緊張。
“私奔倒沒什麼,可我勸你們千萬別往這山谷裡去,山谷裡住着一羣女魔頭,最見不得人家夫妻恩愛,常常跑出來濫殺男
人,我們村裡好幾個男人都遭了她們毒手,特別這姑娘還未婚先孕,要是被她們看到公子你,可就凶多吉少……”
兩人對視一眼,馬上明白她說的是神女門。
蔣桃乾笑,那羣女人殺誰都不會殺司徒柳,人家將來可是要上門當聖姑的……
司徒柳挑眉。
“這麼說,村裡的人家是爲了躲避她們才搬空的?那麼大嫂你爲何還沒搬走?”
大嫂愣了愣道。
“是這樣的,我相公上京趕考未歸,單我一個女人住着,她們不會怎樣。”
司徒柳哦了一聲,大嫂忙往他碗裡夾菜。
“公子怎麼不吃?不必客氣,多吃些,吃完了好上路。”
司徒柳卻放下筷子。
大嫂筷子僵在半空,蔣桃也愣。
“你怎麼不吃?”
司徒柳似笑非笑。
“因爲我還不想上路,這位大嫂既是村婦,如何一雙手養得如此白嫩,你給我們的衣服也有黴味,想必放了很久,哪裡是常穿的?所以大嫂,你該不會就是神女門的人吧?”
那婦人徒然色變,她確實是神女門的人,平日負責守在這處入口,若有女子經過,就遊說她們加入神女門,若是男子,便立刻手起刀落。
她不清楚司徒柳底細,於是也不再掩飾,掀桌而起,不知從哪裡抽出一把長劍,朝司徒柳劈來。
“你這大膽狂徒,拐帶良家婦女,還私闖神女門禁地,可知下場是什麼?”
蔣桃還沒吃飽,於是擡着碗坐到角落,邊吃邊淡定地看司徒柳和這女人打鬥起來。
怎麼到處都是神女門的人啊!真是陰魂不散,連個飯都不讓人好好吃完。
這女弟子顯然不是澤歌那個級別,沒拆幾個回合,就被司徒柳點了穴道,伏在地上滿眼恨意。
司徒柳坐在椅子上,隨手撿了個小棍子開始審訊。
“我這個人一向善待俘虜,現在我問幾個問題,你須知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女人偏過頭,司徒柳道。
“我問你,你們門主是不是也覬覦姜家傳世之寶?”
女人冷笑。
“姜家傳世之寶?那是什麼?娘娘纔不和江湖上那些人一樣傻,爲了個莫須有的東西爭得頭破血流。”
蔣桃嚥了口菜,插嘴。
“可是你們娘娘卻非要殺姜家命主,似乎和姜家有很大仇啊!”
女人看她。
“並不是和她有仇,我們娘娘所恨的,只有那些絕情負心的男子罷了,神女門的弟子,有的是遭暴徒姦污,有的是被丈夫休棄,也有青樓出生,我們每個人,都有一段悽苦身世,若沒有遇見娘娘,早就已經不在世上了,妹妹年紀輕輕,我勸你不要被這男子的皮相騙了,這人舉止輕浮,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你若不及時離開他,定會落得個遭人玩弄遺棄的下場……”
還未說完,嘴裡已經被塞了個饅頭,司徒柳陰着臉蹲在女人面前,用小棍子往她臉上趴灰。
“都這時候了,還有心思胡說八道,我怎麼不是好人了?說得你好像很瞭解男人一樣,阿桃,你說我是不是好人?”
那邊沒有反應,司徒柳頗不滿。
“阿桃?”
一陣碗筷摔碎的聲音,司徒柳急忙起身,扶住差點從椅子上歪倒的蔣桃。
“你怎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