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教的革命綱領果然不能用正常邏輯理解,蔣桃無語,只好嘿然乾笑。澤歌想起什麼,補上一句。
“想必兩位都已經見過玉曉了吧?”
司徒柳目光一閃“你是說封夫人?”
澤歌嗤笑。
“封夫人?可笑啊可笑!她本是我神女門掌寶第一洞主,門主最得意的大弟子,可她居然爲了區區一個情字,被男人玩弄於鼓掌,弄得身敗名裂,就算門主念及舊情沒有殺她,到頭來還不是自己悔恨難當,自裁謝罪!”
蔣桃小聲提醒。
“她貌似是爲封墨池殉情的,好像也沒有悔恨難當……”
澤歌狠狠剜了她一眼。
“小妾,你的話太多了!”
誰是小妾啊!蔣桃掀桌,只是礙於此時處境,才硬生生將到嘴邊的一句三字經嚥了下去。
穿過藤巖,過流水小橋,有一處雪牆花窗小院,幾個女弟子正在替院子裡的青杏鋤草,枝頭花苞剛剛打朵,搖搖墜墜,風情別緻,和神女門冷辣作風格格不入。
澤歌帶二人入院,明亮的三間住房,不算寬敞,桌椅牀褥、熱茶小點卻一應俱全,十分舒適。
“今日天色已晚,司徒姐姐請在此安歇,明日再領姐姐去見門主。”
司徒柳還沒發話,蔣桃就先找了張軟椅一屁股坐下,澤歌見狀,橫眉一掃,立即將她拎了起來。
“小妾,這裡是爲貴客預備的,沒你的份!”
“那我歇在哪裡?”
澤歌面無表情吩咐一旁女弟子。
“帶她去柴房。”
啥?憑什麼司徒柳是豪華包間,我就是柴房!這待遇差別也太大了吧!蔣桃氣得冒煙,司徒柳那廝卻在一旁抿嘴偷笑,蔣桃恨恨對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你笑個屁!等這羣女魔頭髮現你是個男人,看你還笑得出來!
她激憤地站起來準備走,卻被司徒柳一把拉住,他對澤歌笑道。
“留下她罷,沒個人服侍,我也不習慣。”
司徒柳開口,澤歌不好駁他的面子,彼此寒暄幾句,便領着衆女弟子告退。
閉上門,司徒柳走到桌前撥亮了燈燭,方蹲下身,拉起蔣桃的腳。
蔣桃下意識地一縮。
“你幹什麼!”
“我看看,傷成什麼樣了?”
說罷,也不等她開口,徑自脫了蔣桃繡鞋,又小心翼翼褪下她的襪子,露出磨破了皮的雙足。
她的囧樣引得司徒柳咯咯笑起來,他丟開她,滿屋裡亂翻,竟找出一個“備急千金箱”。隨後將她的腳搭在自己腿上,細細替她清理傷口,上藥,最後用乾淨的棉布包好。
燈下,司徒柳低頭忙活,長髮半垂在肩側,修長的頸、天生上揚的脣角,挺秀的鼻子以及長長的睫毛被柔光勾勒出一道美妙的曲線,看得蔣桃極不自在,咳咳兩聲。
“謝、謝了……”
司徒柳擡頭看了她一眼,鳳目似笑非笑,他突然伸手往蔣桃腹部探來,蔣桃頓時捂住身子警惕。
“幹嘛!”
司徒柳始終是練家子,動作非一般快,手儼然已落在她肚子上,就地揉了揉,好奇道。
“咦?都說女人懷孕時,肚子裡的孩子會動來動去!爲什麼你這一點反應也沒有!該不會……”
他擔心地蹙眉。
“該不會今個兒走太多路,掉了
吧?”
蔣桃嘴角抽搐。
“你傻啊!這才幾天,最多是個胚胎!怎麼可能會動?”
話說出口,她才意識到自己和司徒柳有多像一對新婚小夫妻,馬上閉嘴將頭轉向一邊。
真是掉了纔好呢!可惜自己這身子骨真是太健壯了!
司徒柳放了心,將蔣桃扶坐在牀上。
“你先好好睡一覺,等你睡醒,我便能想到離開的法子了。”
蔣桃看了看唯一的一張牀,禮貌性問。
“那你呢?”
司徒柳慢慢看了她一眼,嘆。
“這樣吧,照顧你是有身子的人,我勉爲其難將就一下就好了。”
見他有爬上牀的趨勢,蔣桃刺溜一下拉起帳子。
“這樣啊!那就麻煩你勉爲其難在椅子上將就一下啦!”
說罷,她翻身背對他,呼吸漸勻,司徒柳眉頭糾結了半天,只得哼哼唧唧地走開。
蔣桃睡到半夜,只覺得手足冰冷,醒來發現被子幾乎全掉在地上,她掀開帳子去撈時,下意識往椅子上看了一眼,卻不見司徒柳。
環顧四周,確定司徒柳真的不在屋內,蔣桃瞌睡赫然醒了大半。
難道是上廁所去了?
她抱膝坐着等了許久,司徒柳卻仍舊沒有回來,蔣桃頓時不安起來。
陌生的環境,危險的處境,她並沒有多麼緊張,因爲司徒柳在,似乎每次都能化險爲夷,可現在他突然不見了……
蔣桃迅速披衣起身。
春空朧月下,杏花雨簌簌,大約是料定他們逃不出去,院子裡沒人守衛,蔣桃一路小聲喚着“司徒柳”,一邊沒頭沒腦的四處亂竄。
走至月洞門旁,一雙手突然從身後伸來捂住她的嘴,蔣桃剛想掙扎,那人卻在她耳邊低聲道“別叫,是我。”
低柔的聲線如此熟悉,蔣桃心中一喜,立即轉過頭去。
司徒柳蹙着眉,鳳目幽豔。
“我們得快走,這地方不能再待。”
見他神色嚴峻,蔣桃點點頭,隨後似想起什麼。
“等我一下,有東西落在屋裡了。”
“什麼?”
“一支簪子。”
“……”
司徒柳扶住額頭,哄她。
“好了好了,回頭我給你買新的,快走吧!”
“不行!”
司徒柳正要發作,突然想起什麼。
“駱凌之給的?”
蔣桃別開臉。
短暫的沉默後,司徒柳嘆氣,拋下一句話。
“在這裡等我。”
蔣桃擡頭,人已不見。
司徒柳在枕頭底下翻到了那支用絹帕包住的簪子,鎏金點着細碎寶石,是他親手爲她選的……
她早上出門時特地將它戴上,時不時用手摸一摸,似怕掉了般小心翼翼,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她之所以珍愛,哪裡是爲那簪子好看呢,只是,那是駱凌之送給她的罷了。
司徒柳這麼一想,心裡就覺的有氣,故意將那簪子上的珠花掰歪,才揣進懷中快步出去。
蔣桃仍定定站在杏花陰影下,司徒柳有些不是滋味道,口是心非道。
“這種庸俗貨,也就你這種沒見過世面的丫頭纔會當成寶貝……”
下面的話沒有說下去,因爲夜雲遊開
,月光彌散,他清楚地看到架在蔣桃脖子上的兩把長劍。
兩名女弟子押着蔣桃從杏樹下走出,司徒柳放慢腳步,面上帶笑,袖中的手卻暗暗蓄力。
“別白費功夫了。”
說話間長影已當頭襲到,司徒柳反應敏捷,迅速翻身與其對了一掌,瞬間將對方逼退數丈。
來者便是三洞主澤歌,她好不容易穩住下盤,滿臉不可置信。
“你!你沒中千日醉蘭!”
司徒柳心情不好,講話也懶得客氣。
“雕蟲小技而已,你不會真以爲區區一個僞道士,就能放倒我吧?”
澤歌這才明白與司徒柳根本就是主動找上門來的,頓時又羞又惱,還要爭辯,卻被一道高亢女聲制止。
“澤歌回來,技不如人,還有何可說?”
數十名女弟子擁着位身材高挑的美貌婦人,悠悠從月洞門外走了進來。
澤歌聞言,雖有不甘,卻也只得忍辱走回那女人身邊站定,屈膝。
“娘娘。”
這個被稱作娘娘的女人,宮裝螺髻,氣度雍容,分明宮妃裝束,卻偏偏手持拂塵,一臉出世的冷相,便是神女門門主文素心。
她打量着司徒柳,目光中含有讚許。
“容貌出衆,武功卓絕,不愧是本宮看中的人。”
司徒柳涼涼道。
“過獎過獎,門主您也不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一點都不像六十多歲的人。”
這門主看上去最多三十多歲,司徒柳這嘴也太損了。
蔣桃噗地笑出聲,被左右女弟子兇狠一瞪,只好拼命忍住。
文素心額上分明有青筋暴起,面上卻很平靜,她微笑。
“我倒要看看自己治不治得了這張利嘴。”
說着,素手輕分,佛祖拈花般出手。
她離司徒柳很遠,動作也很慢,說話間人卻已至眼前,司徒柳一驚,旋身險險避開,文素心的目標卻不在他,手上拂塵往上方輕輕一掃,滿院子的杏花便飄然而下。
那柔軟的花瓣落在身上時,司徒柳猛地皺起眉頭,他以最快的速度躍開,手背上還是被劃破一個口子。
“司徒柳!”
在蔣桃的驚叫聲中,他彈掉手上血珠,收起笑意。
“能以內力趨勢花瓣化爲利器,聞所未聞,在下佩服。”
文素心淡笑。
“這招叫做杏花天雨,你若真心佩服,承襲了我的衣鉢,本宮自然傳授於你。”
司徒柳攤手。
“抱歉,我正是美貌如花大好年華,對做尼姑完全沒有興趣。”
文素心寒下臉,雙手一擡,廣袖鼓起,身後似有驚濤駭浪般的氣浪,一時間,杏花雨如龍捲風般呼嘯而來。
亂花漸欲迷人眼,紛亂的花瓣將二人裹在當中,只聞利器碰撞的叮噹之聲,卻難辨人影。
蔣桃一顆心提到嗓子眼高。
孫悟空再有能耐,始終逃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縱然白目如她,也知道文素心深不可測,司徒柳這回,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果不其然,盞茶的功夫,杏花陣漸漸平息下來,凌亂的花瓣中,一棵杏樹轟然倒地,隨後,司徒柳重重摔在樹梢上,喋出一口血。
他髮絲飛散,衣裳上破了無數口子,文素心上前拎起他,對衆弟子道。
“擺駕祭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