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真漂亮。”麗姐兒傻傻地看着美豔不可方物的徐燕,一時間只能想起這樣的話來。
“可不是,像從畫裡出來的一般。”林氏也看得直眼,對徐燕的傾國之色好似又有了一番新的認識。
沒人不願意聽誇讚自己的話,徐燕也不能免俗。更何況,這話是從林氏和麗姐兒的口中說出來的,徐燕也不用擔心這是什麼*湯,只高高興興地笑了。徐燕笑的燦爛,愈發顯現出她的牡丹花般的華貴之氣,令人不敢直視。
“麗姐兒今天也漂亮,眨眼間,已成了大姑娘了。”徐燕笑着與麗姐兒道。
麗姐兒羞澀地笑笑,不再說話。
“我們快進去吧。”徐燕笑着拉過林氏和麗姐兒去見正主,廣安侯夫人。
廣安侯夫人是個標準的古典美女,瓜子臉,柳葉眉,杏核眼,瓊鼻櫻脣,烏髮雪膚,微微一笑,嬌媚動人。許是保養得宜,麗姐兒根本猜不出她的真實年齡。她身着大紅色的衣裙,上面繡滿了各色的山茶花,整個人鮮活靈動卻莊靜嫺雅,隱約顯露出一絲成熟的韻味。
“我每次瞧見你,總覺得你比上次又漂亮幾分,今兒打扮的如此鮮亮,是來和我打擂臺的?”徐燕本來就扎眼,再加上她打扮華貴,讓人不注意都不行。廣安侯夫人一眼就瞧見了徐燕,親自起身將徐燕拉到她身邊說笑。
林氏和麗姐兒暗中遞了個眼色,心下明白徐燕與這位廣安侯夫人恐怕是走的挺近,關係也不錯。林氏頓時心喜,麗姐兒則頓時鬱悶。
“我哪裡敢與夫人打擂臺,不過是憋悶了一個冬天,又是來夫人府上赴宴,不敢怠慢。這才特意裝扮起來的。一時失禮,還望夫人見諒。”徐燕聞聲細氣地回答,整個人都羞赧起來。
“敢情是愛俏。藉着我的宴席,來顯擺你的新衣來了!”廣安侯夫人呵呵地笑。哪裡還有剛剛半分莊靜嫺雅的樣子。
徐燕臉頰紅了紅,算是默認了廣安侯夫人的話。
廣安侯夫人樂夠了,這纔看着林氏與麗姐兒,對徐燕道:“這兩位是……”
“夫人,這是我孃家嫂嫂和侄女,剛從江南迴來。”徐燕笑着與廣安侯夫人道。
林氏和麗姐兒連忙上前行禮,不敢說行雲流水。卻也讓人挑不出錯來。
“原來是徐太太和徐姑娘。來者皆是客,上座。”廣安侯夫人笑着道。
林氏和麗姐兒笑着答謝,然後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坐了下來。當下鬆了口氣。麗姐兒瞧着滿花廳的鶯鶯燕燕,錦衣女子,基本上都不認識,她下意識地瞧了瞧林氏,發現林氏有些不知所措。
“娘。怎麼了?”麗姐兒低聲問道。
“這裡大多都是勳貴門第的女眷,娘一個都不認識。”林氏很爲難地道。
書香世家和勳貴世族是兩個不同的圈子,一個靠讀書,一個靠軍功,文武兩條路子。基本上沒什麼交集。與林氏有交情的京都貴婦大都是書香門第出身,或者嫁入詩書耕讀的人家,很少有貴族女眷。徐燕則完全是個特例,她成爲伯夫人是因緣際會,再加上徐家等人的推波助瀾。可大多數的婚姻結合還是像徐熹與林氏,廣安侯和廣安侯夫人這樣同一個圈子相互扶持,相互聯繫。
徐燕早就被廣安侯夫人給拉走了,林氏和麗姐兒尋不到徐燕,漸漸地不安起來。她們兩人強做鎮定,端着茶盞,細細地品着,好像很有滋味似的。
林氏和麗姐兒兩人靜靜地坐着,也不說話,情形尷尬,很快就成了別人眼中的風景線。
“哪裡來的土包子?”有人開始悄悄議論,一臉的不屑。
“聽說是沐恩伯夫人孃家的嫂嫂。”有知情人道。
“說話可小心些,人家可不是什麼土包子,正經的書香門第出身。”又有人與那一臉不屑的女子不對付,一副少見多怪,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衆人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林氏和麗姐兒倆人聽的一清二楚。母女兩個愈發地不自在,可面上絲毫不顯,眼簾低垂下的眼睛卻閃爍着無人發覺窘迫的神色。麗姐兒是能理解這些人的敵意的,本就不是一個圈子的人,還厚着臉皮來癡心妄想,她們自然惱怒。
正這時,有丫鬟進來傳話道:“吳王妃到。”頓時整個花廳都炸了鍋,貴婦們都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吳王妃身上。
“還是廣安侯夫人面子大,吳王妃輕易不出門的,都來赴宴。”有人不無羨妒交加地道。
林氏和麗姐兒此時分外感激吳王妃的到來,使得二人被衆人忽略。同時,林氏和麗姐兒也都不約而同地回想起幾年前,在相國寺與吳王妃的偶遇。麗姐兒尤其記得吳王妃的孤高冷清,那樣的女子來侯府赴宴,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花廳中的夫人,太太和奶奶們一窩蜂地往外走,最後只剩下林氏和麗姐兒。
“走吧,總是故人,得去瞧瞧才行。”林氏道。
麗姐兒雖乖順地應了,可心裡想的是吳王妃恐怕是早把林氏和她忘的一乾二淨了。那麼一個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玻璃人,哪裡耐煩與人打交道。果然,與麗姐兒猜測的一般,吳王妃與廣安侯夫人一起,也不怎麼說話,只面無表情地坐着,對着行禮問好打招呼的其他人都視而不見。
吳王妃身着玉色緙絲褙子,紫色寶相花綜裙,頭戴珍珠玳瑁頭面,整個人冷冷清清的,不說話也不笑,只聽着廣安侯夫人在一旁說笑。
“早上就聽見喜鵲等枝喳喳叫,果然是有喜事,哪裡想到王妃能來。”廣安侯夫人春風得意,雙眸炯炯有神地道。
吳王妃好似沒聽見廣安侯夫人的話一般,只端起茶盞呷一口,雙眸在庭院中的花草中逡巡。
“侯夫人安好。”說話的女子亭亭玉立,含羞帶怯,好似一朵嬌美的月季,把衆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麗姐兒定睛一看,正是多年前見過的鄭敏兒。
鄭敏兒身着豆綠色右衽斜領綢緞春衫,月白雲錦長裙,整套衣裙都在顯眼的地方繡滿了海棠,襯的鄭敏兒如春花一般。幾年的功夫,原來嬌小的女兒家,如今也成了曼妙的少女,令人眼前一亮。鄭敏兒眉眼與吳王妃很像,整體看上去很柔順,卻沒有吳王妃的冷清,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書卷氣。她只簡單梳了個螺髻,上面插着兩支珍珠玳瑁髮梳,顯得嫺雅可人。
“許久未見你了,如今都成了大姑娘了,愈發水靈了!”廣安侯夫人顯然是知道鄭敏兒的。
鄭敏兒羞赧地道:“夫人取笑。”
不知旁人對鄭敏兒是什麼感覺,麗姐兒只覺得噁心。小小年紀就心眼一大把的鄭敏兒,如今大了,看來比從前更漲了不少功力。電光火石間,麗姐兒突然想到侯府前,姚雅娘那句抱怨的話,心裡有了一絲明瞭。
“這位可是原戶部右侍郎鄭大人的千金?”有人悄聲問道。
“什麼鄭大人,不過是個犯官罷了。”有人冷笑一聲道。
“聽聞在西北不知哪個窮鄉僻壤做九品縣令,已然是回不來京都了。”有知情人道。
“不過是個仗着有姨母王妃的小姑娘罷了,不足爲慮。”又有人笑着道。
今日來花會之人都有與廣安侯府聯姻的意思,廣安侯夫人不是傻子,自然不會爲兒子選一個犯官之女爲妻。再說吳王妃性情孤傲,瞧着樣子,也不像是會給外甥女撐腰的樣子。
麗姐兒瞧着鄭敏兒柔順乖巧的的樣子,暗暗搖了搖頭,覺得鄭敏兒也怪可憐的。
“既來了我這裡,便別拘束,園子裡有不少花草,你去玩吧。”廣安侯夫人笑着道。
鄭敏兒笑了笑,又瞧了吳王妃一眼。吳王妃依舊自顧自地品茶賞景,一絲表情都沒有。鄭敏兒與吳王妃相處日子多年,自然明白吳王妃對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在意的性子。於是,她笑着對廣安侯夫人道:“那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隨後,便亭亭嫋嫋地帶着丫鬟婆子去了。
“這孩子,多乖巧,若有了她陪伴,定是時刻歡喜的。可憐我沒女兒的福,還是王妃有福氣。”廣安侯夫人對着鄭敏兒的背影笑着道。
“既如此,就讓敏兒給您老做兒媳吧。”吳王妃冷不丁地一句話讓場面一靜。
“我哪有那福氣,再說王妃身邊的寶,我哪裡敢搶啊!”廣安侯夫人反應極快,絲毫沒被吳王妃給嚇住。她從容不迫,眉毛都沒動一下,極歡快地道。
吳王妃再沒說話,只嘲諷地笑笑,繼續品嚐賞景。
“侯府花園想必非同凡響,總拘着花一般的姑娘小姐們做什麼,讓她們去逛逛吧。”徐燕老早就看出了林氏和麗姐兒的不自在,又想緩和氣氛,連忙道。
“還是你想的周到!快,領着衆小姐們去園子裡賞花!”廣安侯夫人興高采烈地道。
於是麗姐兒離開了貴婦們的“戰場”,朝自己的“戰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