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劉曜入睡之後,羊獻蓉才漸漸停了,拿了一件暖裘給他蓋上,她端詳着他的臉,眼底的情意再也掩飾不住了,只有這個時候,她才能如此肆無忌憚的看着他,心口微疼。
他蒼老了不少,兩鬢飛霜,眼角有着細紋,眼底也有了蒼涼之意,眉頭的褶皺很深。
許是因爲他常常皺眉的緣故,他的身子差了不少,這一次敗於石虎手中,於他打擊甚重!
英雄薄暮,如此蒼涼,她還記得他英姿勃發,揮斥方遒的時候,何等霸氣!
她忍不住想要抱着他,替他撫平眉間的傷痛,告訴他,他的獻蓉沒死,她還活着……
可是她不能,人又怎能死而復生?她能守在他身邊,天天看着他,伺候着他,便已足夠,其他的別無所求。
從太極殿出來,宋九驟然出現在她身後,兩人行至偏僻之處,羊獻蓉道:“他懷疑了,詢問了我爲何被石虎抓走,又回了幷州城。”
“那主子如何解釋?”
“只能尋個由頭糊弄過去,不過,他如此聰明,只怕不信。”
“皇上近年來,疑心病重了些,也聽不進旁人的勸。”
“他信不信我倒在其次,總歸我還在他身邊,說起來,這次要感謝你纔是,雖然你並未聽從我的命令,私自跟了過去。”
這次,她能從石虎的營帳之中逃脫,便是宋九救了她。
宋九低頭看她,眼色複雜,口中道;“爲了主子,宋九做什麼都是理所應當。”
“辛苦你了,劉曜舊病復發,朝堂之事,雖有遊子遠,可人心浮動,前趙如今漸漸勢危,一些人怕是要生出其他念頭了。”
“主子說的可是秦夫人?”
羊獻蓉眼色微冷,沉聲問:“她可有異動?”
“她暗中與朝中幾個大臣走的較近,這些年,皇上並不如何寵愛她,雖掛夫人的頭銜,手掌鳳印,處理後宮事宜,可終究只是三夫人之一罷了,太子與長樂王對她也不甚親近。”
野心向來是驅使人走向黑暗之路,羊獻蓉並不意外。
“那胭脂,小允子與小貴子呢?他們不在景恆宮?”
宋九神色微變,半響之後,才緩聲道:“胭脂……去了掖庭宮,小允子與小貴子一個被打發去管了庫房,另一個去了藏書閣。”
羊獻蓉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秦芮這是不在那些孩子身邊留一個人!
她曾經的心腹,都如此七零八落,那些地方都極爲冷僻,保全了性命而已,最多不過是終老深宮,她還是太過低估了人性幽暗!
她去了一趟掖幽庭,那是一些宮內犯了罪的宮女們纔會去的地,做着粗重的活,還要受驚鞭笞之苦。
她領着御前女官的腰牌,掖幽庭內的管事嬤嬤對她甚爲恭敬,她報了胭脂的名字,那管事嬤嬤便帶她過去了。
胭脂在裡頭也是個小管事,畢竟是從鳳棲宮出來的,又曾是先皇后身邊的一等女官,秦芮也不敢太過分,便將人調到這,沒受什麼苦,卻也不算什麼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