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冬天雪多,麗姐兒都不記得她是第幾次透過明紙看雪景了。大片大片的雪花隨着北風掃過,目光所及之處皆是白色,襯得遠處的紅梅格外鮮豔。
麗姐兒靠近菱花形的窗,感受着冬日特有的寒氣,輕輕呼出白霧一般的熱氣,只覺得自己是個剛出爐的包子,渾身散發着熱氣。麗姐兒傻笑,暗歎自己無聊。
“好雅興啊。”軟糯的聲音伴着歡快的語氣,不用費腦子就知道是徐燕。
“這大雪天的,路上不好走吧。”麗姐兒寒暄着,又命冰兒倒熱茶給徐燕。
“還好,我挑着地方走的。”徐燕雙頰凍得微紅,雙眸卻明亮如星星。她雙手捧着熱茶盅,仔細吹了吹熱氣才喝,那神態讓麗姐兒都呆愣了一下。
徐燕確實是個美人,長得好,也會打扮,不俗豔也不清高,怎麼看都很中庸很適宜。
自從徐老太爺把永寧侯夫人羅氏帶着世子來相看的消息遞給了永寧侯之後,永寧侯府就消停了好一陣子;直到前兩天永寧侯又派了人來希望兩家重新相看,可這一次徐老太爺用林氏小產,身子不適的理由拒絕了。後來永寧侯府又派人與徐老太爺說了幾次,徐老太爺都以各式各樣的理由拒絕了,於是永寧侯府徹底的安靜下來了。想來徐燕也清楚永寧侯府並不是一個好歸宿,所以對於徐老太爺的決定很是慶幸,身心舒泰,也愈發的美貌了。
“姑姑一會兒陪我去看看弟弟們吧,想必他們都拘在屋子裡難過的很。”這段日子天氣愈發的嚴寒,何氏不敢讓這幾個寶貝去屋子外面,生怕弄出個好歹來。於是便派了不少的丫鬟婆子把幾個弟弟給看住,生怕哪裡照顧不周。生了差錯。
“那現在就去吧。”徐燕放下茶杯,又披上了大氅。
麗姐兒看着徐燕動作起來,她也趕忙披斗篷,戴手筒;最後還不忘讓冰兒把箱子裡最漂亮的幾個皮影拿出來帶着。
徐燕和麗姐兒一行挑着雪淺的地方走,到了地方就趕忙抖落身上的積雪,在炭盆旁薰了好一陣的暖氣纔敢進去。沒辦法,弟弟們都太小,免疫力低下,麗姐兒不敢不小心,所以才這般謹慎。生怕過了寒氣給弟弟們。
一進暖閣,麗姐兒就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暖氣,這真是溫暖如春了。再細一看地下的炭盆。簡直和林氏屋裡用的數量不相上下。三個弟弟正坐在炕上和雪兒一起玩翻繩,抓石子,對於麗姐兒和徐燕的到來還沒有察覺。
麗姐兒笑嘻嘻地拿過皮影,悄悄湊近三個弟弟那邊,輕輕一拉控制皮影的絲線。讓皮影在三個弟弟的眼皮子底下動起來。三個弟弟被轉移了注意力,看着麗姐兒就喊“姐姐,姐姐”,還不時用小手去抓,惹得麗姐兒大笑。
麗姐兒把皮影遞給三個弟弟玩,就開始問雪兒三個弟弟的起居來。雪兒心思靈透也不偷懶。對主子們吩咐的事情向來都是親自做,因此麗姐兒很喜歡她。
“去廚房拿點栗子過來,我們烤栗子吃。”徐燕想着裡午膳還有一陣子。就打算弄點零食來吃。
“姑姑一說我都餓了。”麗姐兒跟着湊趣。
栗子軟糯好消化,對脾胃都有益處,況且三個弟弟中最小的歡哥兒也一歲多了,吃栗子並不困難。
丫鬟們手腳麻利的佈置,而徐燕和麗姐兒則跟着弟弟們擺弄皮影。說故事,惹得滿屋子笑聲不斷的。
栗子烤好之後。徐燕和麗姐兒就喂幾個弟弟們吃,這麼一折騰,幾人就在一起用了羊肉雲吞的午膳並歇了午覺,起來之後纔去了林氏的小院裡請安。
林氏自從知道了林家三房四房被抄沒家財,發配原籍之後,心頭堵着的火就徹底沒了。因此,天天吃着補品的林氏,身子也漸漸好了起來,雖不像原來那般豐腴,卻也不那麼消瘦了。
“老太爺已經同意了,說是就在咱們家裡過年。”何氏舀了一勺蔘湯餵給林氏,接着道,“我這輩子覺得你爹做的最對的一件事情就是把你嫁到徐家。”
何氏原本是看不上徐家這門親事的,尤其是徐熹是三代單傳讓何氏心裡不舒坦,總覺得將來女兒在子嗣這件事情上會有很大壓力。再加上林老爺絲毫沒與何氏商量就訂了這門親事,何氏一直都覺得林老爺這是存心打她的臉。後來因着徐家四十無子纔可納妾的祖訓,外加上女兒上面沒有婆婆,一過門就是當家作主,何氏這才覺得這親事也不是一無是處。再後來就是徐熹年少卻得中探花,聘禮貴重能看出來徐家的豪富,何氏這才平心靜氣的把林氏嫁了過去。再再後來就不用多說了,林家落難,徐家不僅沒有冷待女兒,反而盡心盡力護着女兒。到了如今,兩家走的近,何氏更是親眼所見林氏的日子過的舒心順心。
這次女兒小產,徐老太爺爲着能讓孫媳婦好好將養可是讓了好大一步。新買的宅院就那麼放着,全家在姻親家過年,連閒言碎語都不介意了。何氏自然是感念徐老太爺這份情的,因此對徐家人在林家的生活都給予了最大的優待。
“等我好了以後,必會好好孝順祖父的。”林氏自然也很感激徐老太爺。她許久不曾回過孃家,現在能在孃家過年,一解相思苦,她怎麼可能不高興。
“那就快快養好身子!”何氏讓林氏把蔘湯全部喝完。
“娘,女兒打算給趙嬤嬤透個信。”林氏因爲蔘湯太苦而含着飴糖,所以說話嘟嘟囔囔的。
“這兩天?”何氏問。
林氏點點頭。
“也好,讓她們早做準備。你可得好好說,要不然會寒了趙嬤嬤的心。”何氏最怕趙嬤嬤轉不過那個彎來。
“女兒知道。”林氏回答。她也捨不得趙嬤嬤,可趙嬤嬤年紀大了,跟着她去蘇州可不是好玩的。
“小姐和少爺們過來了。”芳草向林氏說道。
“這大冷的天,他們過來做什麼!”林氏嗔牛
“這是孩子們一片孝心,你擺臉色做什麼!小心傷了孩子們的心!別以爲他們人小,就好糊弄!”何氏說道。
“女兒這不是心疼嘛。”林氏委屈地說道。
麗姐兒和喜哥兒,樂哥兒,歡哥兒進來對着何氏行禮之後就脫了鞋爬上林氏的牀,嘰嘰喳喳鬧個不停。而徐燕則緩步上前,對着何氏微笑行禮,然後站在一旁。
何氏心裡一邊對徐燕暗暗驚歎,這容貌,這性情,也不知哪家有福氣的得了去;一邊又想到兒子林琅玕的親事,謀算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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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候了,讓那邊動手吧。”羅氏笑的溫和。
“夫人,現在動手恐怕是會驚動侯爺。”勸阻的張媽媽滿臉的忐忑。
自從侯爺知道羅氏帶了世子爺讓徐家相看之後,就大發雷霆,當即就要世子爺和姑表小姐定親,差點要交換庚帖了,才被羅氏攔了下來。雖然世子爺躲過一劫,可侯爺當衆下了羅氏的臉面,現在府裡又開始人心浮動了。
“驚動也不怕了,我就是要看看他到底能如何。”羅氏笑的好像一朵芍藥花,接着道,“他不是喜歡他那個不要臉的外甥女嘛,那就想辦法讓他心愛的兒子與他外甥女湊作一對。我倒要看看到那個時候他要怎麼辦。記住,必須一擊即中,否則就是死!”
“可是那邊戒備森嚴”張媽媽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羅氏打斷了。
“放心,那邊現如今必是鬆懈了的。我不好了,那邊肯定會發賞錢,滿院子下人都慶祝呢!再說這釘子我都埋了十幾年了,現在也該是動手的時候了。”羅氏忍了十幾年,就等着侯爺能回心轉意。她已經不是青春少艾的小姑娘了,要的也不是寵愛而是敬重,卻不想她一片癡心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罷了。既如此,她不必再心軟了,沒得以爲她是好欺負的。
“好!”張媽媽知道夫人這是勸不回來了,既如此那就只能萬無一失。
張媽媽走後,羅氏依舊沒有就寢,而是對着手上的玉鐲發呆。她沒想到徐家居然會把事情捅到侯爺那裡。她一直以爲徐家不過是個四品官,就算是聖眷隆寵又如何。像永寧侯世子這樣的勳貴,他們家應該毫不猶豫的緊緊抓住纔對,卻不想他們家還是個心氣高的。既然徐家不識擡舉,那就只好另聘高門女了,難道還怕永寧侯世子找不到好姑娘嘛!羅氏嘴邊的冷笑在燭光下顯得格外猙獰,氣氛詭異。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院子外面突然喧囂起來。直到張媽媽回來,對着羅氏點了點頭,羅氏才恢復原本溫暖的笑容道:“記住,我在這屋裡早早就歇了,外面出了什麼事兒,我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永寧侯臉色鐵青地闖進了羅氏的院子。
在下人都退下去之後,永寧侯對着羅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