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泥小火爐端端正正擺在中央,內膛中炭火正燒的旺,側耳傾聽小銀鍋裡都是咕嘟咕嘟的聲音,頂得銀鍋蓋不停的叮叮噹噹亂響。這沒有規律的聲音使得圍着火爐的五個孩子心情格外愉悅,十隻眼睛都一錯不錯的盯着那口小銀鍋。
“姐,什麼時候好啊?”虎頭最先打破沉默。
喜哥兒和樂哥兒也跟着咿咿呀呀地叫喚,意外的蹦出“好啊,好啊”的話語。滿歲宴過不多久,兩個大寶貝就開口說話了,雖說不過是“孃親,爹,姐”等等簡單的詞語,可到底是能說話了。這讓麗姐兒很新奇,她還是第一次親身體會到一個小嬰兒從不會說話到會說話。
“再等等,還不到時候。”虎妞安撫虎頭。
麗姐兒沒和兩個弟弟說明什麼,只是撫摸着兩個大寶貝的頭頂,算是安撫。
一入了冬,山中的氣溫就驟降,原本還算蒼翠的青山也一夜之間變得冷峻了,沒有的以往的溫情。孩子們更是被大人們都拘在屋子裡,就怕被外面的天氣凍着。就連經常幫着趙家的幹活的虎妞,也不怎麼外出了,除了去喂喂雞鴨,再去柴房中撿蛋,也就不怎麼出屋子了。這兩天外面的溫泉就像擺設一般,絲毫沒有讓人覺得暖和。要不是菜園依舊欣欣向榮,洗澡用的溫泉水依舊暖和,麗姐兒都要懷疑是不是溫泉不溫了。
屋子中炭盆不多,也就兩個,林氏和趙嬤嬤,趙家的做針線守着一個;另外一個就是孩子們在守着了。可能是去年炭火用的太多,今年大家都開始節省了。趙嬤嬤和趙家的都不在自己的屋裡燒炭,只用砍來的柴火燒炕而已。可能是屋子裡太冷,林氏就讓趙嬤嬤和趙家的白天來內室取暖。晚上再回去睡熱炕。趙家的本來是一天都在廚房打轉的,只是今天不同,男人們都打算圍着火爐自己燉煮或是燒烤食物,女人孩子們也就隨大流,趙家的自然也就樂得輕鬆。
孩子們面前這一鍋燉煮的就是蘿蔔燒羊肉,虎妞特意把炭盆中還算黝黑的夾出兩塊放進爐膛裡,要把一鍋肉燉得更爛些。畢竟還有一歲多的小兒,吃食不能硬。香氣嫋嫋,麗姐兒都要忍不住了。
“好啦。”虎妞一邊歡快的叫,一邊拿着軟布墊在手裡麻利地掀起鍋蓋。香味頓時溢出,整個暖閣都瀰漫着羊肉湯的香味。
麗姐兒趕忙夾起一小塊蘿蔔,吹了又吹。才送進喜哥兒的嘴裡;那邊虎妞也是如法炮製餵了樂哥兒一塊。虎頭早就動了筷子,挑了一大塊羊肉塞進嘴裡,因爲太燙,還呼哧着小嘴,看得麗姐兒和虎妞大笑。
“你個饞貓!小心燙了嘴!”虎妞嬌嗔。
“太好吃了…太好吃了”虎頭嘴裡含着羊肉。說話也嘟嘟囔囔的。
麗姐兒也飛快地夾了一箸羊肉送進嘴裡,軟綿細膩口感好,一嘗就知道是火候到了。就這樣,五個孩子東一筷子,西一筷子,不到半個時辰就把鍋裡的蘿蔔和羊肉都吃光了。
“糟了。我還沒給我娘嚐嚐呢!”麗姐兒確實忘了,很後悔,很着急。
“夫人有了身孕。忌諱吃羊肉。”虎妞跟着趙嬤嬤可學了不少。
“對啊!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麗姐兒拍了拍腦袋。
這個時代的飲食是很講究的,當然並不只是在花樣和味道上,還要在忌諱和安全上。尤其是懷孕中的女子和奶孩子的女子尤其重視所食之物。懷孕中的女子吃食忌諱可多了,螃蟹,甲魚。魚乾,鴨子。桑椹都不能吃;羊肉和兔肉也不能吃。原因也是各式各樣的,比如那羊肉聽說會令腹中的孩子多疾病。
“夫人那邊吃的是花生紅棗燉豬蹄,想來她們也都吃過了。”虎妞繼續補充。
麗姐兒點頭,表示知道了。
“老太爺那邊吃得是烤內臟下水。”虎妞又給了麗姐兒一個信息。
什麼?曾祖父和父親居然能這樣吃?他們平時雖然對內臟下水什麼的也不是很反感,可是就那麼烤着吃,他們能受得了嗎?
虎妞和麗姐兒相處久了,看到麗姐兒睜大雙眼就知道她什麼了,忙道:“反正聽說老太爺和爺都吃的香,沒什麼不適。”
看來曾祖父和父親已經和勞苦大衆徹底的融合在一起了。麗姐兒對於曾祖父和父親的善解人意和親民雖然已經有了思想準備了,可聽到虎妞的話內心還是有些驚濤駭浪的。真想不到兩個有地位,有身分的讀書人可以親自下地種菜,還可以和下人一起喝酒燒烤,原本在蜀州城已經梳理好的等級觀念在山裡又變了樣子了。不過也好,只要人舒服了,就什麼都好了。
“丹桂姐姐那裡如何了?”麗姐兒又問,既然虎妞消息這麼靈通就順便多問問。
其實丹桂生產過後麗姐兒也隨着林氏去過一趟,產房很暖和,光炭盆就有四個,炕也燒得暖和,總之保暖是做得不錯。丹桂生的兒子大名還沒取,現在只是用小名喚“冬兒”,因爲那孩子準確的說是立冬那天生的,就這麼起了小名。冬兒長得確實壯實,抱着掂量着怎麼都得有七八斤,而且食量也大,丹桂差點不夠奶喂。這裡的條件是肯定請不了乳母的,所以丹桂就只好自己餵了。丹桂的精神已經恢復了不少,臉色也好很多,看來月子做得還算舒心。原本趙嬤嬤和趙家的是要幫忙伺候月子的,可是徐福親力親爲,非要自己來,這倒是讓丹桂不好意思了。
“剛纔奴婢的孃親已經送去了小米粥,雞湯和雞蛋,想來早就用過了。”虎妞回答。
麗姐兒又點了點頭。
想來是屋子裡暖和,喜哥兒和樂哥兒吃了羊肉就開始犯困,麗姐兒喊趙嬤嬤和趙家的來幫忙。不一會兒兩個大寶貝就躺進搖籃中,蓋着小被子甜甜睡去了。
麗姐兒總覺得暖閣裡味道不好,有一股悶悶的味道,連忙把窗戶推開了一道縫。不想寒風大作吹進來,讓麗姐兒始料未及地打了個機靈,定睛一看,卻是外面風雪大作。
“下雪了,下雪了!”麗姐兒興奮大叫。
內室有了動靜,趙嬤嬤和趙家的都趕了出來,看了看窗外,趙家的叫道:“不好!”說着就跑了出去。
不到一刻鐘,男人們中除了徐福就都盡皆去了菜園子鋪,他們都穿得單薄,任憑風雪吹落到他們身上。菜園中的菜蔬兩側也早早被扁平長竹片壓彎成弧形插入,想來是早有準備。男人們又像過去那般把粗麻布蓋在了半弧之上,儼然將所有的菜罩了起來,防止風雪摧殘蔬菜。
還好,男人們幹活麻利,不到半個兩刻鐘就盡皆把活計都做完了,看來今天的男人們是喝了酒,不那麼清醒,沒有提前意識到風雪的到來。要不是麗姐兒心血來潮開了窗子,菜園中的菜蔬恐怕難逃一劫,大家也就吃不上菜苗了。
趙嬤嬤也趕忙出去了,麗姐兒能猜到她是去廚房準備晚膳了,看來今天的晚膳也要像午膳這般,各吃各的了。
果然,出去幹活的男人們再喝了薑湯之後,就聚在老太爺的園子裡繼續烤下水喝酒;而徐福照顧丹桂做月子,也跟着媳婦吃月子飯,雞湯,小米粥和雞蛋;林氏那邊是這幾天一直吃的豬腳姜醋;孩子們吃的是麗姐兒新開發的辣白菜湯。總之一家人都熱乎乎地吃了晚膳,之後就各自散了。
夜晚時分,風雪呼嘯成一種令人害怕的聲音,麗姐兒實在是害怕,只好抱着被子去了內室。徐熹和林氏自然接納了她,麗姐兒躺在中間,精神一放鬆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雪停之後,男人們早早出去將覆蓋在菜蔬上的粗麻布揭去。還好,菜蔬都還生機勃勃,這令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孩子們偷偷打開窗子看雪景。今天的雪來的早,整個大山都披上了一層銀裝,好似前世粘了奶油糖霜的蛋糕,分外誘人。
真想吃西點啊,只可惜這裡的條件不夠。麗姐兒心裡暗自嘆氣。
“我們出去打雪仗吧!”虎頭到底是男孩,他呆不住。
“打雪仗有點危險,要不我們堆雪人?”麗姐兒提議。多久沒有堆雪人了,自己最清晰的記憶應該是前世幼兒園的時候。
“什麼是堆雪人?”虎妞不明所以。
不是吧,這個時代沒有堆雪人?麗姐兒困惑。
“總之挺有意思的,一起來吧。”麗姐兒也不多作解釋,直接拿起斗篷穿戴起來,奪門而出。
虎妞和虎頭面面相覷之後也都穿戴整齊出了屋子。
真冷啊!麗姐兒也知道下過雪之後最冷,可親身體會就又是另一番體會了。
“我們先堆一個小山坡,不用太大,這麼大就好。”麗姐兒比劃着。說着麗姐兒就只了一塊空地,蹲下身子開始用手將腳邊的雪往前堆。看了麗姐兒的樣子,虎妞和虎頭也開始照着麗姐兒的動作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