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這夜色撩人,又或許,是因爲受傷,所以,起了幾分說話的興致,劉曜真的與她說了起來。
“你的眼睛很像她,深幽卻有清澈,彷彿能洞察人心,朕記得洛陽城破那日,她站在牆頭,身穿着鳳服,沒戴鳳冠,她擋在那些臣民的前面,以一己之力,也護住那些人的性命,那時候的她,很美。”
羊獻蓉也想了那個時候,她現在都想不起來,那時,爲何有這麼大的勇氣。
或許,是因爲司馬衷死了,她也不願意獨活,洛陽城是他留下的,所以,她拼了命也要護着!
不害怕?那怎麼可能,她很怕,越怕卻越鎮定,她可以死,只是,不能拉着那幾十萬的性命陪葬。
“先皇后……很有膽色。”
劉曜淡淡一笑,笑容顯得十分柔和:“是啊,她是個極有膽色之人,否則,如何守的住洛陽?朕在外出徵,她便爲朕守着這江山,不讓朕操一點心思,她將長安打理的很好,文武百官都十分敬重她,朕都未必有她做的好,只是……那時候,她身子已經不好了,朕爲了雄圖霸業,卻忽略了這點,所以……”
這纔是他心底的痛!
若他早點知道,根本就不會將時間浪費在什麼“雄圖霸業”之上,他會陪着她,只陪着她!
“皇上切莫如此自責,奴婢覺得,先皇后一點也不會怪皇上,她……深慕着您,願爲你付出一切,只求皇上心無旁鷺,沒有後顧之憂。”
劉曜看她:“你真這麼認爲?”
“是,奴婢也是女人,奴婢心知,先皇后一定極愛你,所以才甘願付出一切。”
劉曜愣住了,她……愛他,當然!否則,爲何會爲他生下三個孩子,爲他操持國事,就算是死,也提前將一切安排好!
只是,這種深情,在佳人已失逝之後,卻成了心底的痛。
他沉溺於美酒之中,只因喝醉了,便能將一切遺忘,只是,有些東西,不是想忘就能忘的,時間越久,傷越深。
“去拿壺酒來。”
羊獻蓉愣了片刻,隨即柔聲道:“皇上,喝酒傷身,何況,你還病着。”
“你這婢女,倒也大膽,還敢攔着朕?”
“若是先皇后在,想必,她也會勸的。”
一提羊獻蓉,他的神色便沉寂了下來,心口鈍痛的厲害,這種疼,折磨了他五年,已成蝕骨之痛!
“朕說了,去拿酒!”
“奴婢斗膽,不敢害了皇上。”
“你果然膽子大,不怕朕砍了你的頭!”
“忠言逆耳,皇上若要砍,那就砍好了,至少,奴婢到了地下,也能向先皇后交代了。”
劉曜看着她,意味不明道:“你倒是聰明,如今竟知道擡她出來威脅朕?”
“奴婢不敢,只是,奴婢已經說了,奴婢入宮是爲了報恩,既然身爲皇上身邊的宮女,便該一心一意伺候皇上,就算爲此被訓斥,奴婢也心甘情願,絕無二話。”
“倒是個忠心的。”
“先皇后救過奴婢的命,奴婢如此報恩,也是理所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