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黃河洪汛都是舉國慌亂的時候,各司各府均忙碌此事。今年還好些,但山東二十四州縣的災情仍是嚴重,皇上許了暫定分三年待徵,再視入冬後情況定奪。忙過了七月,凌敏所在的戶部就接到了宮裡的信兒,今年的選秀定在九月,八月份就讓全國各地送了候選的人兒上來。
今年皇上應了主選人是德妃烏雅氏,慈寧宮的那位忍憲皇太后已經撂下了話兒,這後宮的一應事宜就交給德妃處理就是,她就享清福了。母憑子富貴,子借母上位,這是千古的理兒,再加上皇上之前幾次三番的訓斥太子,已經讓有心人暗自做着打算了。
這日一下朝,凌敏就回來告訴了,進宮的日子已經定下來了,是九月初九。
潤福今兒個是一襲月牙白勾花綺羅裙,裙襬肆意開簇簇水紅色,耀如春華,端然坐着,想着剛纔在堂上伯父的話,心裡暗忖,順貞門麼,越來越近的宿命了,想着心裡一片平靜,脣邊兒勾起溫潤的笑。上個月,接到自己信的大堂姐尋了個由頭回了家探了次親,雖然只有短短几個時辰,她還是和自己深談了一番。
“福妹”琉珠拉着潤福的手,姊妹兩人端坐在炕上,閒雜人等都被紅招綠袖請了出去吃茶了。盯着潤福看了一會,雙脣輕抿出一抹笑意,身子徐徐起來,仍半低垂鳳眸,方輕啓朱脣輕聲喊着潤福的名字。
“你這個人從小看起來一副嬌貴千金,大大咧咧的模樣,但從你能給我送信兒就知道,你從來不會做沒有籌劃的事兒,但就怕吃在你那菩薩性兒上,所以”琉珠剪水清瞳內多了幾分溫潤,蔻丹輕攀上案几雕花,墨瞳內爍着光影,用近乎呢喃的聲音“一入侯門深似海,獨善其身爲上,最溫柔的背後往往就是最深刻的傷害,最無心的努力就會得到長久”
音調很低,如若不是隻有兩個人,潤福一定聽不清,但現在她聽的很清楚,也微笑着看着琉珠,直至兩人對視笑了起來。
紅招綠袖一進了來,就見潤福這副怔楞着的模樣,雖然是靜謐的笑靨,無端地笑出她倆的微微心酸。
“小姐,這是廚子剛做的,你嚐嚐,有海棠糕,豆腐皮兒包子,京城福永記的糟鵝掌,還有一小瓶的木樆清露呢”,紅招開口邊說,順手把手上的幾碟點心放到桌子上。綠袖伸手遞了一塊冷毛巾給潤福。紅招前段時間和小常哥兒完了婚,已經梳起了婦人頭瓚,舉止也不若做姑娘時候的瘋癲,自是沉穩了不少。
被打斷了思量也不惱,搽了手後,看着有她最喜歡的豆腐皮兒包子,忙拿了那洗的乾乾淨淨的竹籤,挑了來吃。若是被老夫人看到了,定是要責罵一番舉止有差,但偶爾她想放縱一下,又是紅招綠袖她們倆個伺候的,就不做理其他。這豆腐皮兒包子可不是尋常的包子,這豆腐皮兒可是用豆腐原汁煮好,慢慢冷卻,不加任何凝固的材料,讓漂浮在鍋面兒上的脂肪和蛋白質結出層來,挑起晾乾。一般是吃不到的,想那時候和額娘提了這麼個吃什,她就笑着說這東西不精貴,就是費了點人工,後來做的時候,才明白這不是一般的費事兒,也很少做。
“小姐,下個月就開始選秀了,夫人也從宮裡找了兩個執事嬤嬤教您規矩,怕是您要受苦了”紅招憂心的說。
潤福喝了口清露,眯着眼睛,掩住了琥珀色的眸子裡的深思,“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語畢,她起身走了出去“我去書房,你們不必跟着了”。
平靜處時光易過,和嬤嬤學規矩的日子,也不是如潤福想象中的無聊,更沒有戲文電視劇裡演的雞飛狗跳。她額娘給她找的兩位嬤嬤,據說是從宮裡退出來的多年掌事,對皇宮貴族的規矩倒是懂得多,本身也極爲自制和會做人的,沒地平白得罪了未來的貴人。再加上潤福本來是慵而不懶的性子,悟性不錯,對規矩禮儀本身就是極懂得的,不需要督促,於是和嬤嬤一個教的自在,一個倒也學的愉快。
這樣,就到了大選的前一天。坐在書房裡,潤福拿着留着給她留的信箋,按照上面一一對照着準備的東西,萬事俱備,只等來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