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爲什麼要殺死袁大勝?”朱玄跡忽然開口,聲音如鐵,不帶一絲溫情。
“啊?”寧拙面露驚詫之色。
“說!”朱玄跡斷喝一聲,同時爆發出一股龐大的壓力,宛若一座無形的山巒,驟然壓在寧拙的身上。
這股壓力是如此的巨大,以至於寧拙在猝不及防之下,差一點被壓得雙膝跪地。
他一陣踉蹌,,腰背不可避免地彎曲下來,但他沒有跪,而是艱難地維持着站姿,看着朱玄跡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倔強。
朱玄跡雙眼中金芒大盛,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硬姿態,洞察寧拙。
犀利無比的目光,頓時讓寧拙感到,他彷彿全身赤裸,置身在冰天雪地當中。
寧拙瘋狂地催動九層巔峰的法力,注入到舌根底下的雲影隱含苞之中。
雲影隱含苞發動,暫時艱難地抵禦住了朱玄跡的洞察。
但很顯然,抵禦是有時限的。
寧拙滿頭大汗,咬着牙關,艱難出聲:“是,我是有私心。”
“這一次,寧小慧是幫了大忙了。”
天資,號稱神通的土壤,而神通則是對天地道理的深層運用。
所以,天資也是最講道理的,比起寧拙,寧小慧更不理解金血戰猿的構造。
“我想要做機關火爆猴的聲音,我想要把生意做大,猴頭幫就是我最大的阻礙。
“袁大勝的存在,擋住了我的財路。”
“所以,當我看到,它在火柿節中重傷瀕死的時候,我就暗生殺意,主動向費思大人,求取了一枚令牌。”
“我靠着這枚身份令牌,進入猴頭幫,說服了袁二,讓他放棄了對袁大勝的治療。”
袁大勝最終傷重難治而亡,而我確是真兇。“
“呵呵呵。”
朱玄跡冷笑了三聲,“還有呢?”
他的追問,像是一把冰冷的刀鋒,直接架在寧拙的脖子上。
寧拙艱難的望向朱玄跡,他的神色中充滿了震驚和恐慌。
朱玄跡的目光如鷹隼一般,牢牢鎖定着寧拙:“你別告訴我,你殺害袁大勝,只有這一個原因。”
“好好說。”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冰塊驟然破碎,金血戰猿煥然一新,周身上下恢復如初。
寧拙不由得衷心讚歎:“冰脂玉手了不起的天資啊。”
“你應該明白,繼續隱瞞下去,你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你要知道,我乃是南豆王室成員,神捕司的人。”
“真要清算起來,你們寧家,不過是車輪下的螳螂,即便是蒙家,也不足爲道。”
寧拙滿頭冷汗,臉色蒼白無比,身姿搖搖欲墜。
他腦海中思緒沸騰,各種念頭,無數問題層出不窮。
“朱玄跡究竟發現了什麼,忽然間來質問我?”
“我應該說什麼?我需要說什麼?”
“我能賭到什麼程度?”
看到寧拙猶豫,朱玄跡不悅地冷哼一聲,驟然增加壓力。
當他感應到寧小慧,感應到寧小慧面前巨大的冰塊。
下一刻,寧小慧伸出纖纖玉指,輕輕對冰塊表面一點。
寧拙再也支撐不住,在龐大的無形壓力下,他單膝跪在地上。
看着寧拙倔強的樣子,朱玄跡再度發問:“魔道真經在那裡?”
ωωω● ttКan● ¢〇寧拙艱難地擡頭,疑惑之色毫不作假,他是真不知道什麼魔道真經。
“我不知道,是什麼樣的魔道真經?”
寧拙立即表示,“我從未看到過什麼真經,也滅有聽說過什麼真經、”
這話是真的!
朱玄跡有很強的測謊之能,他能分辨出真話,假話。
朱玄跡眉頭皺起:“你若沒有真經,如何修煉魔功?如何去收集你族人的血肉?”
寧拙忙道:“大人,冤枉。”
“我一直在研究替身傀儡。”
“收集族人血肉,用於這個方面,是很正常的。”
“你大可以看看我的研究記錄,它就在這裡。”
朱玄跡目光四掃,下一刻,他就用精神攝物,取來了許多圖紙和幾份玉簡。
這當中,果然都是替身傀儡的研究,試驗的記錄,以及寧拙設想的許多小方向,小成果。
寧拙生性謹慎,在對外宣稱他要研製替身傀儡的時候,就在準備這些證物了。
朱玄跡查看着這些證物,沉吟不語。
噗。
寧拙硬抗壓力,達到極限,直接吐出一口血鮮血。
他慘笑一聲,索性改變身姿,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望着朱玄跡,喘着粗氣,擺出一副認罪受罰的姿態。
他悽然地道:“這一天,總算還是來了。”
“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我就知道。”
看到寧拙認輸的,想要配合的姿態,朱玄跡緩緩的收斂一些壓力,讓寧拙有一些喘息的空間:“你終於捨得說了?”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卻帶給了寧拙極大的心靈觸動,讓寧拙收集到最關鍵的信息。
寧拙暗地裡一咬牙,決定賭一把。
他艱難地吞嚥了一口口水,朱玄跡搖頭道:“神捕大人,你知道了內情,我也暴露了,但我也不能說什麼。”
“我只是一個小人物,我要說出了真相,必死無疑。”
“嗯?”
朱玄跡揚起眉頭,“你竟然還敢頑抗?”
他用審視的目光,打量寧拙全身上下:“寧拙小子,你能走到今天是很不容易的,,要好好珍惜。”
寧拙慘笑:“我當然知道————我能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沒有人會比我更清楚了。”
“我出生底層,是家族支脈的邊緣,只是一個小人物。”
“我就像是,從泥土中冒出來的小草,紮根在泥濘和糞便之上。”
“我需要拼盡全力,吸取一切我所能獲得的養分,這樣我才能成長。”
“就像我掌控黑市,我也知道這個活很髒,正道的修士都不屑於插手。”
“那我能怎麼辦?”
寧拙溝通醫館館主令,就能夠立即感應到熔岩仙宮的醫館。
同時,他還能夠隱約感應到自己下屬的大略處境。
“糞便即便再臭,只要對我有營養,我也要拼盡全力的摘取。”
說到這裡,寧拙仰望着朱玄跡,目光中流露出妒忌的神情。
“朱大人,你永遠無法理解我!”
“您是王室,一出生就是高人一等的 。”
“您修爲高達金丹,能輕輕鬆鬆碾壓我。”
“就像現在一樣,您只要伸出一腳,就能夠將我輕易踩死,就如同踩死一隻路邊上的螞蟻。”
“但您這樣高貴的人,爲什麼要來爲難我?”
“你明明知道了真相,爲什麼要爲難我這個小人物?”
寧拙越說越委屈,越說越憤怒。
他的臉色扭曲起來,盡是可怖的仇恨之色。
浮雲深處,寧拙暫時放下了築基之法,靜靜感應腦海中的醫館館主令。
這枚職務腰牌,赫然是一件法寶。
因此能夠被寧拙直接收入丹田中溫養。
“我其實只想好好的活着,好好的修行。”
“我沒有辦法,在某些關鍵的時刻,我太弱小了。我沒人可以依靠,我只能去做一些不那麼光彩的事情,來換取他人的支持。”
“今天你來抓捕我,我早有預料,只要你拿出我的罪證,我都認。”
“但是你如果想要,讓我出面指證,讓我充當證人,成爲整個案件的突破口,我是絕對做不到的。”
“你儘管殺死我好了。”
“因爲我不只是一個人,我還有我的家族,有我的親朋好友,我不想連累他們。”
“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說到這裡,寧拙流露出視死如歸的決然神色。
朱玄跡陷入了沉默之中。
龍黿火靈一直在看熱鬧,但現在它一臉的疑惑。
它聽不懂寧拙現在說的話。
這樣晉升上來的築基修士,將獲得熔岩仙宮的密切關注,以及大力的扶持。
一句話,真正三丹田同修築基的修士,便是熔岩仙宮預備的真傳種子。
“你究竟在說些什麼呀?”
儘管它聽不懂,但此時它已經感受到了一種不妙的趨勢。
因爲朱玄跡竟然緩緩地收斂起了他的氣勢,不再給寧拙投放強壓。
龍黿火靈忍不住低吼起來:“朱玄跡,你在做什麼呀。你已經發現他了呀。”
“沒錯,你眼前的這個少年修士,他就是兇手,他就是炸仙宮的兇手啊》”
然而,朱玄跡此時俯視寧拙,眼神中卻流露出一抹悲憫之色。
他是朱玄跡,他有個稱號叫做察隱安民。
一直以來,他都對底層修士,報以巨大的同情和悲鳴。
當時,寧拙還沒有對築基之法進行深究,沒有察覺到這個問題,讓龍黿火靈暫時糊弄過去。
龍黿火靈知道內情:只有集齊完整的築基之法,才能進行真正意義上的,三丹田同時突破。
他在玄鱗城,可以爲了底層村老的一碗糖水去冒險,去探查蘇家的貪腐。
他在王都,面對南豆國君,直言要遏制這些修真大族,積極地扶持底層的天才修士。
他被李雷峰臨死前設計,他不怒反悲,心甘情願被算計,爲慈幼園搜選最適合的園長。
他對南豆國度中,那些深深盤踞的巨大勢力,有着天然的警惕。
他沒有強窺寧拙,以免激發起浮雲的劇烈消耗。
龍黿火靈心中嘆息:“真正的築基之法,恐怕是瞞不過寧拙的。”
而對中下層的修士,他有着發自骨子裡的悲憫。
看着癱坐在地上,汗流浹背,狼狽萬分的寧拙。
朱玄跡嘆息一聲,神色上第一次有了些許波動:“你這個小鬼,太善於專營了。如此鑽營,只會是自尋死路。”
“你明明有天資在身,爲何如此急功近利呢?”
他的語氣中,藏有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情緒。
寧拙慘然一笑:“大人,我也是在魂入仙宮之後,發現木偶身軀的頭部很大,在此之後,我才察覺到自己是有天資的啊。”
朱玄跡默然,在他的眼中,寧拙又被增添了一副慘遭命運戲弄的,可憐可悲可笑的印象。
“寧拙,你有天資,你是個優秀的年輕人。”
“我給你一次機會。”
“你好好想想,三天的時間裡,給我一個交代。”
“請你記住,你給我的交代將決定了你的未來。”
朱玄跡揹負雙手,飛昇上空,然後身化虹光,一飛沖天而去。
寧拙仍舊癱坐在原地,一動不動,持續了很久。
嘈雜的聲音越來越近,是他家宅附近的修士護士,正趕了過來。
但這又有什麼用呢?
面對朱玄跡,寧拙經營起來的勢力,像是紙糊的一樣,根本無法依靠。
“太弱,太弱。”
“我的勢力還是太弱了。”
寧拙雙手緊緊握拳,手指深深地掐進皮肉裡。
對於這幫人,他們仍舊可以使用這門功法,進行築基,不至於卡在這裡,無法展開後續的修行。
龍黿火靈和寧拙溝通交流時,刻意避免了這方面的話題。
熔岩仙宮,主殿。
龍黿火靈傻眼了。
一直到朱玄跡飛離,他仍舊眼巴巴地注視着,深切地盼望着,後者能夠幡然醒悟,掉頭回去捕殺了寧拙。
“不是,你這就走了嗎?”
“他是兇手,他是真正的兇手啊。”
“但是我怎麼感覺,你還可憐上他了?”
龍黿火靈百思不得其解,感覺相當離譜。
龍黿火靈深居仙宮主殿,也在嘆息。
寧拙魂歸肉身,離開熔岩仙宮之後,龍黿火靈就向他投注了目光。
它想要看熱鬧,想要看到寧拙被抓,結果看到的卻是————寧拙又渡過了一場致命的危機。
堂堂神捕朱玄跡都被寧拙哄騙了。
“你是神捕嗎?”
“你是假的吧!”
龍黿火靈氣急敗壞。
事實上,他也能夠用。
這是三宗上人特意的佈置。
這門功法主要適用於,那些只打通了佛門這條路徑,但在其他兩條路徑上,沒有多少天賦的試煉弟子。
它轉移目光,投回到被攙扶起來,被許多修士簇擁的寧拙身上。
“裝,他實在是太能裝了。”
看着正在被人勸慰,安撫的寧拙,龍黿火靈心生寒意。
“這個少年真的太狡詐,太可怕了。”
“他真的只有十六歲嗎?”
“他該不會是一個五百年修行的老怪,轉世重生的吧?”
龍黿火靈越發忌憚寧拙。
寧拙的猜測沒有錯。
真正完整的築基之法,必須是試煉弟子完完整整地打通三條路徑,集齊三大部分,進行融合,才能獲得。
這倒不是說,寧拙現在手中獲得的這門功法是殘缺的。
它警告自己,將來它和這個少年修士再接觸時,一定要謹言慎行,謹言慎行!!