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姐兒因爲生病養病一直被拘在屋子裡,所以能有機會去外面呆一會兒對麗姐兒來說是很珍貴的。
路面是乾淨的地磚,看來積雪早有人打掃過了。麗姐兒沒有說什麼,只是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寒冷卻甘甜的空氣。什麼時候山中的空氣也有了味道,如上好的金華酒,甘冽而醇厚。
只是那本應該美好的氣味卻染上了一絲血腥味。
“今天廚房殺雞了?”麗姐兒回頭問虎妞。按照道理應該是的,畢竟丹桂還在做月子,殺幾隻雞熬雞湯給丹桂吃也很正常。
“奴婢不知道,不過今天奴婢的娘並沒有去雞窩抓雞。小姐想吃雞了?”虎妞回答還算是滿足了麗姐兒的問題,可沒想到居然轉移到自己是不是要吃雞。
“不不不,丹桂姐姐做月子,想必殺了不少雞,我就不湊熱鬧了。”麗姐兒連忙推辭,怎麼能跟孕婦搶東西吃。
“丹桂姐姐做月子還真沒吃多少,前前後後也就十來只,全是熬湯用的。再說了夏天那五十多隻雞孵了不少小雞仔出來,現在也都長大了。算一算,家裡也有一百多隻雞,奴婢娘說,這些儘夠了,不用省的。”伏天時,原本家中的五十多隻雞孵化很順利,雞的數量比原來擴大了一倍還多,就連雞窩都讓男人們重新加大加固了。
“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麗姐兒明顯覺得血腥味更重了,而虎妞卻把話題扯得越來越遠。
“什麼味道?”虎妞還是懵懵懂懂。
“血腥味。”麗姐兒說。
“奴婢沒有聞到。”虎妞確實沒聞到什麼血腥味。
“如果是剛纔我可能覺得自己是多疑,可是現在我分明聞到那血腥味越來越重了。”麗姐兒腳步一直沒停,只不過方向不再是柴房,而是循着血腥味道而去。
“小姐,這都到籬笆牆了。”虎妞有點緊張了,她也聞到那股血腥味了。而且那血腥味道很是濃重。好像殺豬時一般。
籬笆牆並不高,三尺有餘。對於麗姐兒和虎妞這樣的孩子只要踮踮腳就能看到外面。麗姐兒和虎妞不約而同地踮着腳,趴在牆頭上向外望。
一具屍體?沒錯,準確的說是人的屍體!
麗姐兒看到屍體下的大片的血跡,渾身顫抖,臉色發白。虎妞的反應最直接,她尖叫,聲嘶力竭,那聲音令人頭皮發麻。可麗姐兒腦子卻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到。她只能感受到自己的牙齒不聽使喚的上下撞擊,停不下來。
算上前世,她都從不曾見過屍體。尤其是這樣可怖的屍體,血跡遍佈。
“快,快去叫人!”麗姐兒好不容易纔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麗姐兒發覺身邊的虎妞是一動不動,轉身一看才發現虎妞早就腿軟得癱倒在地上,顫顫發抖。
“我們快走。”麗姐兒好不容易蹲下來。扶起虎妞就往院子裡趕。她很害怕,她也在克服恐懼。
虎妞真的被嚇壞了,她緩過神來之後就是拉着麗姐兒跑。麗姐兒跑不動,喘息急促,可虎妞絲毫都沒有減下速度,當然她也沒有棄麗姐兒於不顧。
很多年之後。麗姐兒也一直記得那個質樸的小姑娘哪怕是那麼害怕,依舊沒有拋下自己。
虎妞和麗姐兒就那麼跑回了林氏所在的院子,不管不顧的衝進了內室。
“死人!外面有死人!”麗姐兒從不知道虎妞的聲音是那麼尖細的。
“你說什麼?”林氏被虎妞帶來突如其來的消息有些不可置信。
“是真的。都是血,外面都是血腥味。”麗姐兒看着林氏不解的目光轉而盯着自己,就毫無顧忌地說了出來。
林氏和趙嬤嬤,趙家的看着兩個神色不定的小姑娘這樣說,都有些不知所措。可是麗姐兒和虎妞的神情絕不似作假。而且面色還帶有恐懼中所表現的呆滯,女人們害怕了。
“老奴這就去給老太爺遞消息。”趙嬤嬤表現得最冷靜。和林氏說過之後就出了屋子。
林氏和趙家的連忙把兩個孩子拉過來摟抱了一會兒,才具體的問起來。麗姐兒還算鎮定,把看到的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可虎妞就不行了,她只是一味地尖叫,卻不哭嚎,這令麗姐兒有些擔憂。都說哭出來就好,虎妞這個樣子,分明就是被嚇壞了,這種事情很容易記在心裡一輩子。麗姐兒想了想,掙脫了林氏的懷抱,上前使勁掐了虎妞一下。虎妞不妨,那種疼痛一下子就讓虎妞流了淚,不自覺地哭嚎起來。看到這般,麗姐兒纔算放了心,撫了撫虎妞的後背。
“你怎麼欺負人啊!”林氏看到虎妞哭個不停,面子上掛不住,畢竟虎妞的親孃,趙家的還在場呢。
“女兒看虎妞剛剛的樣子,像是魔怔了。女兒自以爲虎妞是被嚇着了,就掐了虎妞,看看她的反應。還好,她還會哭。”麗姐兒儘量解釋的合情合理。
“你這孩子。那你怎麼樣?”林氏開始還有責怪麗姐兒的心思,不過很快又開始擔心女兒了。
“女兒還好,慢慢忘記就好了。”麗姐兒依偎在林氏的懷裡,很後悔今天出去。老老實實呆着不就好了,爲什麼總是呆不住呢,禍事來了吧!
之後的很多年,麗姐兒都以這件事情爲警示,輕易不出門。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門簾被掀開,進來的是一臉焦慮的徐熹和趙嬤嬤。
“怎麼樣?”林氏先開口,問的什麼自然不言而喻。
“那不是死人,還活着。”徐熹一開口,就把一屋子人都嚇了一跳。
天啊,這麼多血都沒死,真是命大。麗姐兒心想,面露驚異。
虎妞聽到這個消息也不哭了,既然不是死人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那能救得活嗎?”林氏對徐老太爺的醫術沒什麼信心。
“死馬當活馬醫吧,總是不能就扔了不管。”徐熹回答,面色凝重。
“我過來就是告訴你們,那人祖父把他安排在了書房,你們以後避諱着就好。”徐熹說這話時很嚴肅,很慎重。
“他是什麼人啊?”林氏還有些緊張,這裡從沒有過外人,突然來了一個,多少帶着排斥和戒備。
“晚上再說。”分明是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徐熹的神色明顯有一絲防備。
“乖女兒嚇壞了吧?”徐熹蹲下身來對着女兒做一些在他看似有用,在麗姐兒看來絲毫無用的安撫。
“女兒想吃點甜的,讓虎妞也跟女兒一起。”麗姐兒覺得現在吃甜食絕對是最好的壓驚。Wшw⊕тTkan⊕CΟ
“那匣子裡有窩絲糖和玫瑰糕。”林氏的肚子愈發的大了,行動不便,只好用手指了指。麗姐兒哪裡用的着林氏來指,她本身可是清楚的很。虎妞原本被罰過年之後才能吃甜的,但在特殊情況下,這懲罰也就是形同虛設了。
徐熹腿長腳長,率先拿到甜品匣子,打開就給兩個孩子吃。麗姐兒和虎妞都不客氣,拿起來就啃,都絲毫不顧忌吃相了。大人們看着兩個孩子狼吞虎嚥,自然知道這是受了驚嚇的原因,都多少有些心疼。
晚上,麗姐兒自然是和父母睡一個被窩。沒辦法,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麗姐兒註定是要做噩夢的。只不過麗姐兒半睡半醒間倒是聽見了父母的談話。
“那孩子也就十三四歲,傷的很重,沒有百八十天肯定是好不了。”徐熹口氣有些悲憫。
“怎麼傷的?”林氏關心的是這個。
“一共兩處傷,一處刀傷,一處箭傷。算了,你別打聽那麼仔細,小心嚇着你和孩子。”徐熹撫了撫林氏的肚子。
“你說他不會帶來追兵之類的吧?”林氏很害怕這個。
“不會,這裡很隱蔽,那孩子看起來也是誤打誤撞闖進來的。放心,這裡很安全,你不要擔心。”徐熹安撫林氏。
“怎麼可能不擔心。我現在時時刻刻都擔心。”林氏確實是害怕。日子一直很安寧,偏偏就有人要打擾這份安寧。
“好了,萬事有爲夫在,你怕什麼。那孩子應該會給我們帶來好運。”徐熹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安撫嬌妻。
“這是什麼意思?”林氏聽得似是而非。
“總之萬事都得等到他醒過來再說。”徐熹所答非所問,催促着林氏睡下了。
麗姐兒聽到這些對話倒也沒想什麼,濃重的睏倦使得她又昏昏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麗姐兒用早膳,讀書,臨帖,似乎日子又悠閒了下來。直到中午時分,虎頭帶來了一個震驚人心的消息。
“昨天那個渾身都是血的人醒了!”虎頭一臉興奮。
“你怎麼這麼高興?”麗姐兒直覺虎頭高興的有點失常。莫非他覺得那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子身子康復之後能和他一起玩?也確實,這裡沒有虎頭的適齡男玩伴。
“他和我們不一樣。”虎頭故作高深。
麗姐兒不屑地笑了,表示對於他的賣關子行爲不買賬。
“真的,他有一雙綠色的眼睛!”虎頭頂不住麗姐兒的激將,把知道的都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